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贵听的都快跪了。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文雅尔,不喜惹事的宁公子,竟然会跟着许雷一起犯浑。难道是刚才在车厢里把脑袋撞坏了?
白夫人被许雷和许宁一唱一和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若不是手使劲抓着车框,恐怕早已一头栽下马车。
“放肆!”白乾再也忍不下去了,右手一扬,马鞭甩了出去。目标不是许雷,而是马车上的许宁,因为他觉得许宁比许雷更该杀。
然而他的马鞭刚扬起,就被许雷探手抓住,任他如何用力,竟拽不动分毫。
“好小子!”白乾怒极反笑,马鞭一扔,抬手就是一拳,直轰许雷面门。
许雷冷然一笑,同样一拳轰出。
两拳相碰,只听咔嚓一声,旋即白乾喉咙里发出一道痛苦的闷哼,脚下噔噔噔连退一句道:“夫人,你的良心早就被你扔了,何必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自我安慰呢。”
白夫人的脸sè刹那间苍白的没有一点血sè。
许雷目光一沉,森然道:“白岩城的人谁不知道,你和你丈夫把七岁的儿子丢到——”
“住口!”白夫人猛然厉喝,表情极为痛苦,似是被许雷揭开了心里最疼的伤疤。
“哈哈...”许雷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冲白夫人吼道:“若要人不说,除非己莫为。你把自己的儿子扔到乱葬岗喂野狗,还怕别人说吗!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吃斋念佛?!”
“闭嘴!闭嘴!闭嘴!”白夫人像疯了一样猛摇头,甩掉了束发的发簪,披头散发,连喊三声,身体突然冲出马车,一掌拍向许雷。
许雷瞳孔猛缩成一点,两只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可最终他没有还击,亦没有闪躲,而是任由白夫人这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噗——噔噔噔——
许雷嘴里喷出一道血箭,连退三大步,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开心笑道:“好一个吃斋念佛、面慈心善的白夫人。哈哈...哈哈...”
嘴角在往外流血,一颗心更是在流血。
他给了她机会了,他怕隔得远,怕她年老眼花看不清,所以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让她把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仍然认不出他。
不是说骨肉相连么?
不是说母子连心么?
统统都是狗屁!
这个狠毒的女人早已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别说眼睛认不出,就是自己把心挖出来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感觉出这颗心有一半的血是她的。
许雷心中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
许宁看着许雷脸上灿烂的笑容,听着他嘴里传出来的哈哈大笑声,胸口窒息一般的痛。
一路行来,五个月的朝夕相处,起初他只把许雷当作救命恩人看待,可渐渐的他已经把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当成了兄长,因为这个混蛋总能在他躲在房顶偷偷哭泣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然后指着夜空说:看,多美的月sè。
许雷冲白夫人怒吼咆哮那一刻,许宁全都明白了。
许雷就是白无尽的大儿子白云辉,就是被扔到乱葬岗的那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这就是许雷隐藏心中的悲伤。
许宁心痛的同时更是愤怒,他这个外人都猜出了许雷的身份,而那个与自己儿子面对面的母亲却瞧不出,甚至还打了她那早已遍体鳞伤的儿子一掌。
好狠的心呐。
许雷大笑着跳上马车,大笑着钻进车厢,柳依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不敢吭声的跟着钻进车厢。
许宁看向躲到路边的李德贵,却看见李德贵一步后退,躲到了围观的人群后面,顿时冷笑一声,抓起缰绳拿起马鞭。
“驾!”
“驾!”
“驾!”
豪华气派的六驾马车,带着许宁压抑的吼声,卷起地上的尘土疾驰而去。
“咳咳...”许雷双手捂着胸口,像喘不过气来一样猛咳,每咳一下就会咳出大口鲜血。
柳依吓得花容失sè,边用丝帕接许雷咳出的血,边带着哭腔道:“公子,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许雷摆摆手,道:“别怕。咳。我...我没事。咳...”
只这么一小会,柳依手里的白sè丝帕就被许雷咳出的鲜血完全浸湿、染红了。柳依见状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涌出眼眶,像断线的珠帘般吧嗒吧嗒直掉,呜咽道:“可是...可是你咳血不止——”
“咳。咳。”许雷突然急促的猛咳两声,哇的突出一大口黑血,终于把卡在心口的闷气吐了出来,咳声当即止住,咧嘴冲柳依笑道:“别怕。别怕。我这是血太多了,吐着玩呢。”
一直竖着耳朵赶车的许宁,听到许雷这句话,悬着的心顿时放了回去,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死不了吧?”
他知道许雷挨白夫人这一掌伤的很重,只不过伤的不是身而是心。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老子也会活得好好的。”许雷没好气的回道,然后抬手擦掉柳依脸上的泪水,玩笑道:“别哭了,再哭可就哭成小花猫了。咦,许宁,你什么时候学会赶车了,老李头呢?”
“哼。”许宁气恼的哼道:“他看我们得罪了白家,吓得躲进人群,和我们撇清关系了。”
许雷听了倒是不生气,笑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老百姓嘛,有儿有女有牵挂,换成你我,也会做和老李头相同的选择的。”
许宁张嘴想要反驳,可静下心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若是让自己和李德贵换个位置,全家人健健康康,在一个小山村里过着安静宁和的rì子,自己绝不会去招惹白家这种存在,因为这可能给家人招来灭顶灾祸。
一个小小的车夫都敢在光天化rì之下草菅人命,不难想象白家是何等的强势霸道、何等的蛮不讲理、何等的目无王法。普通老百姓谁敢招惹,谁又招惹的起。
如此一想,许宁对李德贵的怨气顿时消了,甚至略带歉意道:“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给他呢。”
“有缘再见的话,多给点就是。”许雷应道,然后看着服侍完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就开始清扫车厢的柳依,好奇问道:“你怎么不学老李头,乘机离开呢?要知道离开后你就是zì yóu身,没人知道你的过去。你可以找个男人嫁了,过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也可以凭借你的美貌、渊博的知识、出众的才艺,轻轻松松的跻入上流社会,过人上人的生活。”
“相反,你留下来,等会白家的人杀来,你得陪我们一起死。即便白家的人饶我们一命,可你跟着我,就意味着要面对一个知道你不堪往事的人,要为奴为婢伺候人。甚至,等哪一天我玩腻了厌倦了,就把你扔了,或者把你重新卖入青楼。毕竟你是青楼女子,我这么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身边怎么可能留一个青楼女子。”
柳依的身体不可察觉的颤了下,然后像是没听到许雷的话一般继续干活,过了好一会她才回道:“公子是个好人。”
许宁闻言,嘴角不禁挑起一抹微笑,心说这柳依倒是眼亮心明,相处短短三个月就摸清许雷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不过,若是她看到许雷砍瓜切菜一样砍人脑袋那一幕,不知还会不会这么认为。
好人,那得看对谁。对待陌生人和敌人,他就是一个冷血动物。
许雷捏着下巴沉思许久,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确实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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