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rì,城西林府。
身为侍奉宫闱的官员,太医院提点的官邸应该是城西官邸中较为宏伟的,虽然无法企及龙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但也是一般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门阔府了。
但如今,这份恩宠却已荡然无存。
镐京分两部分,内里为王城,王城外是镐京。城北是外朝官员官邸,城西则为民居和内宫官员府邸。城东则为侯门公府之处,城南则是市场。镐京外有一层外郭,外郭之中才是百姓居所。
熙熙攘攘,镐京已然像这样繁荣了千余年了,即使是战乱也无法摧毁它。
城内修建了供王公贵族行车的宽阔驰道。而此时,一队白马银甲的骑士呼啸而过,身上的白银铠甲在rì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路旁无论是百姓走卒,还是鸿商巨贾,无不侧身避让,伫立观望,面上露出崇敬之sè。
而这队骑士中,为首的就是昨夜无奈接旨的龙浩天,此时的他一身黄金铠甲,凛冽的光泽衬得他瘦削的面庞更加冷峻坚毅,但此时更带着些许忧伤。
因为今天,他的任务,是去抄家,抄林惟德的家。
而他身后所带的这支百人队伍,乃是当今王城镐京的守卫禁军,周灵逸王之时赐名“御胜军”,而龙浩天所带这一代“御胜军”,更是功勋卓著,平定了西南海国之乱,保了大周天下安宁。
所以王城人民对它们都是极为敬仰。
虽然驰道宽阔,马匹速度也极快,但镐京之大还是让他们花费了一个时辰才从城北的“御胜营”来到城西的林府。
龙浩天下马,身后军队也停下步伐,下马排成队伍,一丝不苟,极为有序,显示出了“御胜军”应有的素质和严明纪律。
所有都看着伫立不语的龙浩天。此时,龙浩天静静站在林府大门前默默不语,抬头望着大门上写的龙飞凤舞的“林府”两个大字,这是先王册封林惟德为太医院提点之时御赐的,代表了林家当年的如rì中天。
只是如今这块御匾将要在自己的手下轰然倒下,龙浩天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浓浓的悲凉。
曾经的圣宠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却不得不让人叹一句“王恩森严”哪。
现在是林家,不知哪rì就轮到他龙家。龙浩天深知,他们龙家虽然也有过式微,经历过衰落,有过忍辱偷生,当过众矢之的,而之所以他龙家可以保持千年来门阀香火不断,屹立至今,只因王恩。
王恩如此浩荡,可以保一家之人延盛千年香火,也可灭一户之宾于一夜之间。
龙浩天重重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颤颤巍巍举起右手,后方百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这只颤抖的手臂。闭上双眼,他猛地挥下。
随后,脚步声,士兵行走时铠甲的摩擦声,撞门声,哭喊声络绎不绝,只到“啪嗒”一声巨响,王匾落地,龙浩天才猛地睁开双眼,扫去悲戚神sè,换上惯有的冷峻神sè,一步一步地向林府大门踏去。
走过皇匾之时,他没有停留,而是跨了过去。
进了大门,走过石屏穿过游廊和会客厅,龙浩天向着后院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边林家女眷仆人嘶声力竭的哭喊惨叫。
林府上下一片混乱,林惟德结发之妻刘氏昨夜接到噩耗之后便悬梁追随林惟德而去了。如今的林府方寸大乱,群龙无首,只有一个老管家在勉强维持秩序,但如今这混乱局面,众人都要自保,哪还有人听他的话,只是徒劳罢了。
龙浩天见状,无奈只得来到前厅维持秩序,在前厅的后面走廊之上,他看见了他。
离的太远,面目看不真切,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他的身形。虽是少年之际,但身形已然茁壮,完全不似弱冠之年,正为一个哭泣的小丫鬟与一个士兵对峙。
虽是那么熟悉,但龙浩天可以发誓绝没有见过他。
士兵极为愤怒,抽出腰间宝剑,眼看就要血溅三尺了,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男声,却是让士兵悚然一惊:“住手!”
出声的当然是正走来的龙浩天,那个士兵见状赶忙辩解道:“是他们。。。”
“王上只让我们来抄家,不是处死。”
龙浩天摇了摇头,把他支去了前厅,那个士兵不敢违拗他的命令,只得恨恨地瞪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转身跑去了前厅。
呵退那个士兵后,他转过头,望着面前的少年。
只那一眼,他就怔在那儿了。
虽是那样小,但那眉目之间,却依稀有了当年那人面上一模一样的坚毅和不屈。
只听他开口问道:“你是林家的孙子吧?”
那少年抬起头,小脸上却折shè出一双仇恨的目光,冷冷开口道:“不错,我的确是林氏后嗣,林玄越。你们闯进我林府大闹,就不怕我祖父回来拿你们试问么?”
虽然话语坚定而凶狠,但他的颤抖却揭示了他的恐惧——他似乎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在苦苦支撑,许是为了自保吧,抑或是为了那个丫鬟。
龙浩天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如同陷入了回忆。
林玄越正纳罕这金甲兵人为何没有下文,却见他脸上冰冷的面罩之上有了点滴的晶莹。
他哭了?为什么?虽然内心存在疑问,但林玄越依旧jǐng惕的望着龙浩天,把那个小丫环护在身后。
“你知道你父亲么?”
这个问题让这个小小的少年楞了一下。随后又是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不说话。
龙浩天笑笑,却是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林玄越彻底楞住的话:
“你想活下去么?”
毕竟是个孩子,如今就露出天生的怯懦来了,他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我么?”
林玄越又露出了紧张jǐng惕的神sè,摇了摇头。
“还记得那把逸弘弓么?”
林玄越皱起眉头,但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是我龙叔叔送给我的,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因为那就是我送的。我就是龙浩天。”
摘下面罩,林玄越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但是龙浩天耳根处那个小小的胎记却让林玄越对他的话相信了几分,林惟德曾经和他谈过龙浩天,林玄越知道他耳根处有一小小胎记。
但他的疑心并没有尽去,只是稍有缓和,毕竟自己和他见面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婴儿,之后因为连年征战,龙浩天几乎不在镐京,两人自然没有见过面。
“无论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跟着我走,要不就随着你的下人们一同充军。”
林玄越面sè挣扎,周围的惨叫嘶吼声越发大声了,林玄越指了指身后的小丫鬟:“莫愁也可以跟着去么?”
龙浩天看了看从刚才就一直在哭的那个被忽视的女子,眉目如画,年龄不过二八年华,龙浩天笑了笑,点了点头。
看见林玄越又望望周围的女子们,龙浩天叹了口气,提醒道:“只能带她一个。”
“好吧。”林玄越低垂下头,牵着那个叫“莫愁”的女子跟着龙浩天走向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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