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会长个头很矮,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jīng明人,七十有三了,不但耳不聋眼不花,那双小老鼠眼更是炯炯有神,据说白酒还能喝七八两,不成问题。
“市长,你应该认识我的,我是新村的会长,我参加过几次你主持的会议。”老会长站起来点了个头又坐回去接着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来的人里面我呢辈分最高,我就当仁不让先说两句了。这个土地呢本是村委的事,和老人协会不搭界。”说着看看一旁坐的笔直的村长朱振求,然后接着道:“但是我们老人老观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没错吧,地都没了,我们将来吃什么呢?我一把年纪了,没关系,村里的娃呢,怎么办?还有,听说这个地卖给人家公司十几个亿,你说这么多钱,村里没分到多少,老人们都表示想不通。这不,知道我来,让我问问上头的政策。”朱会长说了大段,本还没完,看市长抬手才停了下来。
“老会长,这个土地还真是个双刃剑,但是国家对于耕地是有红线的,我们zhèng fǔ也是按规定办事,不会随便把稻田改为商住的。好的地块选中作为商业开发应该是你们的福利啊,你看看过去东河镇,五十几个村落,现在被开发的几个村,个个村里汽车都停不下,你再看看那些现在还种田的村,还是以自行车为主啊!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着道路能通过村里,开发能选中自己的村。说良心话,大伙也有亲戚朋友在那些村里,平rì里没少被羡慕吧?”市长说完乐呵呵的看着大伙。
大伙的脸上都露出不自然的笑,只有彩鹅婶不悦,嘀咕道:“别人我不知道,就说我们家吧,我三个儿子,分的还没有别人一个儿子的多呢?”
“你这个是村里内部的事,你跟市长说这个干嘛?”亮子在其身后轻轻捅了一下她的后肩。
村长也瞪了她一眼。
但这个细节还是被市长看在眼里,他看着彩鹅婶说:“我倒是想听听,你三个儿子为什么分的和人家一个儿子的一样多呢?”
一旁的几个村民代表心里都干着急,你说来这是扯赔款的事的,你这家里的小事还跟市长扯什么啊!都说了不该带她来的,老会长还坚持让她跟上。
只有会长附和道:“恩,市长问你,你就说说吧!”
彩鹅婶理了理发白的鬓角,扭身站起来道:“我三个儿子,村里就说按户口分,可惜我那大儿子不争气,至今没有结婚,就不算一户,只能算个人头。小儿子考上大学户口变居民了,屁没分着,现在毕业了连工作还找不到,你说考上大学了怎么还成坏事了,早知道就不让读那么多书了!”说到此心里一酸,后面的话也没接上。眼泪还不自觉的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市长赶紧从桌案上抽出纸巾起身递了过来,“说实在话,我也听说了个别村的分法,好像确实都不一样,不过在这里,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个好消息,关于户口的问题,很快就有政策了,考上大学迁成居民的,毕业后如果没有正式工作,是可以迁回村里重新落户的。”
不想彩鹅婶一听这个,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哎,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东门赶粥赶不上,西门赶饭又赶不上,现在村里都没地了,迁回村里有屁用啊,你说我一个寡妇,辛辛苦苦拉扯三个孩子容易吗,最后还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不公啊,你说是不是啊,市长!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就说二儿子算一户吧,他就生了一个孩子,这可是按着国家政策来的啊!结果呢,你看看那些生两个三个的,分过来的钱都足够养大一个孩子了……”
众人赶紧起身相扶,好言安慰几句。
市长看着村长,那意思,这个事应该你来解决啊!
村长朱振求干咳了几声,对市长说:“这个政策是村里统一开会定的,分地的时候就是按派出所的户口来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至于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又没结婚的男xìng村民,就按人头算了,不是按户头算,很多村也都是如此。因此彩鹅婶确实是吃亏的,可是这也没办法啊!”
市长听完握着彩鹅婶的手轻声说:“这么听起来是有点可惜,这不过几天市里招公务员,让你儿子来考考看吗?怎么能说读书没用呢,啊!别难过了,分地毕竟是一次xìng的,知识可是一辈子的,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啊!还是要鼓励村里的孩子多读书才是啊,将来为村里的发展多做贡献吗!计划生育还是要做的,你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我听说有些村里对独生子女家庭的孩子一个按两个人头来算,这很好,也是可以效仿的吗!”
朱村长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像我就是书读的不够,我也盼望着有年轻人能回到村里做点事情,现在不同过去了,时代发展到这个地步,村长可不是光干点妇女主任的事了!”
“村长别客气了,咱们东河新村你不当谁还能当啊,你还是跟市长说说东河大厦的事情吧”朱亮看代表们都默不支声,只能自己开口了。
“东河大厦完全走的程序,人家公司经过竞拍,合法摘牌,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市长略微皱眉。
“村里的意思,原来十年前说好的,土地被征用是用来盖东河镇农贸市场的,而且每年的摊位租金收入,村里是有分成的,虽然是口头协议,但是老百姓都还惦记着呢不是。市长,你可要给我做个证啊,这个农贸市场改成商业住宅,可是市里的文件,我们村委,书记,全体党员可都是积极配合的,并且未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啊。可是,村中流言四起,个个都说是我和书记做了手脚,为了谋求连任,讨好镇里领导什么的,这么大的事,你说,市长,我们真是背不起这个诬名啊!反正我是没做,至于书记,现在人都躺在医院…..”朱振求说道后来,情绪颇为激动。
市长也是常常的一声叹息,“我说大伙真是为难村长了!没错,农贸市场的事我也听说过,可是那都是当初的设想。十年过去了,经济形势,土地情况,都在变,市府的领导班子也在变,这个东西的改变,不是几个人的意志能改变的,你们村长还真没那个能力能够阻挡。现在市里也在开会,在当年的征地款上是不是适当的提高提高,十年前的确实有点低,所以,这个东西还是有余地的。但是你们就别再搞小动作了,什么敲锣打鼓的抗议游行,让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去工地静坐,阻挠人家公司正常施工,那都是及其愚蠢的,而且是犯法的。”说到着,指了指李斌,“这位是市公安局的李斌副局长,让他来说几句吧!”
李斌正了正身子,心领神会,严肃的接过话茬子:“东河新村的一些举动很危险啊,有一些村民居然对东河大厦的施工进行阻挠和干涉,甚至有人半夜砸毁人家的工程车,这些可都是犯法的事啊。市里可已经立案了,名单都在我手里了,你们回去通知一下,尤其是两个叫朱敏和朱钱的,抓进来就够他们坐几年的!”
大伙一听朱敏,都偷偷瞟了一眼彩鹅婶,就见她神sè慌张,坐立不安,一只手使劲理着鬓角整齐的白发。
市长哈哈一笑:“我相信没有李局说的那么严重吧,东河新村的村民还是很质朴的,看看在座的各位就知道了,必是一时受了蛊惑而已。也免不了一些人掉钱眼里了出不来,看清形势后,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我说大伙是不是这个理啊!”
大家听说征地款有提高,又受李斌喝阻,也就不愿当出头鸟,个个都点头表示同意,但是能再拿到多少,大家都画了个问号。
李斌见没人说话,又严肃道:“听说很多人不满东河大厦的基建施工啊,说是半夜三更施工扰民,还说是村里的地,村民总该有些实惠,问题是你们扛的下来吗,石子、沙子、土方,还有水泥等等,你们散兵游勇没这个实力,就不要为难人家吗?你说对不对!”
“我们还真有这个实力!就是没机会!”朱亮从彩鹅婶的椅子后面走到了前面。
“村里早就有这个沙场,也有人专门搞采石场,据我所知现在的基础工程也不是李成大公司自己在做,还不是被一些有门道和有实力的人霸着,与其说我们阻挠,倒不如说那些施工的就是流氓!你们公安局要整顿的是他们才对,肃清扰乱市场的不明基建和包工团伙才是正道。”朱亮十几岁开始步入社会,上到镇长,下到地痞流氓,三教九流哪个没打过交道啊,所以面对公安局长,他就显得和其它村民格格不入了。
“你的话很有见地,可是给了你们村,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坐地要价,这个问题普遍存在,还不是公安能解决的,还要工商税务等部门统筹才行。不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你们自身实力不强啊!”李斌轻蔑的看着朱亮。
“如果李成大不是吃定他们一家的话,我朱亮愿意出头,带领东河新村的村民把这个基建的事给包过来!”朱亮几乎是拍胸脯说话。
“瞎扯什么啊,亮子,就你牛叉啊,东河大厦都开工了,人家凭什么换基建啊!”朱振求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市长和李斌。
“贵村有如此年轻人,是件好事啊,村长要多听听他们年轻人的想法啊。李成大是商人,他也跟我埋怨过对方要价过高,又苦于各方压力,我想,如果你们能给出合理价格,他是乐于接受的。不过,可惜,现在未免太迟了,呵呵。”李斌正s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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