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脚步声渐渐消失后,林继礼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吃着莲子粥的林建年,眉头微皱,说:“这两天都没见到韶华,也没见孝恭回来。她娘俩去哪了?”
林建年一愣,忙放下了手中的碗,“韶华前两天跟我说妈身体不舒服,所以带孝恭去看看她。”
这韶华就是他在原配死后新娶的妻子陈韶华,她曾是林建年的秘书,两人朝夕相处了几年后,被林建年娶进了家门。不过她只是澳门一个普通渔民家的女儿,所以这段婚事老爷子一直都不是很满意。
林继礼点点头,他确实不喜欢陈韶华,只因为这个儿媳妇的心机太重了。总是一门心思的为她的儿子牟利,平日里表现的很好,若不是自己力主让大孙子林孝义接班,估计以她的手段,若自己百年后,指不定九龙银行的继承人就变成了她的儿子林孝恭也说不定。都说闺女随父儿随母,他那个小孙子小小年纪就随他的母亲一样颇有心计,令林继礼十分不喜欢。
“最近周转了多少款项?”他开口询问。
林建年叹了口气,“大股灾刚过去,大家手上都没钱,我拿部分股份合着咱们在本岛的几处房产,才暂时弄来1400多万资金。应付一下,等到今年底几笔债务到期时,情况就能有所好转吧!”
“才1400万?”老爷子皱眉,“以后不要再拿银行的股份去换贷款了,现在银行业绩不佳,是个人都要压着打。不过1400万确实太少了,我们是银行的,免不了要对外贷款,好叫客户知道我们的实力,知道我们没有倒下来。这点钱看着很多,真要用起来,也用不了几天。阿年,我记得四年前我刚在新界拿了一块地挂在你名下,准备以后建个房子养老的。你先把那块地抵押出去吧,应该能换来千万贷款!”
林建年闻言脸上一怔,旋即有些难色。
林继礼见他一脸犹豫不说话,花白的胡须一抖,不悦道:“怎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林建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不敢与他对视,见他脸上不悦,才小声回复说:“爸,那块地你买来多年不用,所以韶华前年跟我要,我就先给了她,想着以后再给你买块更好的。韶华父母那边年纪也有些大了,她想把父母接到香……”
“什么?”
林继礼气得吹胡子瞪眼,“我难道没跟你说,这块地是我买来准备养老的吗?”
“可是,韶华……”
“韶华……韶华,还是韶华。她是给你灌了什么**汤了,你现在眼里只有老婆,没有你爹了吧?还是想我早点死了,这个家全归你说了算!”
他声音越来越大,手掌更是啪啪地拍在桌子上,一张脸冷着看着林建年,“我死了,你那边还有一对爹娘是吧!”
“爸……爸,您消消火……消消火……”
饶是林建年已经稍微一点不妥就是棍棒伺候,林建年骨子里惧着父亲呢。而且这件事情他做得确实过分了,瞒着父亲偷偷把他买下来给自己养老的地过户到了妻子名下。
他心里未尝没有些埋怨妻子,可陈韶华一心要那块地,跟他磨了几个月,一边说是准备接父母来香港过个好日子,又说等孝恭长大了,房子就挂在他名下了,全当给老三留点产业,不至于在以后他百年之后被两个哥哥欺负。林建年不同意,她甚至还闹回娘家,给她磨了小半年之后,林建年最终还是心软了,把那块地过继到了她名下。
“老爷,你消消火气。这少爷他不也是一腔孝心吗,亲家那边也记着你的好不是!”
“哼……”老爷子确实生气了,冷冷道:“记得我的好,是啊,他们家真要记得我的好。你们结婚那年,他家里要了百万礼金,当是卖女儿是吧。79年澳门水灾,他们说家里房子漏了,你瞒着我,掏钱在澳门给他们买了一套新房子。前两年他们家里亲戚得罪了澳门赌场那边,还是我们家出面给摆平的。阿年,你能长点脑子吗?这几年,你明里暗里的背着我,转移了多少家族产业到了她名下?”
“没……没有了……”
林建年脸上有些不自然,知子莫若父,林继礼冷哼一声,到底有福伯在场他还没太让自己这个独子难堪。
“妻子聪明是好事,可要是一直耍心眼,把你的钱往自己兜里装,你就得好好长长脑子了!”
“爸,我知道了。回头我就把那块地要回来!”
“不用了!”林继礼皱眉,“有那块地也是杯水车薪,你准备下,过两天陪我去趟老九那里,先跟他周转下吧!”
“去九叔家?”林建年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不仅他皱起了眉头,甚至一旁的福伯也一脸惊讶,似乎根本想不出来,自家老爷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样。
不怪他们会有如此心理,只因为林继礼口中的这老九身份不比寻常,他姓林全名林白欣,潮州林家的掌舵,今年年初香港财经媒体刚刚评出的香港十大富豪名单上,他赫然名列第十位,家族资产数百亿港币。林白欣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林继礼的亲弟弟。
林建年的家族是一个很大的潮州家庭,爷爷林献之做银号出身,共有十三个孩子,父亲林继礼排行老四,林白欣排行第九。两人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林继礼虽然跟林白欣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是关系却并不多好。盖因在重视“长房长子”的潮汕文化里,原配所生的林继礼成年后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笔不菲的家产,但庶出的林百欣分到的家产却很少,因此林白欣很小就出来帮家人做事,完全是靠着勤奋简朴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下。
昔年分割家产之时,嫡系跟庶出的林家子弟闹了不少矛盾。林继礼跟林白欣也是,虽然同来香港之后并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但一年也不见得走动几次。他如今要去跟林白欣借钱,显然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了。
林建年知晓两人之间的矛盾,刚要开口劝说父亲,突然间敲门声再一次响起,一个菲佣推门进来,“老爷、少爷,孙少爷回来了……”
“孙少爷?”林建年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知道菲佣所说的必然是自己家里那个不成器的老二。当下铁着一张脸,怒道:“那个混账还有脸回来!”
他起身,连父亲也不去劝了,就要出门去训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少爷……”福伯跟在后面喊了一声,也止不住他的怒气冲冲。
林继礼叹了口气,跟福伯说:“阿福,等会明天早晨你帮我去一趟浅水湾,跟老九那边说一声,我过两天去拜访他。等会你下去,在旁边劝一下阿年吧,孩子都那么大了,再让他闹出了离家出走,我这张老脸就不用要了!”
他知道林建年的脾气,阿智这一次在外面晃荡了快一周都没回来,他是又担心又生气,偏偏阿智脾气也臭,两人要是都倔起来,说不得要吵上几个小时。
哎,提起他那个孙子,林继礼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小时候多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长大了就变成了这样子。这个家以后还要指望他们扛起重任呢,只是这沉重的担子,他能扛起来吗?
福伯也跟着叹了口气,应了一声:“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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