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有个堂弟，林心。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一年前，我俩没有问候，没有说话，一根香烟用颤颤巍巍的薰得发黄的手递给彼此，我俩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互相拍着对方肩膀，低着头聊了很久，就在我的编辑室。

我俩是线上好友，每次都在一个区。

网络游戏，年轻人的游戏，生命勃发地遍布全宇宙。

我俩打了很多怪物。

地球上没有见过。

应该来自宇宙。

谁的手那么长，把它们拽过来。

雯群是个好姑娘，温柔的姑娘。我进入了游戏世界，大学三年级时。通宵达旦，夜夜网吧。

盒饭加香烟。

她给了物质的基础。她劝过我，骂过我，不理我，威胁我。

大吵大闹，哭哭啼啼。

妇道人家，大小道理不会懂。

战略，策略，战术，杀敌消灭一切可恶的坏东西。群主，团队，单兵，振臂高呼千辛万苦团团围城。

时光不能重来。

要是能的话多好啊！

感谢生活，感谢孟子。

天将降大任于诗人，是斯人，错别字别介意，反正是这么一回事，也不管谁写的。大任到不了我身上，我想吃饱肚子是真。

忙是件好事，忙着找饭吃也是件好事。

我戒了，他正在戒。

要命的游戏。

疯狂的游戏。

很多人赔了金钱。

很多人搭上xìng命。

下午他来我的摄制室，看我，让我惊讶，小伙子长胖了，脸sè红润，有了太阳味道。

身上没了浓浓的香烟味。

脸上有了甜密的傻傻笑。

“看看你。”他有点拘谨。

见面是一回事，网络里是一回事。

高谈阔论，有些人写的好，条理xìng，煽动xìng。

“定岗实习。”他补充一句。

他迫不期待想离开。

我紧紧拽着他不放。

我说了很多话，他皱了许久眉头。

林诺给我说的那么多话，我得找她弟弟找回来。别人说话，大家会痛苦，尤其是我们这群人，讨厌客套，呆板的繁冗。简洁简单谁不爱呢！

这个社会还不够复杂。

这个世界还不够烦乱。

我建议他来摄制组，他摇头如拨浪鼓。

我会让他走，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一道菜，没有动的菜。

切，剁，炖，炒。

得大火。

家人不愿意动手，社会会动手。

他是一个省内重点大学Ｊ大的学生，林诺让我照顾她弟弟，威胁我，让我好好欺负林心。我装着为难样子，他太聪明，我俩是好兄弟，一一分说，她说不管，我说有没有好处。她说有，我那就好好对待林心了。

兄弟归兄弟，好处归好处。

林心那么聪明，天天玩策略，杀，杀，杀。

小命要紧。但不是不可以做点事情的。

林诺早已把林心转到我这组。

李倩转走了，她说对不起大家，不能和大家共同进退。她拉着我的手，说谢谢我的照顾，让我一定要教她摄像。我点头同意，她不漂亮，也不美丽，她总有淡淡的忧虑，每天学这学那，她学得辛苦，生怕自己丢在某段路上。

蚂蚁，总是工蚁忙前忙后。高高在上的母蚁，指挥和看着这群儿女们。

晚上我在陈娟房间照顾伯通，他的高烧，每天反反复复。白天退烧，晚上高烧。

我和陈娟滔滔不绝，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大小便颜sè。。。。。。

第一个医生，他双脚架在办公桌上，一言不发，伯通睡眼惺松，吊针。第二个医生，她穿着黑sè蕾丝，白sè大衣，漂亮的女人，xìng感女人，她说验血，血常规，吊针。

陈娟带伯通跑上跑下。

回到家，我打开百度，输入伯通症状，得出答案是支气管肺炎。

第二天，会不会是支气管肺炎，医生神秘地看了看我。

吊针，吊针，轻点，漂亮的阿姨，伯通梦话真多。

我很生气，打电话骂同学，不幸他是个医生，半个小时后，他说了一句话，我们也怕，一只脚在监狱，一只脚还在扮演救死扶伤白衣天使。

我今天必须把幺哥的节目编出来。

伯通高烧又开始了，不停地叫爸爸。我停下来，看着他，胖胖的脸蛋已经变得瘦小。

摸着他滚烫的额头。

我打定主意要去找他爸。

明臣，我想用混蛋称呼他。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那年他来到我们那村子，第二年zhèng fǔ号召扫光全国的文盲，不管男女。

我爸开始恳求他，他犹豫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让我陪他去大队祠堂，他不认路。

祠堂里，黑压压的一片人，男的女的，老的，半老的，不老的就是年青人，蜡烛摇曳着，时断时续，把人的拉得老长，拉到我的身旁，脚底下，时不时靠近我，摸我，抓住我。

祠堂没有黑板，只有棺材，棺材黑漆漆，空洞洞。

祠堂没有粉笔，只有石灰，石灰白晶晶，惨兮兮。

我怕鬼，特别怕鬼。

整晚盯着棺材盖，会不会爬出来，太爷爷，太姥姥还有那么多的鬼。

那晚我发梦，一夜嚷着鬼来了，脚打盹，抽筋。

第二天，我发高烧，一直不退，打针没有用。家人请了神婆给我休惊吓，慈祥的二婆，她摸了摸我的头，拿出一本小册子，告诉大家，二叔公上了身，晚上不要带小孩去祠堂。烧了香，化了纸，给了饭，撒了米，送了符。

明臣住在我家，他没有去鱼寮，大队管饭。

整晚他给我用毛巾蘸水，物理降温。他换了毛巾，又在蜡烛下备着课，蜡烛一动不动，明亮地照着整个房间。他用着红sè墨水批改作业，钢笔写得沙沙响。

我好了。

伯通也要好起来。他像极他爸的认真样，时而皱眉，时而瘪嘴。

陈娟不说，每次我说起明臣，她总是微微笑。陈娟给了我一张照片，是他们三人合影照。

胖乎乎的小家伙，明臣和陈娟单手托着。

陈娟睡在隔壁，金花姑姑上夜班，她现在在饮食部做，扫地太辛苦，老曹让后勤帮忙，让她学门手艺。

她见我，笑容也多了起来。

农村的人，天真，可爱。

乡下佬进城。

进了城，城里有城里的规矩。

年轻人会不屑，偷jiān取巧，以为是乐园。

万千世界，芸芸众生。

我有点感触，林诺让我想点子，不给她点子就不放过我，她能杀人，用声音杀人，念念叨叨，碎碎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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