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小山村的夜晚很静谧,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人声鼎沸和汽车喇叭的干扰,有的只是被山风惊扰的土狗发出的几声犬吠和老树上夜枭的叫声,以及蝈蝈,蚂蚱,蟋蟀等一些昆虫的鸣叫,还有沼泽地里传过来的一阵阵蛙鸣。
吃过晚饭后,莫二伯和父亲有闲聊一会儿,燕川就领着莫二伯来到西屋休息。燕川打小就喜欢听莫二伯讲故事,进他在山里遇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上山打猎的惊险经历。
今天看莫二伯酒意微醺,兴致很高便知道自己又能有好故事听了。最要紧的是,燕川想了解一下千年的人参,还有太岁的事情。
“二伯,咱们这附近还有千年的棒槌吗?”燕川躺在炕上,向躺在炕头的莫二伯问道。
棒槌是山里人对人参的叫法,采挖人参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木棒,一是用来拨开草丛寻找人参,二是用来驱赶长虫(蛇)和防止野兽的袭击,三是用来相互传递信息。因为上山采挖人参的,大多是三五个人在一起,在山里采挖人参的时候,都会相隔几百米,甚至是上千米的距离。他们走得远了的时候,便会用木棒敲打树干,听到的人也用敲打树干的方式来回应。当其中的一个人发现了人参时,就会用木棒用力敲打树干大喊:“棒槌。”听到的人也都会赶过来,一起来帮着采挖。
采挖人参的人,会在每年的八月中旬至九月上旬,在人参结出红彤彤的人参果时,开始结伴上山,他们称之为放山。放山的规矩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吃独食。据说曾经也有放山人独自采挖了人参而没有告知同伴,最后都遭遇到了一些离奇的灾祸。
人参从开花到结果,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过了这个时期,人参果就会被一种叫做棒槌鸟的小鸟吃掉,那样的话,会更加的难以找到人参了。莫二伯是山里通,凡是深山老林里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他所不懂的。
“百年的人参都少了,上哪找千年的呢?”莫二伯答道。
“有人挖过千年的棒槌吗?”燕川不死心地问道。
“在早年间,听说在鸡冠砬子那一带,有一伙放山的人追了三天三夜,才追上了一棵千年的棒槌。”莫二伯说。
“棒槌还会跑?咋还用追呢?”燕川问道。
“你想啊,千年的棒槌,那就是成jīng的东西了,要是拴不住就会土遁了。”莫二伯说。
“土遁?”
“棒槌jīng有好几个窝,老放山的把头都明白,一旦遇上几百年以上的棒槌,就得用系着红绳的一串铜钱把棒槌jīng拴上,就是让它在地里跑,有铜钱坠着,它也跑不上多远。”
“二伯,那伙放山的人还在吗?他们都是哪个村的?”
“都是满洲国时期的事情了,他们要是能活到现在,不也都成jīng了?小川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燕川有些失落地说。
“放山这个活儿,也是讲究机缘的,是你的棒槌,它咋也跑不了,不是你的,就是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都不认识。”莫二伯说完,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年,一伙闯关东过来的外省人听说放山能赚大钱,十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进了山,他们在山里山里搭建了地窨子,就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找棒槌,找了整整二十几天,也没找到一根棒槌,无奈之下便都下了山。
他们当中有一个外号叫小山东的小伙子是一个孝子,他放山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治病。他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获地下山,就一个人留在了山上继续挖棒槌。就在第二天早上,他起来撒尿的时候,就发现地窨子的旁边有一根被虫子蛀空了的风倒木里,有几颗红彤彤的东西,他趴到地上往里一看,原来是两棵五品的棒槌。就这样,这个山东小伙子就发了大财,把他母亲的病也医治好了。
“二伯,五品叶是咋回事儿?”燕川问道。
莫二伯随后又详细地讲了棒槌的生长过程,他说其中一年参由三片小叶构成,称三花子;二年的由五片小叶构成,三片较大两片较小,形如人手,称马掌子;三年的两个叶柄,每杈五片叶,称二甲子;四年的三个叶柄,称灯台子;五年的四个杈,称四品,六年的五个叶柄,称五品叶;生六个掌状复叶的,称六品叶。棒槌长到六品叶就不再长叶了,只增加根部的重量,故棒槌中六品叶极为珍贵。只有百年以上的棒槌会长出七品叶,五百年的会长出八品叶,千年的就是九品叶了。
“没有十品叶的吗?”燕川问道。
“十品叶的谁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要是有,那还不得上万年了?”莫二伯说。
“我要是能遇上一棵千年的棒槌就好了。二伯,咱们这里有太岁吗?”燕川问道。
“太岁?有啊,那个东西可招不得。”莫二伯说。
“咋的呢?它是啥妖怪吗?”
“太岁有吉凶之分,要是得到吉的还好,肉可以吃,吃完了它还长会原样。得到凶的就会大病小病不断,家宅不得平安。”莫二伯说:“有一年发大水,从山上冲下来一个圆滚滚,软乎乎的肉球,村里的一个人把这个东西捡回了家。没几天,他就得一种怪病,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家里人带着他跑遍的大大小小的医院,也没看出是啥毛病,最后请了一个萨满,说家宅里有不祥之物,家里人想了半天,想到了那个肉球。萨满说,就是这个叫太岁的东西,把它身上的戾气传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才会得这种怪病。后来,萨满把这个东西用神火烧死了,这个人的病才好了。”
“那要是得到吉的太岁呢?”燕川问道。
“得到吉的太岁就不一样了。听老辈人讲,曾经有人在地里挖出来一个太岁,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到肉滚滚的就用刀割下来一块煮着吃了,也没有什么香味儿,等第二天他再一看,被他割去的地方又长出了一块新肉。他没事儿就割下来一块吃,你猜怎么着?原本花白的头发都变黑了不说,原本嘴里的牙齿都掉光了,却又长出一口新牙来。后来这个人活到了一百二十多岁,你说神奇不神奇?”莫二伯说。
“二伯,你见过吗?”燕川问道。
“我在山里这么多年,还真的没见过这种东西。啥事儿都讲究个缘分,这个东西和棒槌一样,不是随便能找到的。”莫二伯说。
燕川听莫二伯说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缘分,还真的是很玄妙的事情,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出现或者是发生。看样子,自己想得到棒槌和太岁,也只能等待奇遇的出现了。至于说得到了这两种东西,又能拘来走兽的时候,其意义在哪里?燕川还没有想明白。
“二伯,上山打猎是不是有瘾?”燕川问道。
“别人咋样我不知道,我是有瘾,一天不上山就觉得浑身难受。要是能放开禁猎就好了,就不用偷偷摸摸像他妈做贼一样的去打猎了。”莫二伯说:“其实,国家禁猎是也是对的,再不禁猎,山上的飞禽走兽还不死绝户了。”
燕川还是第一次听莫二伯这样说,他一直以为莫二伯对禁猎这件事儿抱有成见呢。
“二伯,你啥时候也有这种想法了?我还以为你很抵触这件事儿呢。”
“怎么说呢,其实像赫哲族,鄂伦chūn族,哈萨克族,满族这些以捕鱼狩猎为主的少数民族,都遵循着老祖宗定下的几不准规矩,既能让飞禽走兽,鱼虾都能繁衍生息,也能保证狩猎民族丰衣足食。”莫二伯说。
“哦,还有几不准的规矩?是什么?”燕川问道。
“一不准在生灵反群的时候杀捕,二不准猎杀怀孕的生灵,三不准捕杀母xìng的生灵,基本上就是这三点。”莫二伯说:“自从汉民族猎手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不遵照规矩去狩猎,只要见到猎物就一律屠杀。就连刚出生的兽崽,幼鸟,小鱼崽都不放过,天长rì久,山上的猎物,河里的鱼虾就越来越少了。”
燕川这才明白莫二伯为什么会这样说了,也理解了莫二伯的纠结和无奈了。他又想到龟背书上写的,得此龟背书者必心存善念,然则必遭天谴。大概也就像莫二伯说的一样,不能对生灵赶尽杀绝,要给它们一定的生存空间才可以,顺天道而行才能事半功倍。
“听说在外省的一个什么地方,有人办了一个狩猎场,等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莫二伯说。
“二伯,你是在哪里听说的?”燕川眼睛一亮问道。
“你五丫姐去年回来过chūn节的时候,跟我说的。好像人家那里啥野兽都有。”莫二伯答道。
燕川心中一动,脑海里浮出一个模糊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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