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及时闪出两支伏兵，左右分雁翅形排开，如临大敌。

两位首领停马于道路zhōng yāng，目光中闪烁出焦虑神sè，想必是上有严令，阻止一切可疑人员通过，而目前的状况不易区分吧。

那疯狂冲刺的车马、慌乱奔走的官家护卫怎生阻拦？还有，镇口的自己人在胡乱叫喊什么，让人心中更添烦乱！

那白净面孔的年轻首领似乎聪明一些，向身旁的虬髯大汉打了个招呼，二人一齐拨转马头，放开缰绳，战马逐渐加速奔跑。

透过车前帷幕，沈鉴看得十分清楚。他马上明白过来，那二人抢先奔行，想要等待后面马车赶上、四马平行之际，便可扣住两匹惊马的辔环，借助自身马力来制服惊马。

愚蠢的人死得快，这些青衣人当然不好对付，因此沈鉴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在脑中快速想着对策，同时想看看小马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猛然身体向前一倾，沈鉴急忙扶住身旁的陈杀。

小马略收缰绳，稍稍控制马车的速度，眼见马车已经赶到前面两匹骑乘的身后，小马急速挥动长鞭，啪地一声，两匹战马受到激励，呼呼冲刺而过。

萧玉抛却温柔，极为配合地发出连声尖叫，极好地演绎出一位受惊的官家女眷形象。

那两名青衣首领刚刚伸出手来，情不自禁各自哆嗦，而且错估了马车行进速度，瞬间便落在马车之后。

那白净年轻人颇为不忿，纵马狂追百十步，无法拉近距离。他自恃轻功高明，单手一拍马鞍，人借马力，整个身形向前弹出，伸手一探，居然扣住车厢边缘的围栏。

他身悬半空，全凭单手支撑全部重量，急速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正要伸手拔剑。

啪地一声，一道黑sè光影闪过，牛皮硝制的长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结结实实甩在青筋凸显的手腕上。

年轻人剧痛难忍，不禁哀嚎一声，扑通摔落在地。

小马一边挥鞭，一边连声赞叹：“这两匹战马果然是千里神驹，错非叶大人久在军中，不然真难以找到同样神骏的宝马。”

沈鉴意气风发，笑道：“咱们只往平野荒村疾行，莫说马匹追赶不上，青衣楼纵有信鸽，亦无用武之地。咱们暂时安全了。”

萧玉轻敛娥眉，叹道：“咱们只是在第一个回合占了上风，秦烛影一时受挫，岂能没有应变之策？只是猜不出他会使用什么手段。”

小马惊叫一声：“哎呀，狼烟！”

萧玉探出窗外，回头望去，说道：“想不到青衣楼使用这一传递消息的方法，其援兵能够测知我们的大致方位，我们却不知人家埋伏在何方。最危险的是，这一行为无疑将给我们的心理制造极大的恐慌……”

…………

镇口。

林摇红含笑说道：“萧玉这丫头如此狡猾，当真是小看了她。”

秦烛影缓缓摇头：“萧玉虽然聪明，还不至于如此陈达老练。依我看来，这一举动定然出自叶凡的授意，此人善用奇谋，敢于行险破险，确实是一大将才。”

林摇红沉思说道：“叶凡久镇川中，颇有功绩。如今苗人作乱，朝廷不派其统军征讨，反而调往南直隶充任闲职，你不觉得奇怪么？”

秦烛影点头说道：“不错，这正是我心存疑虑的一个重要原因。片刻之前，我本已察觉车中人呼吸声有异，想要进一步探视，忽然就想到叶凡这个人，因而打消了念头。”

林摇红挽住丈夫的手臂，柔声问道：“你怀疑他在试探咱们的实力？”

秦烛影苦笑一声：“小红，你一直能了解我的心意。不错，叶凡足以想出更好的方法，本不必如此行险。近年来，咱们青衣楼发展壮大太快，难免做些不得人心的丑恶之事。我担心，万一朝廷对咱们起了戒心，调派叶凡前来查探情形，这一点不可不防。”

林摇红说道：“倘若如此，你任由马车离去，竟然是做对了。咱们可以设计一个拙笨的计划，只要最后擒住那老少二人就好。叶凡纵然收到情报，亦会低估咱们的力量。”

秦烛影点了点头，叶家在江南根深蒂固，实力雄厚，万万无法以势压之，只好示弱以骄其心。

“小红，咱们必须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拙笨，才能不令叶凡起疑。你带一半人马继续跟踪官船，迷惑叶凡，顺便以防他施用金蝉脱壳之计，我带另一半人追赶那辆马车。”

林摇红痴痴望着丈夫，说道：“保重！”

…………

马车驶离了官道，奔驰在荒原之上。

沈鉴和萧玉苦心思索对策，陈杀却在闭着眼睛养神。

沈鉴眼眸中闪出神采，说道：“我明白叶大人的意思了！”

萧玉侧过脸庞，问道：“明白什么？”

沈鉴晃晃衣袖，说道：“叶大人赠我衣物，要我装扮为读书士子，便是要再行险计，迷惑青衣楼，或许能生奇效。”

萧玉说道：“叶大人这一安排，太危险了，姐姐放心不下。”

陈杀睁开双眼，说道：“萧姑娘，你能保护阿鉴一辈子么？”

萧玉心中激荡，望着老人沧桑的面孔，几乎就要脱口说出“我能”二字。

陈杀继续说道：“纵然你能做到，阿鉴也应该磨砺一番了，岂能永远躲于你的羽翼之下？我们分道而行，恰合金蝉脱壳一计。你好小马负责吸引追兵，看似危险一些，其实没有我们两个累赘，你们反而可以大显身手；我们二人不受追兵所扰，亦更安全一些。”

萧玉乍然放开情感，只觉脸上热烫不已，她慌乱地说道：“计策虽好，不过我看不到你们，心里便空荡荡，没有着落一般。”

沈鉴惭愧说道：“要不我不回家了，咱们回青龙山。”

萧玉娇嗔道：“好不容易到这里了，怎能半路返回？记住，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哦。”

陈杀说道：“我刚穿上这身衣服时，发现自己是个老家人，心里很不高兴，现在才发现叶大人深谋远虑。咱们还是依照他的心意吧，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萧玉默默无语，唯有点头答应。

沈鉴安慰说道：“姐姐，开心一点，等我办完事以后，带你去大雪山捉野兔，或者去东海捕龙虾。”

萧玉难为情地笑道：“我想既去雪山，又去东海呢。”

沈鉴哈哈笑道：“好，先去雪山，再去东海。姐姐，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沈鉴在怀中取出一个小小革囊，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萧玉笑道：“真小气，准备送人的东西又收回去了，那是什么？”

沈鉴红着脸说道：“这是娘亲留下来的玉簪，我带着它，就像娘亲陪在身边一般。我想还是送给你另一件礼物吧。”

萧玉嘟着小嘴扭过脸去，她真想得到这支玉簪呢，那就意味着沈鉴把她当作亲人来看待了。

她很快又转回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鉴的动作。哼，要是接下来的礼物不好，就赌气不要它。

沈鉴小心翼翼地从裤腿处，解下一柄残破的连鞘匕首，先不说皮鞘破旧不堪，单是那几乎由两块木片钉成的刀柄，就能让人看出它的价值来。

沈鉴说道：“这也是娘亲的遗物，只是不像那支玉簪天天带在身边而已。她所用的纸伞中暗藏这柄利刃，我把它改造成了一柄匕首。”

萧玉开心地笑了一下，如绽放的鲜花一般。在她想来，既然是他娘亲的物品，他一定是非常珍爱的，那就够了。

她伸手接过皮鞘，按动绷簧，抽出雪亮的匕首。

沈鉴急忙说道：“小心点，它十分锋利，普通短刀一碰即断。”

原来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刃？难怪高绝的大搜魂手亦抵挡不住，这么说来，对阿鉴娘亲的武功就要降一个级别了。

萧玉一边想，一边取出一枚铜钱，轻轻一划，果然断为两半。

…………

一座荒凉的古城。

沈鉴站在城门口，望着马车远行的背影，心中默默祝福萧玉一路平安。

陈杀背起包裹，说道：“阿鉴，走吧。萧姑娘人漂亮，心肠也好，不会出事的。她能想到往车上装两块大石头，说明她心细如发，更何况你还把叶大人的地形图送给了她。”

沈鉴淡淡一笑，说道：“她一定不会出事。”

他率先调头而行，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青衣楼、慕容世家……要来就来吧，我不会输给你们。

他万万不会想到，秦烛影所施放的狼烟只是传递一个平常信息，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可怕。

沈鉴和陈杀找了一间最干净的客栈，依然条件有限。随后，他们去车马行探问、预定了行程。

客栈的饭菜比较奇特，二人强忍着吃完，洗漱，陈杀早早休息去了，沈鉴捧着那本易经，一直看到天亮。

马车的状况颇为令人担忧，七八名客人几乎是被塞进了车厢中。

那个年代，读书人更让人敬畏一些，于是，另外几人使劲挤了一下，让沈鉴相对舒服地坐在靠椅上，而陈杀挤在旁边，算是沾了光。

车厢中的味道似乎不大好，沈鉴经历过许多磨难，倒还罢了；陈杀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苦着脸忍受。

所幸马车前行的速度不算太慢，赶在中午十分，到达了沿途歇脚的小酒肆。

沈鉴跟着众人下了车，伸了伸发麻的腰腿，然后走到酒肆门口，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呼延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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