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从西北刮起的寒风已经让人感到彻骨的冷意,随着秋意加深,这风就越刮得猛。
眼看着从西北天边遮天蔽rì的浓云铺天盖地的卷来,整月黑沉沉的,不见丝毫阳光。
阵阵狂风卷着黄沙染黄了驿道两旁的山岭,路边的树木像一个个蓬头乞丐,没jīng打采的站立着,一路上的尘烟和风卷着的黄沙掺和在一起,让这五十万铁骑远远看去像一条疲惫的缓缓蠕动着的黄龙。
李元吉慵懒地龟缩在他那辆宫车里头,虽然他乘坐的那辆豪华宽敞的车子四周都遮得严实,但仍遮不住无缝不钻的尘烟,沾染那身五龙混青戏水袍,甚至连额上鬓角都染成了尘烟的枯黄的颜sè。
一个多月来,坐在宫车里,他也早已疲惫不堪,白皙的脸皮隐隐现些憔悴,他一直在想心事,有许多个晚上,虽然歇息在舒坦的帐篷里却也未能舒坦的入睡,就算是能入睡的那些晚上,也尽是作恶梦。
他一件件回忆起他和太子合谋过的事,要说谋算不谓不周,要说实力不谓不强,可是鬼使神差总让李世民死里逃生,他想不出是何原因。
在他们三兄弟之间,将来必有一位是继承大统的,他和太子同为一党,论巧计jiān谋,太子不如他,但不至于水火不容,但和李世民已是你死我活,绝无姑息共存余地。
李元吉如今想着这些便觉后悔不迭了,尤其想起西征这几个月来他所做的一切,就更为后悔不迭。
他后悔他所做的一切过于明目张胆,原先考虑都有十成的胜算,但结果总是一败涂地。
他后悔当初李世民被困狮子口向他求援时,他为何不装模作样的增援一下,如果有此一举,李世民劫后余生或许还以为他李元吉仍有弟兄情谊,或许会对他掉以轻心。
如今倒好,他多设陷阱,原本积怨已深,即使李世民过去仍心慈手软,而这一次他见死不救,兄弟之间到了这份儿上,难免要断情绝义!
他最怕的是李世民真下起狠心断情绝义,只要他生起这个念头,便无论何时何刻都可以致他和太子于死地!
这不仅是因为朝廷上下,李世民受朝臣拥戴,受万民称颂,更重要的是,他的众多结义兄弟都手握重兵,只要他振臂一呼,军队有三份之二是他的旧属,能有不跟随的?以他为天下立下之功,万民岂不拥戴?
这些年来,李元吉深知李世民虽英雄盖世,但非生死关头总多妇人之仁,他也就捉住了李世民的这个心理,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密杀李世民。然而,如今情形不同了,李世民再宅心仁厚,一忍再忍,忍到了今天这地步还会忍下去吗?
在撤兵前,随着圣旨而来的是太子的一封密书,密书道:兄长在父皇前陈撤兵之要害,力谏齐王先撤兵,切亟相机而行。寥寥数语,暗藏杀机,李元吉心领神会,看了密信,随即销毁,就连身边谋士,也不曾泄知半句。
只是一路行军,本应将部属沿途一路遣散,但浩浩荡荡走了一个多月,队伍离京城就一百多里地了,仍不见他谴散部属。
这天傍晚时分,多rì来刮的西北风骤然停了下来,李元吉坐在宫车里正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忽感宫车重重的颠了一下,李元吉睁开眼睛,却见侍卫撩起软帘报道:“齐王殿下,前面二里便是汤州城,天sè也将晚,部队是否安营歇息?”
“咋不歇息。”李元吉弓起身来,撩起窗纱朝前望去,在苍芒的暮蔼中,隐隐看见了汤州城郭,便接着道:“各营原地扎营,就地造饭歇息,没有本帅令,谁也不许入汤州城。”说着便跳下宫车,回头看一遛望不到边的队伍,走在前面的都齐刷刷的停了脚步,一个个不停的抖拍着身上的尘土。
李元吉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一身尘烟,也“扑嚓”着拍了几下青龙袍褂衣襟,抬头看那天,多rì来的浓云一扫而光,天sè澄蓝得没有一丝污云。近处的树木路草都沾满黄尘,垂头丧气的耷拉着。
李元吉着实也感到疲惫不堪,一路的风餐露宿,即使身旁有十几个人侍侯着,也难得洗一个舒服澡,吃一顿舒心的饭,更谈不上美女宴乐伴娱。
这下,看看汤州城就在眼前,心想何不进城去舒心一晚呢?遂又传下令去,无论将领士卒,擅自入城者严惩不贷,自己却点了几十名侍从,便装骑马朝汤州城去。
本来像李元吉这样的统兵元帅,只要先与汤州府伊打个招呼,就会几天前便作好了准备的,免不了城外十里八里夹道迎候,可朝廷有旨,撤兵不得扰民,不得擅自进入州府城池,不得擅令州官、府官迎候,一句话,朝廷这样做,既节约了许多劳军费用,这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也免了许多扰民事件发生。
他李元吉心里也着实不愿去打扰那些地方官,他巴不得那些州府官丝毫也不懂他的行踪,他早已盘算要在这汤州城外驻扎几天的,派去和太子联系的密使还没有回来,几十万大军驻扎城外也难免惊动州府官员。
李元吉索xìng又下了一道军令,对地方官员迎候的事情一概不与理睬,这样他进汤州城去自然便不会上州府去。
这一起人进了汤州城,几十人坐着马穿街过巷,看了几处热闹去处,转了大半个汤州城,却在城西一处花柳巷青楼集聚街头勒住马头。
“齐王殿下,前面就是汤州城有名的马栏街,青竹酒楼,是个集聚住、吃、乐三味俱全的好去处,殿下看看是否在此处歇息呢?”侍从领带谗着笑脸道。
李元吉听了,亦笑道:“你就知道捣鼓这些主意,好,就依你的,咱便住这青竹酒楼。”说着下了马,把缰绳仍给侍从,便朝那青竹酒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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