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成小山丘的书卷竹简之间,一只手伸了出来,紧接着哗啦声响,仓真坐了起来,压在身上的书卷竹简滚落一旁,费力地抽出双腿,抬眼一瞧,却见斑点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嘴里叼着一卷竹简,跳到桌子上,便把竹简丢到了他的头上。
“哎呀,我说怎么睡得那么难受,原来是你在作怪,你以为长一身斑点就比别的狗牛了?”仓真跳起来想要抓住斑点狗,却扑了个空,嘴里嘟哝着,“我修为只有凝神二段的时候,你像个死狗似的一动不动,这才几天就爬到我的头上了,非得修理你一顿不可!”
“跑得还挺快的!”
“影化。”
“影法·影缚之术!”
咻、咻、咻、咻。
破风声中,四条影子触手自周围的暗影里激shè而出,缠上了飞奔的斑点狗的四条腿。经过多rì的实验和修炼,影子触手比之前粗上了许多,力量之大出乎仓真的预想,一下子便把斑点狗拽得飞了起来,砰地一声,摔在了石壁上。
幸好仓真及时收掉法力,不然斑点狗非得摔成碎块不可。
“有意思。”仓真蹲下去拨拉几下斑点狗,斑点狗像条死狗一动不动,估计是吓坏了,“真有意思,原来把影子束缚的目标摔出去,同样有着不可小视的威力,有必要研究一下。”
苦修十几天。
仓真又追着斑点狗到处跑,“别跑,站住,我又学会了一招,让我试验一下!”胸前结印,口中振振有词——
“影法·影剑之术!”
手掌一翻,掌心向下,掌心的影子里倏地现出一柄短小的影剑,影剑犹如影子打铸而成,表面流动着烟气,剑锋隐藏在烟气之中,切割空气发出轻微的音鸣,嗖地飞shè出去,打进了地面。
斑点狗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小狗狗,过来。”
斑点狗无法抗拒仓真的指令,只得乖乖地回来,耳朵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仓真咳嗽一声,斑点狗也好像触电般跳了出去。
“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仓真又捧起笔记,翻了几页,摇摇头。起身又从木架上找出几卷法门子篇,统统堆在木桌上,又看了三天三夜。迷迷糊糊中,拍了一下脑门,“修炼一途真是博大jīng深,原来影剑还可以这样来用。”
仓真勉强撩起眼皮,双眼睁开一条缝,对着斑点狗喊道:“小狗狗,快过来,让我扁你两下。”
斑点狗毕竟是狗,还是机巧术制成的傀儡狗,怎么可能懂得人类的语言,吐着舌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蹲在地上摇着尾巴。
“影法·大影剑之术!”
影子浮动,气流乱啸。
耳边响起大剑出鞘的锵鸣声,空气中飘动的石灯应声而断,碎石溅落,火星点点,乱流的空气之中,三米影锋已然切开地面破影斩出,战栗之音波荡开去,回绕不绝。
“汪!”
斑点狗因为仓真的故意放水,来了个小狗撒尿式,抬起后腿堪堪躲过影锋,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好似在说:专坑狗狗的主人,是小狗!
“小狗狗,快跑!我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斑点狗嗖地飞蹿出去,蹲在仓真的胯下,不无得意地望着低头看它的仓真。
“小狗狗,你的狗屎运到头了,躲哪里都没用。”仓真耷拉着眼皮,几天没睡了,身形还有点打晃,“我的大影剑可是从小狗狗身下的影子里斩出来的,想逃掉我的法术,也应该四脚朝天肚皮朝上,那就没事了。”
他真是糊涂了,只要有光,四脚朝天也会有影子。
斑点狗汪汪两声,露出两排小白牙,在那里不停地傻笑。
“还嘲笑我……不对!”仓真一下子jīng神了许多,似睁非睁的迷糊眼瞪起来,不比牛眼小,急忙解除手印散去法力,差点儿释放大影剑切掉自己的那话,“算你聪明,真够狠的。”
斑点狗四条腿搂上仓真的腿,那样子好像再也不愿分开了。
仓真扑通倒在席子上,这段时间的苦修,的确是尝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经过窃吻计划那场大戏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如此玩命地修炼,相隔半年之久,又找回了初闻影法时,那种心cháo澎湃的激动,也重拾起一往无前的信心。
再过几天,便是擂台比法的大rì子,影火、影缚、影剑,足以应付夏结衣的傀儡了,不知道她这三个月来修为有没有jīng进,我可不打柔弱的女人,尽管我也很想捏一捏她的脸……仓真瞎寻思着:我得去她家确认一下……好困啊,算了吧,还是当面问她吧,如果她看见我不生气的话。
“小狗狗,滚一边去,我要睡觉了,睡他个七天七夜……”仓真眼皮还未完全合上,人已经呼呼地睡去了,嘴巴不知道在嘎巴些什么,“结衣……你好sè,快放开我……晓语,你为啥叫我爸爸……”
斑点狗探出狗爪替仓真合上双眼,又冲他摇摇头:是狗改不了啊,然后像只小猫蜷缩在他的胸口。
……
“过几天便是擂台比法,这次机巧门有了强劲的对手,据可靠情报表明,墨门的新生代出现了几位修为不错的门人。”鲁术席地而坐,翻阅着漆案上的名册,“我们这次不容有失,三门之中,还没有哪一门连续四届稳坐大隐士之位。自从墨门第一次斩获三连冠以来,只有我们机巧门再次达成三连冠,这次我希望机巧门上下一心,取得前所未有的四连冠,给那些巧言狡辩的人看看,机巧门绝对有着三门结界第一的实力。”
鲁术面前坐着夏结衣众人,无一不是机巧门的骨干,他将名册交给夏结衣,嘱咐道:“我已决定擂台比法出战的名单,除了在场的各位之外,还有十几名后辈晚生,我已经在名册上标记出来,夏结衣你去留意一下他们的表现,到了擂台比法的rì子,再正式通知他们,如果谁出了岔子,定要及时选人顶替,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谨记一点:切不可将他们登台比法的事泄露出去,我要墨门和影门猜不透我们的牌。”
夏结衣接过名册,尊敬地回道:“夏氏一族世世代代为机巧门服务,今次的擂台比法,门主尽可放心,不会让你失望。”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手上的情报不全,对影门是如何准备的,一无所知。”
“如果是百年末世之前的影门,我们手上的情报,我敢打赌一定全部都是关于影门的,可如今影门的实力却是不济,已经连续多年胜场不过五,不需要我们过于担心。”鲁术说得轻松,没有了之前墨门的压力,“而你的对手仓真,实为一个混子,不足为惧。”
夏结衣点点头,看不出她的想法。
鲁术慈威不变的脸上露出几分赞许,“夏氏一族为机巧门贡献巨大,当机巧门重临天下的时候,我鲁术定不会让夏氏一族失望。”他扫视一圈在场的门人,“在场的各位,为机巧门的大业贡献良多,机巧门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我鲁术也会将各位的功绩铭记于心。”
“擂台比法不容有失,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在场众人纷纷附和,士气高涨,神情决然。
夏结衣众人离开之后,空旷的房间只剩下鲁术一人。
鲁术端坐不动,慈和的面容渐渐冷了下来,目光变得森冷逼人,似有寒光在眼瞳上流转,令得周围的空气骤冷下来,几yù霜结。
鲁术缓缓起身,步至一处石室,石室六面封闭,是他专门用来研修机巧术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走近驻足,包括他的亲信和学生,这里俨然是他的圣地,机巧门中人没人敢逾越雷池半步。
门主玺戒打开石室。
鲁术迈步而入,室内jīng简非常,只有四面石壁上的格子里放着不少经典子篇,没有用来休息躺卧的床榻,也没有桌案椅子,不是特别大的空间,唯有他一人立于其间,显得格外的空寂冷清。
忽然,石室的地面打了开来。
十三名装扮奇特的男子鱼贯而出,单膝跪在鲁术的面前。
他们身穿竹条编织成的甲胄,头戴机巧术制成的风镜,装束整洁,仪表不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莫名且强烈的杀气,放佛在鼎炉中炼化无数岁月的绝兵,只等嗜血时刻的来临。
为首者声音沧桑嘶哑,为他这一身奇异的装扮蒙上了一层诡异,他语气恭敬地说道:“在黑暗中静待许久,十三杀机终于可以重见天rì。”
鲁术的脸在昏暗的衬托下,更加yīn森可怖,“你们十三人为了这一天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在暗无天rì的地下世界修行经年,不知你们的眼睛是否还能视物?”
为首者回道:“请门主放心,我们戴着机巧护目镜,烈rì和暗夜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可以正常视物。”
“很好。”鲁术从石壁之内取出两个书卷交给为首者,“这里有墨门和影门的绝密情报,还有你们的任务,你们看过之后,记得默记下来,然后再烧掉。”
“你们这次任务关乎到机巧门的未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
在万众期盼的等待之下,擂台比法的rì子终于到了。
大街小巷汇聚着向往激斗比法的结界子民,自从二百年前布下三门结界以来,结界之内只有三门的隐师,经历如此长时间的繁衍生息,资质适合修炼的人便加入三门中的一门,成为一名守护结界的隐师,而那些不能成为隐师的人,从事生活必须的各行各业,然而他们心中却一直向往着守护结界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他们从未放弃这个想法,只是平rì里不会挂在嘴边,现在到了擂台比法的rì子,他们内心的热情再次燃烧起来,看着擂台上隐师们的比法,就像是他们自己在战斗一样。
大街小巷的行当几乎全部停业,没有人愿意错过擂台比法的大rì子,人们背着大大的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吃的喝的用的,足够他们用个把月的。擂台比法前前后后没有一个月完不了,谁也不想在jīng彩处中途退场。
车轮滚滚,汽笛声声。
各式机巧车辆,说说笑笑的行人,从各个村落出发,最终汇流成看不见头尾的喧嚣长龙,向着擂台比法的地点出发。
人们并不担心有贼人趁虚而入,因为二百年来,擂台比法已有数十届,还从未发生偷窃的事情。
人们都明白,往坏里想的话,偷了东西也休想逃出结界,怎么偷走的,就得怎么送回来。
况且这几年,在大隐士鲁术的治下,三门结界一如既往的安居乐业,不问世事的rì子,对结界子民来讲不亚于世外桃源,尽管资源少了点儿,却也远离了争权夺利的硝烟战火。
大隐士鲁术曾提出过打破结界入世的计划,就是因为结界子民全体反对,才不得不搁置。
人们谈论着这届擂台比法谁是最后的赢家,激烈时还会吵上几句。机巧门、墨门和影门,三门之中实力最不济的影门,也有着数目不少的支持者。
鼎沸人声,辘辘车轮,伴着温煦的阳光,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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