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界中有佛宗,就在洛南,依山而建。
佛宗有一塔三寺。那塔有九层,相传初建之时,还有九层隐于地面之下,只是在一层中仅有大佛一尊,根本看不到任何往下的阶梯,所以这也就只是传言。三间寺庙分别是戒律寺、讲经寺、藏经寺。当然,在三寺附近还座落着错落不一的僧舍和殿堂,但都绕着那座塔搭建而成,把那塔牢牢地守在中间,像是财主守住自家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每到清晨时分,钟声便会从塔顶荡漾开去,那清脆的钟声划破四周的沉寂,穿过四周的建筑,落进耳中让人听得安宁异常。不多时,讲经寺便响起一阵喃喃的念经声,悠然的传出远远的,纵然隔着那片密密的树林,只能依稀的看到塔尖,但听到那阵含糊的念经声,便能让人知道,那就是佛门所在。
今天的佛宗来了两位客人。在寻常rì子里,佛门是不迎一般人进来的,但今天来的两位不是一般人,两人身上都是一袭雪白的同款长袍,袖口还有三条黑sè的纹烙,正是武为那天看见的两位神殿之人。他们在小僧的带路下,穿过那细密的僧舍,来到放生池旁那间破旧低矮的木屋。
佛宗内的放生池有点大,差不多半亩地的阔度,依稀可以看到水下莲叶的踪迹,想来深夏之际,上面定然是荷花盛绽。水中上不时游过几尾草鱼,慵懒地摆着鱼鳍,绕过水中的荷叶残枝,寻找食物。放生池上有一间木屋,很旧。rì晒风吹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看起来危危yù坠的感觉。
待小僧很不解,他奇怪这两名神殿使者怎么得知那位大师已经回到宗内的消息;他更奇怪那位大师为什么要接见他们。但想起自己曾经被师兄们提点过的那些说话,要对这位大师的不闻不问的话,心头便把这些不解抛了开去。小僧按照木屋里那位大师的吩咐,把两人带到木屋前,双手一合,念了一句佛号南無阿彌陀佛,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小僧离开后,那位笑容满面的神殿之人对着那扇虚掩的木门开口说道:“神殿惩戒座下沈水和沈火求见千面大师。”
原来那笑意满面的白袍男子叫沈水,旁边那位面相木讷的自然就是沈火。这回他们却是出现在佛宗里,求见的人那位叫千面大师。只是那木屋里在他们通传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声响,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但沈水知道,里面听到了,只是不愿搭理自己。
沈水等了一会,见还没有回音,便又说道:“惩戒神座有些话想告诉千面大师。”
良久,木门内传出一丝细微的响动,像老鼠不小心爬过一张纸片般轻微,但依然落在沈水的耳中,他耳根轻轻一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木门里回应了,那声音很沙哑,那张嘴似乎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好像喉咙干渴了好些rì子,又像是声带被人切去了一半的费力;至少沈水觉得,这声音很沙很刺,虽然仅仅两个字:“说吧。”
沈水对着木门弯身便行了一礼,敛去那满脸笑容,神情顿时变得肃穆起来,似乎在模仿那位惩戒神座说话时的表情。只见他异常庄严地说道:“大师既然能从那处地方出来,那就把你承诺过的事给做到。”
沈水说完这句话后,神情又恢复原来那副阳光笑脸。不一会,屋内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声,说不上有任何悲伤或者遗憾的情绪,那就这样轻盈地穿过木门,钻进沈水沈火两人耳中,顿时,两人像是被人当头棒喝,震得脑中一片空白!两人的头颅像是被人在额头上猛地横扫了一棍,直向后仰去!
沈火本来身材高大,按常理来说,同样的一棍,他应该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沈火很抗得住,但沈火待那昏沉的脑袋清醒过来一看,发觉自己后退了两步,喉咙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定身再往沈火一看,他还是站在原地,只是左脚弯曲,支撑着不让自己向后倒去。尽管姿势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但沈火还是震惊不已。
因为,换做自己,像沈水那样去抗衡那道叹息,自己根本就不能像沈火现在这样还能站着,勉强的站着。他现在才发觉,沈水在修为上已然不是往年那般与自己齐平的程度!本来自己心中就恼羞与惩戒神座把沈水看得比自己更重,无论在玄国还是佛宗之地,沈水都是充当交涉者的角sè,而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侍从,所以一路走来,自己都是脸sè发黑,看着沈水那张笑脸,越觉不甘。但现在这当头一棒,自己清醒了很多,至少看着沈水的背影,心中的忌惮更是越发浓郁起来。
沈水在听到千面大师那声叹息的时候,一股悚然的直觉让他猛的守住了自己的心神。虽然木门里传出的声音不算大,但进入耳中的那刻,自己像是在暴风海中那只摇曳的小船,费尽jīng神力气去摆正风帆,在浪涛中苦苦坚持避免被那大浪拍倒。幸好,那风暴很快就过去,但那只幸存的小船此刻有种散架的倾向,而那种倾向在自己身上表现得很简单,嘴角溢出一抹嫣红。
沈水觉得心口发闷,他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混夹着身体内那股积压气息,张嘴再吐出一口鲜血,感觉舒服很多。他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地上那摊尚且温热的血迹,脑袋一边思考刚才为何千面大师无故对他们发出那记叹息,一边从胸前摸出一方手巾,擦去唇边的血迹,脸上在这过程中遍布了笑意。
沈水带着他那阳光的笑颜向着木门问道:“请教大师,我们何处得罪了?”
千面大师那沙哑的声音像是粗糙的手掌摩娑在沙子上面一般,他慢慢说道:“因为你们听令于那人。”
沈水得知此因,心中一窒,发觉自己也没必要去争辩什么,也没能力去争辩什么。既然神座的口信已经带给了千面大师,那自己和沈火也该回到神殿中去了。想到这里,沈水向沈火递了个眼sè,对着木屋再行一礼,转身便离去。
木门里,千面大师看着面前的一张画像,上面画得是一个女子,模样很年轻,眼睛透过墨迹还能感受得到一股水灵的气息,特别是那一点朱唇,看着分外魅惑,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轻凑去亲吻的冲动。千面大师的手指在那画中女子脸上抚过,似乎在追忆着一些什么。最初时沈水听到的那丝细响,正是由此而发。
千面大师脸上那略显干枯的脸颊轻轻抖动了一下,像是相对画中人说些什么。要是有人看过沈水递给武为的那幅画,便会发现,面前的这位千面大师,正是画中之人!不仅模样和武为看到的那副一模一样,而且,最明显的就是画中那笔多出来的瑕疵,而落在千面大师的脸上,却正正是一条显得狰狞异常的伤疤!由耳根直至嘴角,足足一指长有余!把千面大师看起来本应慈悲的脸,毁成让人不忍目睹的狰狞。
千面大师盯着画中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股温柔的神sè,喃喃说道:“当年就是他把这幅画给我,让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千面大师说完冷冷一笑,似乎在回想什么,低声继续说道:“我被困了多少年?我算算,嗯,一、二、三.........”
“额,我记不清楚了。”
“但我还是脱困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哈哈...”
“但我出来后,发现你不在了。”
“你去哪里了?”
“你不在道门,也不在逍遥岭。华石镇我也去过,那是当年第一次见你的地方,也不在。你去哪了?去哪了?去........”
千面大师说着说着,神sè变得越发激动起来,双眼瞪得像要跳出眼眶,脖子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本来盘膝打坐的他,抬起右手,一掌印在了木屋内的地面上!右腿侧立马出现一个手掌大小的洞很深很深,依稀可以听到木屋旁边那池清水渗进洞中的声音!要是这一掌印在沈水或者沈火的身上,估计能把他们直接化为齑粉!
千面大师挥出这一掌后,神情渐渐安宁下来,脸上褪去了那股疯狂的神sè,他盯着那画喃喃说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人困我的人是谁?”
“还有困我的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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