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下江陵投奔舅父的丁固别过,心情复杂的李天二人继续往东赶路。
时过正午,马车来到一处山口。
突然,一声呼啸,从夹道两旁的山林中哗啦啦冲出百多号人马,居然是清一sè的骑兵,将马车前后遥遥拦住。
李天大惊勒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方人人衣甲不整,神sè颓唐,分明都是散落的大秦溃兵!
打头的十来个骑士踱马围了上来,嘻嘻哈哈打量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各位兵爷这是做何?我们兄弟是逃难的百姓,身上只有这点钱财,要就都请拿去,只求留下马匹放我俩逃生。”李天显得惶恐万分,颤抖着掏出准备好的散碎铜钱,一边麻痹对方,一边急速偷望地形,权衡动手的胜算。
“打发叫花子呢?小子,看你背的铁剑就不是普通人,还想糊弄大爷?”
一个头目贪婪地盯着李天,残忍大笑:“识趣就滚下来,放下宝剑,脱光衣服,大爷们留你个全尸!”
李天知道无法蒙混过关,把心一横,回声低喝,“幽儿抓紧了!”拔剑在手同时扬鞭准备狠抽马股硬闯。
“住手!”
远处及时响起一声断喝,众人为之一窒,李天也下意识停下动作。
出声之人一身高级将领才有的青铜皮甲,头戴铁盔,年约四旬,相貌不俗,只是右肩缠裹着浸出血sè的布帛,神情很是惨淡失落。他一喝令其他人都恭敬注目,显然就是溃兵的主将。
那将领策马急急冲到近前,上下巡视,惊疑道:“你莫非是李天少爷?”
有了前车之鉴,李天心头一紧:“你是……”
“真是天少爷!”
将领不等李天回答,已确认无疑,大喜道:“贤侄莫怕,你可能没了映像,本将是三川郡尉董翳,与你父亲同僚多年,曾多次拜访尊府,去岁还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李天惊讶细看,依稀有点眼熟,但不敢轻认。
“董翳将军!”
这时身后传出李璇幽的惊喜声。原来她在李府比李天抛头露面要多,听清声音从门帘探出头,立即就认定对方。
“璇幽小姐!”
董翳先是一怔随后醒悟,他对李由这个美艳过人的义女映像可不浅,听到声音仔细辨认很快就看穿装扮。
这下李天再无怀疑,面前正是父亲相交多年的副手董翳!忆起当初此人百般讨好,给自己送过不少名贵礼物,与李家关系还算不错。
可他没有轻松,反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惶急道:“董将军缘何到此?我父亲……”
“唉!一言难尽……”
董翳翻身下马,悲声道:“贤侄莫要太难过,就在昨rì,尊翁他……为国捐躯了!”
李天脑袋一嗡,眼前一黑,终究是无力回天……
李璇幽虽然不是李由亲生,也不受疼爱,但毕竟父女一场有养育之恩,闻言也是骇然跌坐,伤心而泣。
董翳一声长叹,述说起详情。
自从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后,中原战乱四起,六国旧贵纷纷复辟,李由的辖地三川是进军关中的咽喉,正处于暴风漩涡的核心。好在李由深知韬略,文武全才,在其他地方秦军节节溃败之际,不仅严守本土,还纠集了三万jīng锐勇士积极出击,与章邯的朝廷主力配合,先后破荥阳之围、败邓说、伍余诸部,击溃义军首领陈胜,一时风光无二。
可好景不长,章邯在东阿攻齐时被前来救援的楚军挫败,楚军主将项梁趁势派侄儿项羽和刘邦率军西向杀进中原腹地。
李由赶到雍丘不久,项羽、刘邦就攻破了城阳,接着西攻定陶不下,反扑雍丘攻城。李由势孤,一面派人到濮阳向章邯求援,一面组织军民固守。可章邯接到赵高密令不肯发兵,李由只有身先士卒,拼命死守。激战到第四天正午,李由左臂中箭,血流如注,他拔出箭头,包扎好伤口,继续指挥作战。到下午终于城破,李由拼死不退率秦军顽强巷战,杀到城西门身边只剩下十几个贴身护卫,最终为楚军主帅之一刘邦的部下曹参斩杀。
兵荒马乱中,董翳所部被项羽大军冲散,他无奈带着百余骑残部败逃,流落到了此地,想回咸阳又怕朝廷怪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意外遇到了李天。
唏嘘安慰了好一阵,李天黯然无语,不仅为亲人伤心,更哀叹老天对他真是不薄,老婆被强抢,一夜灭族,天下为仇——权臣(赵高)、霸主(项羽)、两任皇帝(胡亥、刘邦)、还要加上一个南霸天太子(任畴)!世间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好在他毕竟换了人,对李由之死早有心理准备,伤心劲一过,渐渐恢复了神智。
董翳讶道:“如今兵荒马乱,贤侄和璇幽小姐孤身犯险,相爷怎么没派人马护卫?”
李天一凛,心里大为jǐng惕正要胡扯理由,就听李璇幽哽咽道:“我们路上遇到大队马匪,太可怕了……太公派的护卫为了保护我们已经全部殉难,只剩我俩扮做平民才逃到这里……”
这种托词从柔弱女子口中道出再合适不过,李天顿觉心有灵犀,暗赞姐姐反应真快。
董翳释然点头,如同发现了一线生机,眼巴巴道:“如今令尊殉国,东向之地尽被叛贼侵占,我昨夜已派快马向相爷报丧,不如就此护卫贤侄回咸阳如何?”
那时消息传播的速度可比不了后世,他不知道咸阳的变故,还在打如意算盘,保护李家的宝贝李天回咸阳可以向李斯邀功,借此抵消一部分李由被杀、三川陷落的责任。
可李天哪肯回头,忙道:“多谢董将军,只是太公交待的要事尚未办妥,我俩一时还回不得咸阳……”
话音未落,就感到胁后一痛,是李璇幽小手拧的,看来对李天口不择言很不满意。
果然,董翳大奇:“何事比父丧更重要?”
李璇幽抢先埋怨道:“阿天,董将军不是外人,怎能借故敷衍?”转对董翳抽泣道:“他的心意我最清楚,父仇不共戴天,他定是想去寻找爹爹的骸骨,再伺机报仇……董将军快帮我劝劝他,爹爹已经去了,若是阿天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呜呜……”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这解释合情合理,董翳顿时释怀。李天简直对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演技不去拿奥斯卡大奖真是浪费了人才。
心念一动,李天连忙配合,不等董翳说话,慷慨激昂道:“幽儿不必多言,董将军也不必相劝,大丈夫在世岂能枉顾自身安危不替父母报仇,更让父亲遗骨蒙羞?我意已决,雍丘我一定要去!”
这一表态,李璇幽更加悲戚,又劝了两句无效,忽然咬牙道:“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就陪你去,要死也死在一起!”说罢趴在李天后背一个劲低泣。
两人一唱一和让旁人插不上口,最后居然都义无反顾,董翳顿时傻眼!
他左右为难,人家去替父亲收尸无可厚非,凭什么阻拦?陪着回头无异于送死,可就这么放他们走,不仅计划落空,若是再有意外,李斯知情后岂肯放过他?
“对了!”
李天如同他肚里的蛔虫,一惊一乍道:“董将军,刚才在途中遇到一支秦军向我问路,但我想大秦勇士岂会不识关中路径,而且分辨口音也不对劲,就故意指了条远路。如今听将军说明军情,定是楚军乔装想偷袭关中!将军休管我俩,快去通报关口勿要上当,若是武关或函谷有失,咸阳就危险了!”
啊?!董翳喜出望外,这可是送上门的大功,有此功劳足以抵过,哪还用陪李天去送死?急忙问明方向,互道保重后带着百余残部飞一般去了。
对方前脚刚走,李璇幽立即破泣为笑,对李天捶了一记,捂嘴道:“你倒聪明,诓起人来眼都不眨!”
“我哪比得上你会做戏,顶多算是心有灵犀。若论聪慧机灵,幽儿堪比女中诸葛,小弟再多十张嘴都要甘拜下风!”
李天难得开怀,挥鞭催马,同样如飞狂逃。
“人家哪里做戏了?明明是真伤心……咦?女诸葛是什么……”
“女诸葛嘛,就是在水里喜欢纠缠男人舌头的美人鱼……”
“你……去死!”
“哈哈哈哈……”
亡命天涯、相濡以沫,让这对毫无血缘关系却比亲人更亲的姐弟相依为命,也暂时忘却了灭族丧父夺妻的悲痛。
车马疾驰处,风中飘留的是浓浓的温馨……
不久后,另一方向。
“什么?!李相、冯相全族被诛!!”
董翳不可置信地瞪着派往咸阳报丧折返的快马,惊呆了。
紧接,空中响起一声悔恨万分的暴喝:“上当了!快追!!拿住李天,就能将功折罪,赵高大人必有重赏!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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