晚上十点多,赵新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爬起来拿了个凳子,开门走到院子坐了下来。新国的动作惊醒了云磊,云磊也披上衣服,开门出去。
“爸,怎么了?”
“不困,睡不着。”
“想外婆的事了吗?”云磊试探着问到。
新国摇摇头叹口气说:“青丽还在的时候,你外婆老说想去城里看看……可你妈走了以后,她就哪儿也不肯去了。
乡下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几点起,几点睡,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都有着那么一套时间表,几十年都不会随便改。生活经验就是农民们的教材,就是他们的xìng命,所以他们做事喜欢认理,好的就是好的,就该一直做,坏的就是坏的,永远也不能做。你外婆认定了城里不好,是怎么也不会搬的。”
云磊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父亲旁边,两眼望着远处的山。大山只有大概的轮廓,分不清远近,所有的影子都连成了一片,像面巨大的墙,囚困着、压抑着一种不安的情绪。
新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深呼吸了一下,又说:“这里是青丽从小长大的地方,你外婆是个重感情的人,她也舍不得走。我们住的那间偏房,以前就是你妈住的,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变过。”
云磊低头打了个喷嚏。“爸,回去吧,不要多想了。”
“你先去吧,我再坐会儿。”新国挥了挥手说到。
云磊回到屋里却也没睡,他坐在床上,仔细地看着屋里的陈设。他仿佛看见了母亲小的时候,踩着椅子把柜上花瓶里的花摘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子前,再把花别在头发上,乐呵呵地咧着嘴,露出还没长齐牙齿的牙床。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蹲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妈妈,把刚采来的小花别在妈妈的头发上。妈妈醒了,伸手抚摸着面前这张稚气的脸,开心地笑了。
新国坐在院子里,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雪花。雪片化开时的那一点冰凉刺激了新国,那让刚才一直抑郁的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拥抱着漫天的雪,好像只要他手中的雪攒够了,就能重新塑出一个活生生的青丽。他呼吸着,感受着过去熟悉的味道。忽然,他觉得青丽好像就站在他的身后,一样地张开双手,拥抱着雪。他转过头,看着眼前陈旧没变的一切,似乎每一样都映上了青丽的身影。
他终于明白了,外婆为什么不肯离开。
院子里,偏房里,父子两人眼里含着泪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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