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午了,远山完全黢黑了下来,夜间细微不察的万壑松风这时一阵比一阵凄厉的叫啸,夤夜隐约不明的万泓飞泉这时也一声比一声芜杂扎耳,山野风声呜呜、泉声溅溅,除铁路线上还有几点幽幽灯光,万壑千岩都遮掩在一张巨大的黑幕之中。
杜若总算是回来了,听他沉重的脚步声在院外的小路上蹀躞,任燕仿佛隔户窥chūn似的心神一阵悸动;听他粗手笨脚地推开院门,笨拙地把什么东西咕噜一声靠在墙上,任燕依稀贾女偷香似的心头怦怦直跳,听他鼻息休休地来到门前,捏不住钥匙的手碰得屋门噼啪作响,任燕更是犹如久别胜新婚似的晕生双颊,慌忙对着镜子抿下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搽下鲜艳红润的唇膏,这才手忙脚乱地打开屋门,瞧杜若浑身酒气地站在门外,一脸的惊讶与醉态,禁不住又暗自一叹,伸手接过杜若肩头的背包。
杜若恭顺地笑笑,瞧满屋子里的融融灯光,摇篮中睡熟了的婴儿,深更半夜任燕倚门而待的款款深情,立时一股家的感觉牢牢地攫住了他,然而不一会儿,窝憋了一整天的一肚子怨气和燃烧了一整天的一脑门子怒火,使他又怀恨在心地撇撇嘴,嘴角挂着一抹仇视和厌恶的冷笑,“你咋还不走沙?你拖累得我还不够吗!我已经像臭狗屎般的声名狼藉了,莫非你还要我跪下来磕头,才送得走你这个丧门星!你走吧,我求求你,你我往rì无仇,近rì无冤,别让我再丢人现眼了!我毕竟是堂堂七尺男儿,我还要在这里娶妻生子,把我逼上了绝路,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任燕面带愧sè地愣在那儿,忍辱负屈地不吭一声,瞧杜若酒气熏天的yīn沉着脸,东倒西歪地站不稳身躯,醉眼矇矓的眼里闪动着积愤难平的恨光,“你又喝酒了,你成天醉醺醺的一点不注意形象,你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我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回来,又将人好话当做了耳边风!”
杜若一时惊异,酒醒了一大半,瞧桌上热气腾腾的摆满了碗碟,任燕浓装艳抹的活像十二楼中的怨妇,他不觉又惊喜交集地揉揉眼眶,余恨未消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又在撒什么花样,你这个朝秦暮楚、吃了东家睡西家的sāo货,你不想方设法的害我,我就算烧高香了,你有这好的心肠,肯装个俏模样待我,肯做饭给我吃,除非天地倒过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任燕被呛憋得周身起鸡皮疙瘩,脸上泛起一丝极难掩饰的冷笑,竭力若无其事地镇定住心神,“你骂够了吧,要没骂够就继续骂,厨房里的热水早烧好了,你要是想叫我再烧一遍,我也没意见,反正吃人家的,就得受人家的气,我老脸皮厚的赔小心就是!”
杜若一时叹为奇迹,恍如乍见铁树开花似的神sè突变,面对任燕突如其来的低首下心,出人意表的逆来顺受,简直诚惶诚恐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犹自疑神疑鬼地眨眨眼睛,犹恐未真地紧拧着眉头,“你是扮狐狸jīng变xìng了,还是趁我不在多吃了一天的盐,竟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哩!你不消骗人上楼拔梯子得!你作贱我听不得一句好话、见不得一点好脸是不是呀!你那点花心媚骨,我早看透了,在一个地方连跌两交哪还叫杜若!”
“你先去洗吧,管我是骗你感情也好,骗你钱财也好,有话呆一会儿再说,今天不是我们大喜的rì子吗,你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杜若心怀戒惧地冷冷一笑,思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在任燕的脸上,在疑云难消的敌意中沉默了一半天后,瞧任燕描过眉的眼里这时满是似水柔情,敷过粉的脸上绽放的也是情意绵绵的笑容,这才毫不犹豫地走到她的身边,拖把椅子坐下,“这么说开窍了,知道我是为你好,晓得感念我们的一点情分。那我就索xìng打开天窗说亮话,刚才话虽说得有些过激,但确确实实是我真实的想法。你在我心目中像七仙女似的是神,我唯愿你一辈子生活在蜜罐里,我见不得人指手画脚地对你有半点亵渎,更见不得你哭哭啼啼地受半点委屈。你跟我不一样,你生在城里,长在城里,所以你的人生坐标就应该在城里,你的安乐窝也应该筑在城里。仅仅靠知恩图报和偶然建立起来的亲善关系要你留在山里对你不公正,仅仅靠情分和脱离人际关系的因缘际会捆绑成夫妻对你就更不公平。捡来的母鸡难下蛋,偷来的锣鼓打不得。我叫你回城,绝不是嫌弃你,你这么漂亮、这么有见识,我能娶上你,是我上辈子烧高香了,是我祖坟里冒出了青烟,无论对我人生、事业都会是个极大的提升。但我毕竟是男人沙,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我不能太自私了,更不能趁人之危,你说咱们现在名也丢了,脸也没了,你跟着我在山里,哪还不得一辈子吃苦受罪,遭人唾弃,这与我对你的心愿不啻十万八千里。那时我打屁胡说,说你是我的老婆,其实我是真心地维护你,是想要好好地报答你。没有你,我就不会走上文艺创作这条路,也就没有我今天这样的成就,说你是我的引路人,启蒙老师,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为过。还记得不,那时你在小站的书法讲习班上当老师,瞧你的行为举止,你的谈吐衣著,别提给我的震憾力有多大了。那时我过的什么rì子,朝图一饱、夜图一觉,衣服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言谈举止跟疯子似的,还一天到晚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的游手好闲!我要跟你一样也正经八百的做人,也有一碗绰有余裕的安生饭吃,就要像你所说的,多读书、读好书,勤写生、写好生,走自我奋斗的不归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xìng,增益其所不能。’虽说我现在苦点、累点,别人在我这样的年龄,小孩都能买酱油、打醋了,我还是孤家寡人,光杆司令一个,但要奋斗,就得有牺牲,非有彻底之觉悟,猛勇之决心,否则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我就不相信,我一辈子就这么飘零浪迹在山里,会打一辈子光棍,娶不上个城里的漂亮女人,终有一rì,我会跟你一样做个城里人,也有头有脸地去享受城市文明!”
杜若情真意切地说到这儿,恍若积聚在心中的块垒吐露尽净的长舒一口气,然而瞧任燕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边慵懒地耷拉着眼皮不时地瞟他一眼,边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衣袖。杜若顿觉冷水浇头凉了半截,一缕颓丧在心底秽散开来,不禁自嘲地咧嘴一笑,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对不起呀,耽搁你时间了,姑妄言之,还望你姑妄听之,不要见笑哩!”
任燕蓦觉脸上奇异地一热,一把将衣袖捋落的绒毛丢在桌上,“你这人说话就是难听,翻过来葫芦倒过去瓢,一天到晚只晓得叨登这些事儿,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满嘴没有一点幽默感!”
杜若愣愣神儿,又摇头笑笑,从桌上捡起细绒,用那种既让人激动又让人难过的眼神偷觑一下任燕,就讪讪地朝厨房里走去。
任燕没好气地白了杜若一眼,瞧杜若一脸苦相,无jīng打采地走到厨下,一缕看得见的沮丧在眉宇间很浓重地弥散,也不觉有些委屈地抽抽鼻子,跟着来到厨下,“怎么啦,又生气呀,吃了糯米粑封上了嘴,你这人又不是属公鸡的,这么争强好斗,我说句玩笑话就不行!”
杜若一阵错愕,千奇百怪地抬起头,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宽让的表情,瞧任燕娇嗔地撅着嘴唇,白净的脸上布满了被忽然流露出来的恼怒所憋出的紫红,连忙站起身,不冷不热地反唇相讥了一句,“嗬,这真是夜半喊天光,吃鸡蛋等不到鸡落屁股,你这人怎么也小肚鸡肠,一点情趣都没得!”
任燕转嗔为喜地抿嘴一乐,举止优雅地走近身来,“还说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命中注定摊上了你这么个总也不见天rì的文曲星,自然也就嘴尖皮厚的一副醋坛子模样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边说边关怀备至的给杜若拿毛巾,兑洗澡水,还不惮其烦的教杜若怎么洗得干净,怎么节约用水,一时厨房里chūnsè无边、景象宜人。
杜若受宠若惊的垂手谛听,一股愧不敢当的热流传遍了全身,他不知道任燕何以如此热诚关爱,真的是要走了,煮熟了的鸭子要飞了,想在他饱经忧患的心灵上留下最暖人肺腑的一页,还是真变xìng了,雁鹅带着麻雀子飞,被他不可向迩的热情和不容置疑的才学所感动,要顶着流言蜚语在山里与他建立一个志同道合的快乐之家,要像七仙女眷恋董永似的冒天下之大不韪永世夫妻双双把家还。杜若思cháo起伏的在澡盆里泡得更久,浮想联翩的在厨房里磨蹭着身子,听门外任燕高喊一声,“洗好了没有呀,衣服给放在了门后!”杜若再也不想在忧惧和猜疑中吓唬自己了,勿勿穿好内衣,一个箭步就蹿出了门外。
杜若顿如置身在光怪陆离的仙境的眼花缭乱,又似攀登上了无限风光的险峰应接不暇,眼下任燕仅一袭睡衣遮体,那束缚在黑sè的rǔ罩下的高耸的Ru房,那显露在粉sè的三角裤外的白净的大腿,那浑身上上下下随着她的姗姗走动而裸露无遗的女xìng曲线,那样妖艳,那样xìng感,那样迷情惑xìng的袒露在眼前。杜若片时恍恍惚惚的如在梦中,心神被一个向往已久的梦魇所牵引,他试探着往前走几步,一点一点地靠近任燕,终于他靠上那个似真似幻的影像了,就像在万丈深渊里探险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攀住那纤长柔嫩的手指,慢慢地抓住那滑腻无比的手臂,接着全身就迅猛异常地向那丰腴温润的身躯贴了上去。杜若紧紧地将任燕搂抱在怀中,双手迫不及待地按在她饱满圆实的臀尖上,他像一个历经了旱灾水害的老农在收获着最后一点果实,像是要把她、她的美貌、她的窈窕和她的绰约风姿都收聚到自己的身上;他又像是一个遭际了情天恨海的魔王在冲击着最后一道魔障,像是要用自己的胸膛去挤垮她,用自己的双臂去箍死她,用自己颤抖不已的身躯去压倒她,使她融化为一种弥足珍贵的物质,从而灌注到他的体内,充溢于他的四肢百骸……
“你……你放开我!”任燕头昏眼花地挣动着身子,全身在不能自己的剧烈惊悸中几乎透不过气来。
杜若浑身一阵震颤,从一时的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瞧任燕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睡衣被掀落下肩头,大半个粉嫩的身子在室内融融的光照下闪耀着一种凝脂般的光泽。杜若只觉得喉中一紧,一股别样温情从心底滋生开来,使他情意绵绵地抱起任燕,快步往卧室里走去。
任燕惊恐万状的歪曲着脸,心像骤然间停止了跳动,明闪闪的眼睛里布满了惶惶不安的神sè,“你……要死了,急啥急!你不是赶我走吗,吃了亡魂草,才刚说的话就忘记了!你放下我,往后的rì子还多着呢,也不急在一时,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能不尊重我,有几句话你得先答应我,虽说今天是我们的好rì子,但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上床,我任燕再贱,还没有到任人脱裤子的地步!”
杜若悚然一惊,心底如火般燃烧的情yù涣然消散,然而骨子里一点耿耿于怀的痴心和潜意识里一丝念念不忘的妄想,使他仍步履坚定地走到床前,将任燕横放在自己的膝上,双手仍旧恋恋不舍的搂住她的腰,“你是我的女神,我一点心事全在你眼里了,再浑蛋的杜二杆子也逃不出任老师的手掌心。你说,你又有什么苛刻的条件,又想做个什么样的宽心丸子给我吃,我杜二杆子为你丢尽了脸面,吃尽了苦头,只差舌头没磨穿,还在乎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只要你说得出口,不弄个美丽的圈套让我钻,我都能答应!”
任燕歪头朝他盈盈一笑,双臂风情万种的环绕在他的肩上,胸前一对丰满的Ru房荡人心魄地朝他晃动着,白嫩的颈脖也在叩人心扉的明艳中片缕不存的展露在他的面前,“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成天sè迷迷的相儿,恨不能一口将我吞下肚,你还舍得赶我走!但咱们得先把话说明白,我知道你为我遭了不少的罪,但哪不都是你自作自受吗?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情意,但这跟单相思白rì梦有什么两样!你是心高遮了太阳,命薄薄如纸张,你在世人眼里只是个山里的养路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身上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坏毛病,你叫我怎么爱你,你又有什么值得我爱,虽说你会画点画儿,能赚些钱,但也改变不了你人微言轻一贫如洗的命运,没哪个城里的姑娘瞧得上你的!如今承你不弃,救我一命,这几个月又把我们母子俩照顾得熨熨贴贴的,我也该不念旧恶的拿身子来报答你,但你想过没有,我们天悬地隔的差得远呢,薰莸不同器,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在一起过rì子也别别扭扭地享受不了生活的幸福。这我不怨你,谁叫我用错了心思,走错了道路,拿自己的拳头捣自己的眼窝,落到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所以我得提几个条件要你答复,你如果就这样下去,老是一副怀才不遇潦倒失意的嘴脸,不说我瞧不起你,我儿子长大后也会瞧你不起!这第一件吧,你得把酒给戒了,不能再这么成天醉生梦死的好酒贪杯,有一点形象也叫酒给糟塌了;这第二件是你不能有事没事儿的招惹女人,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往大姑娘小媳妇堆里钻,有一点好事儿就美得不得了四处吹喇叭做广告,一身的劲都用在嘴巴上了,整瓶子不摇半瓶子摇,好像天底下就你是个人物,什么德行!这第三件吧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你得把工作辞了跟我去城里,咱们开个书画店做生意,凭你的绘画才能,我的交际能力,咱们好好地干一番事业,绝对能过上有房、有车、有闲的富贵人家rì子。你要叫我在这里一天嘟哝到黑地跟着你苦度chūn秋,过两头不见太阳的rì子,我办不到;或是连理一时、鸳鸯两地,家里一个子儿也没有的做假rì夫妻,一点工资都花在路上了,哪更是不可能!你答不答应,答应我们明天就去城里,我不怕别人作贱我水xìng杨花,更不怕别人红口吐白牙的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杜若一时目瞪口呆,像钉子钉了似的一动不动,又像被铁环箍住了似的愤愤不平,这太伤他的心了,把他的脸面撕下来当草纸,再揉成一团丢在粪坑里,简直没把他当人看。杜若汗颜无地的低着头,胸中一股颓丧之情化作了万千小虫在啮噬着他的心脏、饥餐着他的肺俯、渴饮着他的血液,膝上如一朵花英正艳的任燕也变成了一种望而生畏的怪物,那一点红唇宛似张开的血盆大口在吞噬着他的灵魂,那两颗Ru房宛如两堆坟墓在埋葬着他的**,那浑身白白净净的肌肤、凹凹凸凸的线条宛然又滑又曲的无底深渊在沉陷着他所有的一切。
杜若立时惊慌失措地跳起身,一把将任燕丢在床上,不堪其辱的痛恨和不甘示弱的愤怒在五官七窍上震荡,“你真是当婊子竖牌坊——不知羞耻呀,黄鼠狼的腚——放不出个好屁!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说,自己也该有自知之明沙,你认为你还处在人生摽梅年华,是柳绵辞枝的岁月,做你的chūn秋大梦去吧!你一身sāo骨、xìng子轻浮,连女人的一点贞洁都守护不住,是个任谁都可以往脸上吐唾沫的臭婊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飞短流长,给脸不要脸的假充善类,你拿面**镜照照自己沙,要不撒泡尿在脸盆里瞧瞧你那德行,老子不嫌你水xìng杨花的xìng子,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老子不嫌你人尽可夫的身子,还拖着个瞧着就令人恶心的小杂种,给你以爱情,给你以婚姻,给你以衣食丰盈的优裕生活!你倒行,好了伤疤忘了痛,放下打狗棍就欺负叫花子,还恬不知耻的给老子提这条件那条件!老子是好酒贪杯呀,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洒,爱酒不愧天!老子是贪恋女sè呀,天若不爱sè,星宿无牛女,地若不爱sè,木无连理枝,天地都爱sè,吾人当何如!要老子辞职跟你去城里,把前程命运掖在你裤腰带上,老子还没有二百五到这种地步!你认为你靠得住呀,你贪得无厌,品行不端,有朝一rì你又攀高枝了,把我当绊脚石拦路虎给一脚踢了一棒打了,那我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真成了不晓得人情一张纸、世情一杯水的杜二杆子呢!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骗人把戏吧,鼻流不知擤,自己顶的满头屎,还嫌别人脏,我杜若既有个人奋斗的心,就有不计成败得失的胆,有吃刀子的嘴,就有消化刀子的肚!虽说我现在是笼中穷鸟、釜底枯鱼,但太阳是从家家门口过的,砖头瓦块也有翻身之rì,谁说我就没有破壁腾飞的一天,就没有锦衣玉食的rì子,到时大街上随便找个城里女人,那怕是越找越差、最后找了个烂东瓜,也比你这个风流成xìng的破烂货强!”
这时任燕却悄悄地走了过来,双臂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都是我不好,不该像个碎嘴婆娘似的说了这么多,惹你生气了,你就狠狠地骂我吧,你骂我,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杜若木然一笑,伸手搂住任燕,人像一团萎缩的败絮,说不出的心灰意懒,“算了,别这样了,算我开口咬着舌,满嘴胡说,对不起你!”
任燕点点头,又摇摇头,万语千言梗塞在喉咙口,她想拣尽过去所知道的最温暖人心的话语来表达自己最真诚的感激,然而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就此立个誓语、许个诺言,然而一两句虚幻的誓言、无谓的承诺,又何以言明自己此刻最温柔的心境,她唯有更紧地贴着杜若,无言的泪水噗噜噜的往下落。
杜若心下一阵怆然,默默地凝望着怀中这个爱过、恨过、如今又要离他而去的城里女人,数月来的悲欢离合、啼笑姻缘,连rì来的憧憬和希望,随着这个城里女人的离去,一古脑儿全破灭了。何必为具不值得敬奉的偶像顶礼膜拜,何必为个不值得敬爱的女人枉担虚名。杜若只觉一种悔不当初的遗恨、一种压抑了许久的yù望这时在心底突然恶意膨胀起来,禁不住猛地俯下嘴唇,在任燕的脸上狠命般地蹭来蹭去,亲了又亲。
任燕骤一承受杜若的热情,下意识般地挣扎了一下,接着浑身一阵颤栗,她想推开他,但是不行,她的内心是那样地渴求他的温存,渐渐地她双手回抱着他,泪水似喷泉,任他将自己带进温柔乡里,全身软绵绵地,连一点支撑的能力都没有……
杜若一时神魂飘荡、情难自禁,像付出了很多的情人,理直气壮而更紧迫地搂抱着任燕。瞧任燕匆促间双眸闭合、鼻息咻咻,脸上泛起一层诱人的cháo红;瞧任燕长身玉立、曲线玲珑,如出水芙蓉般的散发出阵阵幽香。杜若更是神魂颠倒、如醉如痴,他只觉得任燕那两片又香又嫩的嘴唇、柔甜油腻得如同蜜糖一般,紧贴在自己的嘴上;任燕胸前那两颗微微抖颤的Ru房直如两座挺秀的玉峰、柔若无骨地挤压在自己的身上;任燕那美得使人心悸、曾在无数个夜里让他辗转难眠的臀尖,也被他一下子就死死地揉按在手上;以后杜若更加急切地抱起任燕。瞧任燕幽幽地一声叹息,长长的睫毛柔顺地覆盖着半开半闭的双眼,绯红的面颊似羞还怯、隐隐约约地浮现出几缕淡淡的幽怨情愁。杜若更是无所忌惮,血脉沸腾,忙控制住心头的一阵狂跳,三五下就褪掉了任燕的衣服。瞧融融光照下,任燕洁白得使人眩目的躯体纤微毕现:那因哺rǔ而胀鼓鼓的Ru房直如两朵正艳的花果微微颤袅;那因生过小孩的微凸光润的小腹,丰盈胜雪的臀部,更予人一种熟透了的勾魂摄魄般的少妇的美!
杜若再也抑制不住地心猿意马,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起来。然而这时任燕却像是梦呓似的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微微蠕动的长睫毛也沁出几粒细亮的泪水。杜若暗自一惊,连忙收摄住怡荡的心神,人也从迷离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犯了一个蠢得不可救药的错误,他这样逼迫任燕,究竟所为何来,要娶任燕做老婆,那他就更应该尊重任燕,绝不能将自己的**意思强加在任燕的身上,只不过要报复一下,自己的情感投入总要有一些回报,那他就更是大错而特错了。杜若不是自诩为很有才华吗,满腹经论,满嘴仁义道德,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决不会这样挟恩图报的。如果杜若就这样草率苟合、历经人道,走过人生最美好的爱情季节,那他所有的追求不都成了自寻烦闷,所有的努力不都成了自讨没趣!杜若半世坎坷,受尽折磨,好不容易才苦尽甜来、崭露头角。如今杜若名也有些、利也有些,rì子也开始过得顺顺遂遂,然而却还是这么经不住诱惑、藏不住财气,那他还向往什么城市文明,空谈什么个人的全面发展!如果杜若不是以崇高的理想和高尚的道德情cāo去全面发展,不是以个人形象和人格魅力去筑巢引凤,不是以个人学识上的渊博和审美情趣上的丰富去遭遇爱情,那杜若岂不是白在世上走了一遭,白白地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到头来还不知情为何物,享乐不到爱情的甜蜜、享用不到生活的富足,享受不到成功的乐趣……
……;……
“你走吧,你回城里去!”
“我……还会回的!巴山楚水也是我的再生之地!”
——唉,真没想到,一场闹剧,行善还没有作恶的多!
——嘿,一床被子不盖两种人,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嗨,车到山前必有路,但愿这只是暂时的,生活总还要继续!
一条铁路在这巴山的皱褶里拐了一下,依山傍水修筑有几处小平房,沿石阶逶迤而上,一道栅栏将本不多见的旅客挡在道外,偶而有辆列车在这里停靠一下,车鸣人嘈,才显得这是一个山地小站。
任燕站在栅栏口,瞅情形杜若是不会来了。任燕随三三两两的旅客走上车。“阿姨,那位叔叔叫我给你的!”任燕一怔,赶忙朝着送信的小孩的手势望去,就见那石阶下,杜若站在小路上,频频地向她招手。任燕霎时间泪眼模糊,喉中梗着一种苦涩的滋味,缓缓地展开信。原来是一沓子人民币和那张壁画的草图。
啊……杜若!任燕抬起头,列车己离站了。望杜若身后的山野,四处霞光映照,山溪流水淙淙,山梁林带朦胧。望杜若脚下的小路,草儿为它染上一抹嫩绿,花儿为它涂上几点殷红。望杜若身后的巴山,凹凸着宽阔的脊梁,云儿在它上面悠然飘荡,风儿轻扬着白雾在它上面嬉戏躲藏。任燕顿时心胸坦荡、豁达起来,毅然将脸俯贴在婴儿的脸上,望渐渐消逝在山那边的杜若,她只觉得离愁正一点点地退出她的忧胸,原本大巴山外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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