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陈三带着二十人背着一批粮食来到了刘和扎营的山坳附近。
散在高处充当警哨的士兵隔着老远便发现了陈三这伙人,于是立即向直接统领他们的鲜于都尉报告。
鲜于银出账一看,发现竟然是刚才被放走的那些毛贼去而复返,于是把脸一沉,呵斥说道:“尔等好大的胆子,大人已经饶过了你们,岂敢再返回来寻衅滋事!”
陈三急忙摆手解释说:“大人息怒,我们岂敢再回来滋事!我们是按照邓大哥的吩咐,为了感谢天使大人的不杀之恩,特意来给大人送粮食的。”
鲜于银听了之后,脸色好转一些,心里嘀咕道:“公子真是厉害,居然真凭三言两语便让这群乡野匹夫知道了感恩戴德。”
“尔等便在原地等候,待我向天使大人禀明,再做定夺!”鲜于银撂下这句话,便向刘和所住的中军帐内走去。
鲜于银走进刘和的简易营帐内,一脸兴奋地说:“公子,那群被你放走的毛贼竟然给咱们送粮食来了!”
“明辉,注意用词!应该喊这些人为乡民,不要张口闭口地喊人家毛贼,多伤面子。”
其实不用鲜于银前来报告,刘和已经听到了他与陈三的对话。
山坳之中也就安顿了这么两百号人,傍晚的山中一片安静,谁不小心放个屁都清晰可闻,更不用说两个大嗓门的家伙站在野外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了。
“你出去告诉他们,就说我感谢大家的一片好意,不过考虑到他们的生活也过的艰辛,这些粮食就不收了,还是让他们拿回去吧。”
鲜于银见刘和不动心,有些着急地说道:“公子,可是我们真的很缺粮食啊!”
见鲜于银没有理理解自己的真正的用意,刘和有些头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小声说道:“兄弟,就算咱真的缺粮,也需要注意吃相啊!本人可是代表天子出使的大人物,岂能不顾民生之多艰,岂能不礼让推辞一番?”
鲜于银被刘和一番“教导”,总算是开了窍,带着一肚子的腹诽走了出来。
“乡亲们,天使大人让我转告大家,他非常感谢你们能送粮食过来!虽然大人目前确实在为粮食之事烦心,可他说你们的日子过的也颇为艰辛,岂能从你们的口里夺食!所以,你们的好意大人心领了,可这粮食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鲜于银心中虽然对刘和这种欲拒还迎的做法有些腻歪,不过说起话来还是很得体的,基本上把刘和想要让他表达的心思全都表达了出来。
陈三等人听了鲜于银的话之后,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有几个汉子竟然当时就落下眼泪来。
“天使大人真是宽容仁慈啊!”
“他宁愿让自己受累,也不愿看见我们饿肚子!”
“这样的大人,绝对是值得咱们舍命追随!”
“陈三,无论如何也要让大人收下这些粮食!”
陈三本人也是非常感动,他对鲜于银说道:“还请转告天使大人,这些粮食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否则我们没有脸回去见邓大哥和其他兄弟!”
说完这话,陈三便将肩上背着的一袋粮食放在了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其余的汉子有样学样,也是将粮食放在原地,然后默默地跟着陈三离开。
鲜于银和陈三这番礼让推辞早就惊动了营地里的士兵和村民,他们看到这令人感动的一幕,心中对天使大人的尊敬越发自觉起来。
眼看陈三等人便要走远,忽然传来了天使大人一声情真意切的呼喊:“好汉们且留步,刘某有话要说!”
刘和“适时”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脸上流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
陈三等人此来本就是为了见刘和的,听到刘和的声音之后,立即停下脚步,纷纷转身向刘和站立的方向叩拜起来。
“你们这番真情实意,本使收下了!今日天色已晚,山中道路崎岖,更有野兽出没,你们这些汉子便留在此处凑合一夜,明日随本使一起出山,各自回家去吧!”
刘和说完之后,便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叹息着吟诵了一句屈原的名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看刘和那道有些单薄的身影,此时竟然透出几分孤寂和萧瑟的味道,一时之间将王越、田畴和鲜于银等人都看得愣在了原地。
陈三顺利地送出了粮食,还被天使大人准许留在营地旁边过夜,顿时心中大喜,赶紧招呼兄弟们挑了附近一处地方布置起来。
到了夜里戌时,陈三小心翼翼地来到士兵把守的营地门口,陪着笑脸对当值的士卒说道:“两位军爷,可否通传一声,小的有要紧之事向天使大人当面禀报!”
陈三说话之间,便将捏在手中的一块银饼递了过去。
守门的士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陈三递过来的“小意思”,然后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大人禀报,能不能见到大人却要看你的造化!”
刘和此时正在账内与田畴、鲜于银小声地聊着有关幽州和整个河北的局势。
田畴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和明辉前来长安前,曾再三劝阻主公暂时忍耐,不要对那公孙瓒动手,也不知主公能否听得进去。”
鲜于银不太同意田畴的意见,一脸愤慨地说:“那公孙瓒当初不过是主公手下将领,现如今却依仗麾下的数万兵马不听调遣,而且窃据辽东之地四面出击,到处树敌。更加可恨的是,他还经常将主公赏赐给乌丸、乌桓和鲜卑等族的物资截留下来,根本就没有把主公放在眼里!”
田畴见鲜于银当着刘和的面说话人家老子是软蛋,急忙出言提醒说道:“明辉慎言!仔细听公子对此事的看法!”
刘和对幽州目前的具体形势不了解,但他却是同意田畴对大势的把握,认为此时刘虞对公孙瓒动武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吾以为河北当前的局势十分复杂,公孙瓒和袁绍两家勾结起来意图吞并韩馥的地盘,父亲大人麾下可以聚集超过八万的兵马,正是一支可以左右整个局势的力量。按照我的想法,绝对不能坐视公孙瓒和袁绍吞并韩馥的地盘,而是应该想办法离间公孙瓒和袁绍,并且帮助韩馥坚持下去。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腾出时间来整顿兵马,先将辽东公孙度势力拉拢或者吞并过来,然后再将公孙瓒这个心腹大患给彻底剪除!”
田畴听着刘和的分析,频频点头,显然已经被刘和这种通览全局的眼光所折服。
鲜于银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可是,主公麾下兵力远远超过公孙瓒和袁绍,为什么不先发制人,却要听任公孙瓒和袁绍这些祸害坐大呢?”
田畴面露苦笑,不便对刘虞的一些做法进行评论。
刘和却没有这些顾忌,摇头说道:“明辉,你只知吾父麾下兵马多,可是真正忠诚于他的兵马又是多少?那些乌丸、乌桓和鲜卑人,得了好处之后可能会出兵,但上了战场是否真的会为吾父效死呢?你千万不可小觑公孙瓒那三万兵马,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若论忠诚与战力,吾父麾下那八万兵马根本就不是对手!”
刘和说的这些话,正是田畴想说却不方便说出来的。
鲜于银不是笨蛋,在带兵打仗方面也是有一定的素养,听了刘和这些深刻的分析之后,顿时将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似乎在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忽听帐外卫兵报告:“禀报大人,营外有个叫陈三的乡民求见,声言自己有要事需向天使大人当面奏报。”
刘和似乎早已料到这陈三夜里会来,于是打趣地对田畴和鲜于银说道:“幽州的事情暂时聊到这里,反正这一路上咱们还有的是时间。你们猜猜看,这个陈三此时来见我,会说些什么?”
鲜于银是个直筒子,他想不出来,便摇了摇头。
田畴颇为多智,沉思片刻,有些疑惑地说道:“该不会是前来向公子表忠心的吧?”
“嘿嘿,还真有这个可能!”刘和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然后对帐外的卫兵说道:“便领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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