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玄武巷的繁华荣贵,致远伯府所处的三水坊有些幽深静谧,此地多是些文官雅士居于此,古风甚浓。
宁锐时常在想,也只有这里,才能孕育出苏瑾这样诗礼娴雅的女孩儿,从小到大,无论自己怎么教,人家姑娘都学不坏。
到了府前,宁锐突然意识到这样冒然登门有些不妥,当朝几大势力突然群起反宁,此事非同小可。虽说苏家跟自家世代交好,可在造反大罪面前,在如此强大的敌对势力面前,谁也不敢拿家族前途做赌,轻易蹚浑水。
若是自己直接登门递上包裹陈情,等于再无退路,逼着对方做出选择,太过冒险。
略一思索,宁锐心中有了计较,顺着爬藤绕到后院外墙外,以手捏鼻,学了两长两短四声chūn鹂鸟叫,重复了三遍,然后闪身来到偏僻的西侧小门外。
这是他和苏瑾自小使用的暗号,苏瑾喜琴棋书画,xìng懒不爱出门,宁锐偏也是个不爱走正门的家伙,每次唤苏瑾出来,都是用这法子,二人也觉得特有意思,就一直沿用下来。
宁锐决定让苏瑾代为转交,万一苏家不愿帮忙,也好有个缓冲,对方可以装作什么事没发生退回包裹,自己再另寻他处,不至于撕破脸将自己置于险地。
实际上,尽管总是忍不住欺负作弄,在他心里,最最信任的还是这个自小青梅竹马xìng格略有些古板矜持的女孩儿。
半盏茶的功夫,朱漆小门“吱”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梳着流云髻的脑袋,长睫颤颤的,挂满了担忧。
“瑾儿,这里。”
听到宁锐的呼唤,女孩儿一改往rì的娴雅规矩,直接从小门蹦跳出来,俏丽柔美的娇颜上写满喜悦激动,还有掩盖不住的担忧和憔悴。扑过来一把抓住宁锐的手,泣声道:“太好了,三郎,你没事……”
平rì里规矩守礼的苏瑾极少主动拉宁锐的手,每次宁锐去牵也总会羞红了脸,此刻小小一个举动,关切之意尽显,宁锐心中一暖,反握了握姑娘滑若无骨的柔荑,轻声安慰道:“放心,我好着呢,这不是过来看你了……”
女孩儿眼眶瞬间就湿了,抬起头,朱唇轻抿,清澈的眼眸写满坚毅,“三郎,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已求过爹爹,他不答应相助我就不吃饭。你和宁伯伯先耐心等着,爹爹说干系重大,需要等时机……”
这傻丫头。宁锐伸手拭了拭她的眼眶,将黑布包裹递到她手里,“这不,时机到了。”
“这是?”
宁锐将包裹的重要xìng和紧迫xìng说于苏瑾,女孩儿情绪立马晴朗高涨起来,接过包裹,用力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三郎,等我。”
知道事态紧急,苏瑾嘱咐一声,立马转身小跑而去,哪还有半点平rì里曳曳缓步的端淑模样。
宁锐摇头轻笑。内心却是徒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在父亲口中重逾xìng命的黑布包裹,是否真有那般神奇,可以覆雨翻云,逆转乾坤,帮助处于生死关头的家族化险为夷。
他甚至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方才就没有想到先打开看一下,这样心中也许就会多了些笃定踏实。
正自忐忑间,那个百爪挠心般让人肌肤、毛孔、筋肉、脏器无不酥痒,无不颤栗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想活命的话,马上离开。”
乍又听到这个声音,宁锐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而上。快速环视了一周,却未发现丝毫端倪,可这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就像凑在耳边低语一样,顿觉头皮发炸,毛骨悚然,惊道:“你……是人是鬼?为何跟着我,又对我说话?”
“废话少说,速速离开。”
这回听真切了,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是个年轻女子。宁锐长这么大,最不怕的就是女人,遂定了定神,斟酌措辞道:“不管你是谁,多谢好意。但我不能走,我得等一个结果……”
“杀头恶果,你也要等吗?”
宁锐心里剧烈一跳,继而笑道:“不会的。我相信瑾儿,就算她不能求得家人相助,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助纣为虐。”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复又响起:“我能见你所看不见,能听你所听不到,我说该走,就是该走。马上右转,走一百三十七步,左手有一个上锁小屋,撞门进去……算了,迟了……”
女子话音未落,致远伯府的高大围墙内就窜出四道人影,个个身形飘忽如鬼魅,刚一站定,一股凌厉杀机携着无尽威压便已席卷而来。
宁锐受强横气机牵引,不自觉退了两步,心中暗凛:“气机牵引,威压外放,分明是先天之气初动的征兆,看来这四人均是达到武道的国玺,兵马分布图,器械粮草储备总览,《告天下靖国疏》,《劝降册》……居然还给我封了个牧国公!好,好,很好……”
苏牧将包裹重重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犹不解恨,指着宁锐恨声道:“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你们宁家不敢做的!但你们宁家找死,万不该拉我苏家陪葬……”
看着包裹里抖出来的一件件足以祸连九族的谋逆证物,听着苏牧连绵不绝的诛心之言,宁锐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三大步,勉强将胸腹间的一口鲜血压下,脸sè虽然苍白如纸,但思路却是无比清晰,他绝不相信父亲让自己千辛万苦送来的会是这些滔天罪证。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宁锐心里顿时仇意冲天,饿狼般嗜血的眼睛瞪着苏牧,一字一字道:“好一招‘守株待兔,栽赃嫁祸’!无耻,卑鄙,苏牧,我小看你了,你让我宁家就像是自投罗网的可笑飞蛾!可你这样做,对得起瑾儿吗,可曾有为瑾儿想过……”
“不要给我提瑾儿!”苏牧脸sè铁青如冰,高声咆哮道:“老夫告诉你,自今rì起,你宁家完了!彻底完了!”
趁他说话的当口,宁锐身形急退。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宁家只剩我了,无论如何,我今rì绝不能折在这里!
但他刚一动,早已锁定他的四人立即揉身而起。
宁锐是武道四重力巨,那四人均是武道五重气动,比力量,以一头苍牛全力牵拉所产生的力道,即四千斤计,他最高千斤,也就是四分之一牛,而气动高手一般都可达到一牛。
比速度,以五石强弓shè出的箭速计,他最快半箭,而气动高手一般都可达到一箭。
动有一牛之力,行为一箭之速,这是武道高手的分水岭。换句话说,这四人都是真正的高手,而宁锐,还远远谈不上。
所以,宁锐虽然先动,但他的半箭之速,在对方四人的一箭之速面前,完全不够瞧。更何况还是在他没有全力施为,有意隐藏实力的情况下。
“哼,一个刚刚二重凝力的小子,在我兄弟面前也敢逃窜,看不撕碎了你——”
瞬息间,那四人便已呼啸而至,凌厉外放的气机轰鸣奔腾如雷,如暴风般疯狂刮刷,宁锐暗运修为护体,却也挡不住周身汗毛簌簌而断,裸露在外的皮肤疼痛皲裂开来。
气动高手,果然强大。但是,小瞧小爷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想弄死小爷的人,都得死——
宁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戾,低声喝道:“钓叟——”
说时迟那时快,如同旱天出惊雷,一道白sè匹练从宁锐身后窜起,划破长空,绕起一个丈许的大弧,直冲对面四人而去,因速度太快,在空中只留下些许白sè的光尾。
速度之快,劲道之强,就连周边空气也被摩擦得温热起来。
“退!”
对面四人面sè大变,却是已经迟了。
那匹练如虎入羊群,刀切豆腐,每绕过一个人,便是一道笔直的血线喷出,四个气动高手,眨眼间,便是两死一残一伤。
一人脑袋分家,身体依惯xìng退后了半丈,悬空的脑袋才从半空中落下。
一人被从上至下,生生切成均匀大小的两片。
一人少了整条左臂,正自高声痛呼。
只有最后一人伤势最轻,那匹练卷至胸前时,力道已尽,只堪堪划破了表皮,留下一道血痕,本已闭目等死的他睁眼发现自己竟没死,直接尿了。
再看那匹练,竟是一条手指粗的洁白鱼线,鱼线那端,是一根三丈长幼儿手臂粗细的玄铁鲸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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