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chūn天,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懵懂无知,被人们围追堵截,受世人唾弃的丧家之犬。
这个故事,开始于那片静谧的树林中。
他半靠着一颗大树,缓缓睁开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拭去不知何时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水,轻声说道“又哭了呢。母亲,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啊。”
午后的阳光穿过大树丰茂的叶子,洒在茵茵的草地上,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点。chūn天的中午,总是让人提不起jīng神,昏昏yù睡。
突然,一阵沸腾的人声传来,由远及近。渐渐地,除去人们说话的声音,他已经能听见不远处人群急促的脚步声。
他就像一只jǐng觉的野兽猛地站起来,微眯着眼,侧耳仔细倾听人群的说话声,脚步声,来判断他们离自己还有多远。
突然,他的身体绷紧了,他感觉到一股若有如无的杀机在他的背后蓦然出现,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缓缓流进眼里,有些痒痒的刺痛,可他不敢伸手揉眼,这十几年的经历让他拥有了近乎野兽的直觉,此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稍微有点动作,下一刻,必定是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人群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逐渐清晰可闻,可是他被身后那股莫名的杀机压迫,一动不敢动,只能僵立在那棵大树下。
“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抓住他!烧死他!”
“自从他来到我们村子附近,我们村子每天都有家畜莫名其妙的死了!”
“谁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这么一个灾星,我们村子向来自给自足,久不与外界通音讯,若不是上月偶尔有一个仙人路过,跟我们谈起外面村子的变故,我们都没注意身边竟然潜伏了这么一个扫把星!”
“唉,根据那个白衣仙人所说,我们村,都算好的了!就在上上个月,他之前呆着的那个村子,被不知道从哪流窜出的一群马贼洗劫,只活了他一个,整个村子那叫个惨呐!”
“不能让他祸害我们村子,杀了他!”
“杀了他!”
林子一阵晃动,一群衣着朴素的村民高举着镰刀斧头之类的农具,出现在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面目狰狞。
“看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他看着激动,充满杀意的人群,心中苦笑“爹,娘,孩儿怕是要和您二老团聚了啊。”
“杀了他!”村民中为首的一个粗壮大汉紧握着手中的柴刀,声sè俱厉,只是他微微颤动的双腿,暴露了他其实只是一个生活平淡,从没染过人血的普通人。
身后传来的杀机越发浓烈,让他全身汗毛不由自主的倒竖起来。
前有群狼,后有猛虎。他哀叹一声,闭上双眼,准备等死。
“二狗,你上!”为首的汉子一把拽过身后的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把手中的柴刀塞进年轻人手里,指着他恶狠狠地喊道。
“李。。李哥。。这样。。不好吧?”年轻人咽了一口吐沫,看看手中的柴刀,又看看闭目等死的他,心中害怕,颤巍巍的说道,握着柴刀的双手不停地颤抖。
“废物!”汉子瞪了一眼年轻人,转头对一个脸上有一道爪痕,背着一把弓箭的敦实中年人说“老王,你是咱村中最厉害的猎人,看来还是要你来啊。”
敦实中年人闻言露出几分犹豫之sè。
“老王,上!”
“老王,想想咱们的村子!”
“老王,全靠你了!”
“老王,想想你的婆娘和女儿,你不想他们也被马贼杀了吧?”
似乎这个老王在村中很有威信,人群一见李哥点名让老王上,顿时激动起来,纷纷大喊着给老王鼓劲。
本来有几分犹豫之sè的老王,听到有人在喊让他想想自己的妻女,顿时面容一怔,然后一股杀意慢慢爬上他的面庞。
“小兄弟,对不住了!不是我想害你xìng命,而是你实在。。。”老王走上前,拿过年轻人手里的柴刀,不忍的说。
“算了,我知道了,我是个不祥之人嘛。”他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敦实汉子,微笑着说“大叔你是为自己的家人,我不怪你,真的,来吧。也许杀了我,也是让我解脱了说不定啊。”
敦实汉子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他面前,高高扬起手中的柴刀,狠狠向他的脖颈劈去。
“啊啊,最终还是要死了吗?”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向他劈来的柴刀,不再闭上眼睛,而是坦然的面对。
就在柴刀将要落在他脖颈出的一刹那,一道蒙蒙的白光闪过,“铛”的一声,击飞老王手中的柴刀,在他的面前盘旋不定,发出凌厉的气息。
“诸位,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理如何?”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老王看见说话的人,面容呆滞,连连后退几步。
而那群村民已然跪倒,叩首不已。
他好奇的看着跪倒的人群和面前飞旋的白光,心中疑惑发生什么事。
“仙。。。仙师,您来了!”老王大叫,然后一骨碌跪了下来。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手的主人是一个丰神如玉,面容秀美如女子,身穿白衣,脸上挂着温和笑意的人。
只是他感觉这个人的笑容很古怪,因为他看到这个人的笑容,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反而一股冷意直透心间。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的笑容,于是低下头去,却看见这个人脚下发着微小的白光,双脚离地。原来这个人并没有站在地上,而是在漂浮着。
“既然仙师驾临,我等当把此人交给仙师处置。”李哥恭敬的说。
“那很好,你们速速离去吧。”身穿白衣的人向着村民点点头,温和地说,众人只觉得像是一阵如同chūn风的气息迎面而来,暖暖的沁人心脾。
然而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因为他感觉到这个如同chūn风的气息中,隐藏着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杀意。
李哥狠狠磕了三个头,然后招呼众人准备离开。
就在众人转过身去的时候,他面前盘旋的白光突然轻轻一颤,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细如牛毛的白光散出。
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等他再睁开眼时,地上多了十几具无头的尸体,鲜血正在从脖颈处不断喷涌而出,蔓延开来,染红这片茵茵草地。
在这温暖的chūn天下午,他看着这些尸体,只觉得通体冰寒。
他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温言细语的白衣人,会对这群无辜的村民突下杀手,他一直以为,白衣人的杀意,是冲着他去的。
“你。。。”他颤抖着双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了不让我抓住你的消息散播出去,区区几只蝼蚁,杀了也就杀了。”白衣人的声音温和依旧,脸上的笑容依旧,慢慢从他的身后走到他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他。
这是一个身穿麻衣,面容朴实,个头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毫无出奇之处的少年。
可是白衣人的眼光炽热,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们只是凡人,你是仙师啊!他们根本不可能跟你们这样的人有说话的可能!根本就不会把现在的事说给跟你一样的人听!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被白衣人如此漠视生命的举动和话语激怒了,大声的质问白衣人。
“你看我刚才不就出现,和他们说话了吗?这世上有很多可能,为了那一丝可能,我把他们杀了,也是正常啊。”白衣人笑容满面的说。
“你。。。”他也不顾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白衣人举手抬足之间就可以抹杀他无数次,他愤怒的指着白衣人“村民是无辜的!你要想杀我你别牵连他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刚刚不还是要杀了你吗?我这还算是救了你一条命呢?啊,虽然你也活不了多久了。”白衣人不为他的愤怒质问所动,语气淡然。
他一时语塞,只能恨恨的看着白衣人,说不出话来。
“好了,小子,废话说得有些多了呢?”白衣人伸手一招,那道盘旋的朦朦白光飞到白衣人手中,隐去光芒显出原形,原来是一柄巴掌大小的洁白玉剑。
白衣人把玩着玉剑,看着他啧啧叹道“原来还真有这种人存在啊,这次那老头子还真没骗我啊?”
“这种人?我是哪种人?”他想到这十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看见这个白衣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不由出声问道。
“你可是九世恶人的转世之身,天生的扫把星啊,谁碰你谁要倒霉,你这辈子,注定孤苦一生哪。”白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缓缓说道。
他张张嘴想要反驳,可是想到这十几年发生的事,一时间找不出有力的词语驳斥白衣人,只能黯然的低下头去。
“小子,你别这样,笑一笑嘛。”白衣人突然伸手托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头抬起,注视着他的双眼,温和地说“你对于普通人是灾难,对于我们这样的修道之人,就是仙丹哪,谁要杀了你,所获得的功德,足够立地升仙了!”
白衣脸上温柔的笑容展开,可是在他看来,不啻于一头猛兽杀戮前的讯号。
他想叫,想要跑,可是却发现自己全身像是被人控制住了,连眨眼都做不到。
“小子,不要挣扎了,来,乖乖的让我杀了,助我成仙吧?”白衣头顶玉剑盘旋,右手托着他的下巴,左手散出一道柔和中隐含着无限杀机的白光,缓缓向他的脸颊摸去,就像是情人之间的抚摸。
他睁着双眼,看着白衣人的左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中愤懑。
自己难道生下来真是一个错误吗?不,我不要死在这里!他无声的咆哮。
突然,白衣人的动作僵住了。
树林间,白衣人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麻衣,身材矮小,佝偻着背,长着两道长长白眉,面容愁苦,浑身皮肤布满皱褶的老人。
“白衣小娃娃,放开那个小家伙。”老人开口说道,声音干涩沙哑。
白衣转过头,两道寸许的白芒从他眼中喷出直shè向老人的心口。
老人面容愁苦,叹息一声,白芒只是刚出现,就碎裂消失。
“你是谁?”白衣人脸上失去笑意,面容凝重,松开他,转过身,右手轻轻一晃,一块紫sè的刻着一条昂头咆哮的神龙的古朴令牌出现在白衣人的掌中,正对着老人。
“我是紫宵宗掌教座下大弟子道剑,奉命前来斩杀此人,你为何阻拦我?”白衣人紧紧盯着老人,举着令牌,凝声说。
老人面sè依旧愁苦,淡淡地说“老夫不过是一个在红尘挣扎的可怜人,不过此子体质怪异,当为老夫一脉传人。”
“哼,说得好听,你也不过是眼红杀了这小子的滔天功德罢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我师尊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从那老不死的嘴里问出这个消息。”白衣人道剑先是冷哼一声,然后疑惑的问。
老人看了一眼道剑,没有说话。
道剑顿时像是知道了什么,恨恨地说“我知道了!那个老不死的!不是说好了这个消息只卖给我们的吗?他怎么敢告诉你!”
老人淡淡的说“当然是因为他觉得老夫比你们紫宵宗加起来还要可怕。”
道剑哼了一声,愤怒的说“你个老头子,口气还真大!不怕我将你斩杀于此么!”
道剑对自己的宗门有着深深的自豪感,因为紫宵宗是这片天地最强的宗门,没有之一。
此时道剑听见面前这个老头子竟然说他一个人比他整个宗门加起来还可怕,怎能不愤怒。
老人并没有理会道剑,而是看向浑身僵硬的他,淡淡的说“小家伙,你可愿意拜入我的门下,做我的弟子?”
老人的语气淡然,声音枯涩沙哑并不动听,可是他却从老人的话里感受到温暖和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不由想点头答应,可是此时他全身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老人。
老人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第一次微笑了起来。
被视若无物的道剑怒气勃发,也不啰嗦,怒喝一声,玉剑自动跃入道剑的手中,散发出无数白光,向着老人杀去。
老人哈哈一笑,笑声豪迈,充满无比强大的自信。
老人开口说话,声音如雷,震动了这片树林。
“好孩子,看老夫如何为你出气!”
他听到老人的话,不由想起这些年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凄惨,对老人生出感激之心,但想起之前白衣人的心狠手辣,有心想提醒老人,只是苦于张不开口,只能担忧的看向老人。
老人轻轻舒展一下身体,顿时“噼里啪啦”,无数关节响动的声音从老人体内传出,老人佝偻的背猛然挺直,布满皱褶的皮肤刹那间变得光滑无比。
散发着凌厉杀机,刚刚一举斩杀十几个村民的无数白光呼啸着飞到老人身前,杀向老人的各处要害,他张大了眼睛,做出惊呼的口型。老人对一脸担忧之sè的他微微一笑,不闪不避,迎着白光向道剑一步步走去。
白光落在老人的身上,发出“铛铛”的金铁交击之声,然而却连老人一身看似普通的麻衣都没能击破。
他紧张的看着二人交锋,在心中不断为老人加油打气。
道剑眼前一花,老人的身形犹如鬼魅,不过几步就来到他的面前,一拳砸向道剑的腹部。
道剑驱使手中的玉剑向老人的头顶砍去,竟是选择了看似两败俱伤的招数,显然道剑对自己的实力,有很强的自信。
老人一拳稳稳砸在道剑的腹部,道剑痛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被老人拳头上蕴含的巨力一下打翻。
玉剑砍在老人的头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不仅没削去老人一根头发,反而洁白的剑身上突兀的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哀鸣着窜回道剑的手中。
被老人一击打败的道剑衣襟带血,握着不断哀鸣的玉剑,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
要见道剑落败,自己怕是能活下去了,他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崇拜的看着大发神威的老人。
老人看着道剑说“老夫也不跟你这个晚辈计较什么,你走吧,老夫不杀你。”
道剑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人,像是要把老人的面貌深深刻在自己的脑中,然后很光棍的站了起来,腾身而起,飞向远方。
随着道剑离开,他觉得全身力气又回来了,身体又重新属于自己,刚想向老人道谢,不料忽然浑身一软,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人温和的扶起他,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尘,微笑着看着他。
他急忙跪在地上,“咚咚咚”,响亮的磕三个头,恭敬的对老人说“多谢老仙人救命之恩。”
老人仔细看看他的面容,然后点头说道“好,果然是个好孩子。孩子,你叫什么?”
他呆了一下,然后恭敬的说“我叫苦苦。”
“苦苦啊。”老人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个名字,怜惜地说“好孩子,这么些年,很苦吧?”
听着老人怜惜的话语,他低下头,就像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一下,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但他倔强的抹去眼泪,重新抬起头,满脸笑容的看着老人说“不,我一点也不苦。”
老人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勉强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蔼地问“苦苦啊,愿意跟老夫一起修行么?”
他迟疑了一下,问老人“修行?就是能飞么?”
老人温和的看着他,笑容满面,点头说道“是啊,你想学么?”
他不再犹豫,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人受了他这一礼,将他搀起来,看着他因为磕头过猛造成的额头上的乌青,说道“好,好孩子。你没有姓么?”
他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徒儿没有姓。”语言之间,已然改换了自称。
老人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为师姓吧,从今以后,你就叫,古苦。”
“是,师尊。”他,古苦恭敬的应道。
“好了,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老人拉起他的手,温和地说。
“师尊,我还想干件事。”古苦说。
“什么事?”老人问道。
古苦指指散落在草地上的尸骸说“徒儿想把他们埋起来。”
老人一怔,然后点头说“徒儿自去,为师就在这里等着。”
古苦答应一声,捡起老王手中的那柄柴刀,开始卖力地挖起洞来。
老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面容愁苦,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夕阳西下,古苦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轻轻拍了拍眼前的一座坟头,满面黯然。
老人出声问道“徒儿,刚刚这些人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埋起来?”
古苦这时只觉得浑身酸痛,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在一下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又做了这么个体力活,着实有些疲惫。
他听见老人的话,微笑着说“母亲从小就跟我说,每个生命都是宝贵的,要好好珍惜。徒儿觉得不论这些人生前做了什么,死后都应该入土为安。”
老人点点头,赞同的说“你母亲说的很对,你要好好记住这句话,一辈子也不能忘。”
“是,师尊。”古苦恭敬的说。
“好了,我们走吧。”老人轻轻一拍古苦的肩膀,古苦只觉得一阵暖流从老人的掌心冲入自己的体内,顿时疲惫消去,浑身又充满jīng力。
“师尊,刚刚那是什么?”古苦跟在老人身边,好奇地问。
“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老人慢悠悠的走着“以后,你也会的。”
“哦。那我还要学什么啊?”古苦追问道。
“这些rì后再说,我们耽搁太久,迟则生变,我们先行离开!”老人一挥衣袖,卷起苦苦,消失在逐渐黑下来的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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