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群山遮住半张脸庞的烈阳如燃烧木炭一样为大地涂上深红,上百个昆虫般蠕动的黑点从远处山坡上冒出头。蒸腾热浪让高耸箭塔上头晕脑胀的哨兵有些看不清,但他还是将长矛夹在腋下双手松了松胸甲后把眉毛上的浑浊汗滴抹下来,让其在长着浓密汗毛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湿润痕迹。
眯着眼睛把脑袋探出高塔,哨兵盯住那些影子直到眼眶里蓄满了被干燥热浪吹出的酸泪。“威尔,吹响你的短号。”这个龙屹努斯人嘟囔着缩回脑袋,用力眨巴几下后咆哮着对下层屋子吼道。“我看不清远处是什么,你该提醒一下那些贵族老爷。”
实际上流动空气带起的热浪并没有让吼声顺着弯曲楼梯传到下层,所以哨兵只能选择怒气冲冲的冲进简陋住处,用靴子踩在木质阶梯上的‘咚咚’声吵醒了懒惰同伴。“威尔!你这个想挨棍子的懒鬼。”龙屹努斯人走到最后三阶后直接跳下来,拎起破旧木桌上的水罐将里面同样带着股焦躁气息的温水浇在同伴脸上。
“嘿!我已经听见了。”年纪不大,但个头却不小的年轻人突然坐起来,用手掌狠狠抹去脸上混入灰尘的棕色泥汁后摩挲着新长出的黑色胡渣不满嘟囔。“真是个糟糕的天气,而我们却还需要站岗。龙神啊,您真该派些雄壮巨龙来将哈里森人当馅饼吞入肚子。”
“你现在只需要爬上去吹响短号,否则我以龙神的名义发誓一定让你尝尝棍子的滋味。”哨兵从旁边的墙壁上摘下牛角号,然后象挥出拳头一样用力塞到年轻人怀里。“我给你三个呼吸,否则就等着尝尝军法的厉害。”
在龙屹努斯人不慌不忙的数数中,威尔猿猴一样灵活的爬上塔顶,并且及时鼓起两腮吹响了号角。这种间隔规律的短号并不是在提醒危险。所以庞培拉并没有发生慌乱,只是附近的几座尖顶塔上出现了术士的身影。这些穿着鲜艳红袍的施法者站在背光阳台上,挥舞法杖或者低念几声后在面前制造出透明而且不断流动的水镜。这是最近几年来奥术师们公布的新型通用魔法之一,据说能够通过水镜变化而让施法者看到远处或者近处的微小事物。
当术士将水镜对准那些黑点,清晰但时不时闪过一道波纹的景象就出现在视野中。“是我们的人,里面有骑士和蛮族。没什么可担心的。哈里森可没有奎德人这种危险强大的战士。”
“看来是从黑德城堡一路逃到这里的败兵。”另一位脸庞藏在兜帽里的术士发出低语。“真不敢相信,我们连巨人都能刺倒的强大军团竟然会败给一群农夫。”
“我们最好还是别讨论这个话题了。”他的同伴随手取消法术,让构成镜面的水元素重新回归空气。“大公现在就像头长着燃烧鬃毛的狮子一样愤怒。不过我倒是得到了些消息,哈里森人的黑暗术袭击让农兵损失惨重,但被败兵潮冲散的军团并没有太大损失。除去最后守卫在城堡的战士,我们大概还能重新组建两个军团。”
“龙神保佑,希望哈里森人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他的同伴只能祈祷一句,然后叹息着转身遁入高塔的阴影。
看到耸立着无数高塔的巨大城堡出现在视野里,瑞加就知道一周多的逃亡终于要结束了。夕阳的余晖还在远处闪烁。但快要被折磨发疯的溃兵们却已经奔跑着赞美银月了。他们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一里,所以这群龙屹努斯人肯定能在舒适床铺上享受到久违的舒适夜晚。
奎德人也对食物与烈酒充满怀念,但当他们讨论着要去哪家酒馆时,斯宾塞?卡罗尔子爵——这位中途加入队伍的骑士却抿着嘴唇发出邀请。“嗨,奎德人,要不要去红月酒馆喝几杯?”这个曾经被猎人打裂肋骨的贵族用通用语嚷嚷道。“现在整个庞培拉都很难找到开业的酒馆,但红月酒馆作为混乱与秩序并存之地并不会受到威胁。”
“它在哪儿?听起来应该有大贵族庇护着那里。”瑞加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嘴唇,一如既往般纯净的蓝色瞳仁盯紧骑士。“不过你现在看起来非常需要睡一觉。”
高庭堡的主人的确看起来很糟糕。他现在正满脸脏灰的伏在一匹战马上。用上面带着大片血污泥斑的青色披风遮住脑袋身体只留下脸庞与几缕卷发还暴露在阳光里。有些瘦削的卢修斯快步马跟着人群缓慢前进,不时让四处乱卷的热浪将披风掀开。露出没披覆着编织精美锁子甲的肩膀。卡罗尔子爵最后时刻才带着士兵从城堡里冲出来,但处于最后的骑士只能沿途看到被搜刮一空的城镇村庄。他们找不到足够食物,甚至还曾遭遇过村民的袭击。情况直到他们遇到瑞加一群人时才得到缓解,摩利爵士的队伍中有着从村庄里搜索到的大批食物,而破落骑士也十分慷慨的与这位‘大贵族’分享了。
“那儿是法师们的‘领地’,龙屹努斯还是有一些三色法师的。现在我的身体很想睡上一觉。但只有酒精才能麻痹心脏与精神。”爵士努力从硬皮革马鞍上坐直身体,双手握紧编织时掺入彩色丝线的马缰。“龙神在上,农夫组成的‘蓝色牲口’怎么可能打败我们?!而且那还是一支由哈里森国王领导的军队。”
“这就是战斗,结果不由凡人决定的战斗。”猎人沉默了几个呼吸才重新张开嘴。“哈里森人拥有匹敌神灵的勇气,而你们没有。英勇战死的灵魂才能得到主神喜爱。”
“也许这就是龙神的惩罚。”骑士有些担心的压低嗓门。“龙神的奴仆,侍奉生者与死灵的祭司们并不赞同这次战斗。他们甚至没有派遣一个祭司参加军队。”说到这里他不满的摸了摸胸口。“祭司的神术能够让伤者迅速好转。我就曾经接受过治疗,那根开裂肋骨十几个呼吸后就愈合的如同刚出生那样完整。”
在两个战士带着古怪口音的通用语交谈中,烈阳如火球一样坠入黑暗,只在西边山峦上留下道美丽的镶金边。银月重新将皎洁光线洒落,在靠近高耸城门的士兵身前形成道道参差林立的黑影。庞培拉的夜晚还如同以前那样美丽,在战争的威胁之下,士兵还能看到朦胧昏暗天空上映射的火光。
随着溃兵的靠近,众塔之城那扇用厚实橡木板以及铁板铜钉制作的巨大城门吱呀拉开。两打左右的士兵用力绷着身体推开大门,直到缝隙足够两匹战马同时通过才停下。“欢迎回家,我的兄弟。”城墙上传来一声粗着嗓子的叫喊,然后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冲出来,为溃兵照亮大门后的阴影。
进入庞培拉的瑞加很快就从一个军官那得到了族人的消息。奎德人现在还居住在之前那个营地里,由马汀爵士和一位术士共同管理——据说这是大公对蛮族的悍勇表示满意。当他跑入这片营地、嘶吼着发出嚷嚷时,猎人立即受到了同伴的欢迎。加尔和大部分战士还都象头公牛般健康,不过营地里还是空了两间房子,也就是说大概两打战士在黑德城堡丢掉了性命。
“希拉格保佑!我就知道你会没事。”脸上多出了一道浅浅疤痕的加尔抱住猎人,用手掌猛烈拍打着瑞加的胳膊后背。“狂怒者的宠儿可不会倒在这种战场上。”
ps:感谢书友琴弹夜月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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