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人的需求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高。
一张床、一杯水,然后就可以得到安眠。
安眠,永远是最难得的。
难得的是“安”,只是“安”。
见过凌晨三点的城市的街景吗?
那样的时刻,城市终于褪去了原本的热闹,成了安静的模样。
那些属于夜晚的工作者们已经匆匆归家,他们的上班时刻永远与萧雨这样的正常人背道而驰着。
城市陷入了宁静,似是睡在了最后的热闹遗留下的、才刚刚落地的尘埃之中。
筒子楼,寂静的房间。
属于远处工地上的特有的灯火一直照shè到了这里,即使是相隔如此的距离,它们依旧可以将房间之中映得半明半暗。
光与暗,交织成了混沌,让人不由自主地晕眩着,昏昏yù睡。
萧雨躺在床上,看上去是处于熟睡之中。
他的睡相很老实,手脚都规规矩矩地摆放着,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这个时节正在从chūn过渡到夏,原本严冬留下的寒意,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散尽。就好像是渐渐解封的冰河,前一天还是冰封着的,只是经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就成了潺潺的流水。
属于工地的灯火开始了摇曳,慢慢地熄灭。
夜班结束,那些大功率的灯们终于可以得到休息了……
房间之中透进的光也开始了黯淡,黑暗慢慢地变得浓重。
光亮的淡去有着自己的节奏,房间之中看上去就像是泛起了由光与暗勾勒出的涟漪,丝丝缕缕,由光亮开始撤退的地方泛起。
涟漪拂过房间之中的一切,拂过阳台上晒着的衣服,也拂过简陋的小桌。
有形无质的涟漪轻轻地从萧雨的面上淌过,他脸上的棱角明暗分明,似是波澜之中隐没着的礁石。
他轻轻地皱着眉头,似是感觉到了涟漪的波动。
黑夜之中,萧雨轻轻地睁开了眼。
慢慢地挣扎着坐起,转个身,靠在贴近床的墙上。
萧雨的床面对着阳台,仅仅数米的距离基本上可以忽略。
外面的灯火就在萧雨的面前这样缓慢地暗淡下去,似是褪了sè的夕阳。
萧雨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夕阳的景sè了,记忆之中的斜阳,只剩下了大学时代的灰sè,还有车程之中的匆匆一瞥。
那样的闲情逸致永远是属于那些还生活在象牙塔之中的孩子的,走入了社会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萧雨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醒来的,这个夜晚昏暗的灯火让他格外地疲乏。
捂了下额头,萧雨从枕头边上拿起了手机。
按下开机键,老式的智能机已经有些年头了,以至于连商标都分辨不出。
只有那个开机的画面才能提醒萧雨它的岁数。
手机开机大约为45秒,不知道为什么,萧雨对于这个数字记得很清晰。
开机总是那么准时,屏幕发出的光在昏暗的房间之中显得个外地刺眼。
萧雨微微地眯着眼,他把手机的屏幕按在被子上,掩盖住它所发出的光。
默默地数着数,估计开机完成了,萧雨将手机翻过来,看见了屏幕上的数字。
3:32
把手机往枕头下面一塞,萧雨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
一个人的居所,连一句对于半夜无端醒来的咒骂都省了。
生活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得独自面对一切。
外面宁静着,萧雨的房间之中也安静着,却是入睡的好时间,只是刚刚醒来的萧雨却是睡不着了。
再次地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3:33
星期六”
原来今天就是星期六了啊……
萧雨突然松了一口气,这个周末是他的假期,没有接到加班任务的他可以放松一下……
顿时,因为难以入睡而产生的情绪就这样莫名的消散。
今天睡不着可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萧雨默默地想着,他转过头看向了窗外的夜景。
筒子楼处于城市的边缘,是曾经某单位的工作人员的居所,只是后来单位搬了,只把筒子楼留了下来。
一个类似于“包租婆”的人把房子从那个单位的手中租下,然后再租给现在的这些房客们。
低廉的租金吸引了像萧雨这样收入水平的人们,即使地位偏僻,但是这里并不冷清。
远处工地上的灯火渐渐地熄灭,再没有一丝的亮sè,只剩下丝丝缕缕的路灯的光芒依旧尽忠职守着,立在这夜sè之中。
萧雨住的是二楼,这些光亮让他的房间永远得不到完全的黑暗。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阳台的玻璃上映shè出的光亮,想象着外面的街景。
会不会,这些rì子,这些毕业之后的经历都是虚假的呢?
会不会,我一直做着梦,只是没有醒来?
醒来之后,我会不会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寝室的床上?
会吗?
萧雨望着玻璃上的灯光,胡思乱想着,这样的想法从毕业之后就不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未曾消失。
生活的不如意总是会激发人们对于生活的憧憬,“幻想”一词就是这样来的。
幻想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在这样的无人知晓的夜sè之中,世人可以放开一切的伪装,让思绪飞到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
只是等到天亮了,现实终归还是会来临。
萧雨望着外面的天空,夜sè深沉着,没有一丝将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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