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京都的列车行驶得很慢,像老蜗牛爬山,几节硬座车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汗臭味、烟草味还有廉价的香水味等刺鼻子的怪味。赢宇翔左手拎着一个马桶包也挤在这当中,他的落脚处是两节车厢的接缝,这原本属于吸烟区,是专僻出来为那些吞云吐雾者解瘾用的,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功效。两、三平米不到的地方立体地填充了十几个人,还有一些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包。
“你去哪里?”沉默了几个小时,实在忍不住了,站在他一侧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问。因为距离得太近,他脸上的皱纹、米粒大小的黄褐色斑点,还有未刮干净的露出点点小头、大多泛白的胡荐子,已然被赢宇翔在显微镜下审视了好几遍了。老头儿身边是一个怯怯的小女生,还未发育完全的身子略显单薄了点。
“去京都!你们呢?”这是列普快,沿途设有几十个大、中、小站。从起点到终点,他必须熬过三十几个小时漫长的艰苦历程。
“一样!一样的,我们也去京都。”老头儿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有得罪受啦!小伙子家是哪儿的,听口音是z省的吧?!”
“嗯!”赢宇翔两手交插在胸前,背靠着门角,闭起了眼睛。老头儿好容易勾了个话头,又失了答话的人,不免有些落寞,也就失去了谈话的兴趣。在这种人肉林立,噪音嘈杂,浊气环绕的境地里,能够闲得下心思址淡┅┅还真得不知该说什么,除了想骂人之外。
老头腋下,那个坐在包包上的小女生越看越养心,健脑。她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很黑很亮,如微澜不惊的古井水;唇红齿白,肤质细腻爽滑。赢宇翔听见老头儿叫:“妙妙!你喝点水吧!这鬼天气太热,闷在这破罐车里,可千万别中了暑。”
“你女儿?”赢宇翔来了精神,放了电,整个人也振作了起来。
“不,是我孙女!”“孙女?有这么大的孙女?”他摇摇头,“看着不像!她多大?”“今年十八了!咋儿个他爸爸工地上的人打来电话说他爸爸被水泥柱子倒下来砸断了腿,我们急着赶过去┅┅唉!这捞什子的票买也买不着,好说歹说列车员才让我们上车,车开了我去补的票,人多的过都过不去。”老头子好像憋坏了,话匣子一打开,没完没了的唠叨个不停。“今年这鬼天气也不知是咋的啦,要热死人,这都眼瞅着入秋了,还这么热。”也不知老头子哪来的那么多话,从天气转到了国内外政治,接着又研习起些物价、交通,还有城里人的社会福利之类的芝麻、谷子。起先还是和赢宇翔一人谈,后来就变成了众人的论坛了。在大家伙很是热烈言谈的气氛中,赢宇翔蜷腿坐在地板上和妙妙两个人打起了扑克牌。
“你十八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我还以为你顶多十五岁呢!嘿嘿嘿!这张牌不能出,拿回去,你看清楚了这是红心2,你应该出方块,你不会说你没有方块了吧,这么快?你做弊!刮你鼻子!”俩个人笑着,闹着,互相打着手玩儿。
列车忽忽悠悠地往前开,穿过几条长长的隧道,本来一直是向北开的,前不久向南转了个圈子,现在又往西行了。天已经黑了,车厢里亮起了灯。送饭的小车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没几个人买。
“我们去餐车吃饭吧!”赢宇翔站起身子,拉着妙妙的手就走。“不!”妙妙用力向下抽想挣脱出他的控制。
“老爷子,我们去去就来,你看着包,回来给你带点儿吃的!”他把手攥得更紧了,从地上强拉起她,挤过人群往前走,那老头也没拦。现在的年轻人,一眼生二眼熟三眼就敢上chuang铺。再说了,这是公共场合,又不能咋样。这两天,妙妙一直心情不好,连哭了好几场,好容易有了笑容,他又怎会扫了她的兴?
车厢里人头多得像蚂蚁,黑压压的攒成一堵城墙,想要穿过这堵城墙的缝隙,简直不如老鼠打洞来得轻松。赢宇翔和妙妙两人挤挤搡搡花费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餐车,浑身已经香汗淋漓了,真不知那送餐的、还有那卖零食的小推车是怎样冲破这千难万险的。他和妙妙两个人,站在相对宽松的餐车过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妙妙的额头刚好可以抵住赢宇翔的唇。赢宇翔的目光掠过那上面,心里一动,他向左偏弯头,迅速的吻了一下她的耳根,立刻又挺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在妙妙的青丝上嗅嗅鼻子,“好香!”“差劲!”妙妙向他翻了翻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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