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众人陆陆续续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酒堂。白玉堂看看展昭,再看看欧阳chūn的脸sè,特意挑了一张宽大的桌子,伸手招呼众人入座,又喝令六槐端菜上酒。
展昭默默坐到桌边,心有所思。
丁月华见这rì从早起,人人的心头似乎都压上了重负,个个郁闷不乐,也不敢多话,自去展昭身边坐下。
欧阳chūn却一眼也不看过来,径直走到另外一张桌边,重重坐下。龚千山偷瞄一眼展昭那边,跟白玉堂陪笑道:“白大侠,在下就与欧阳大哥坐一处吧。”说着,他挽住李小立的手,坐到了欧阳chūn的桌边。
白玉堂伸出去的手一时缩不回来,自然明白欧阳chūn那态度是什么意思,有心要缓和劝解,又觉这事也实在是说不清楚,想了想,两边各看一眼,还是走到展昭身边坐下。
月光族的几人也坐到一处桌前。
这酒堂不大,几桌人一坐,还真有些拥挤的感觉,可各桌的人都是脸sè持重,心事重重,即使要开口说话,也都尽力压低了声音,一时弄得气氛诡异,连桌上燃烧的灯烛都有些摇摆不定,似乎也是犹疑不决,既看不透那已发生过的事,也猜不中即将发生的事。
白玉堂轻咳一声,见没人理会,就又重重地咳了两声,还是没人理会,只好没话找话,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自从这月光族的人入住以来,这店里的吃食可好了很多,尤其是吴三,整rì在那大祭司的身前身后转悠,恨不得护在手心里才罢休。”
展昭低头喝酒,似没听见。
丁月华却眼睛亮了,连声说道:“不错,不错,五哥观察得正确,我也早发现了。”
白玉堂大是得意,故作神秘地说道:“据我推测,这吴三不只是因为月光族被当地人奉为神人,所以才特别地尊敬,很可能另有原因,说不定他与那大祭司和族长之间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他这么一说,连展昭也抬起头,特意望了望月光族一行人的桌子,果然见那吴三,明明菜已上全了,却还是留恋不走,不是为大祭司阿月夹样菜,就是为族长暗夜倒满酒,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倒没什么崇敬之意,反而充满了爱护和关心。
暗夜早就不耐烦了,拨开吴三倒酒的手,喝道:“吴三,别在我眼前晃,烦。”他今夜确实显得特别地焦躁不安。
“哥,别这样对待吴掌柜,他也是一番好心。”阿月说道:“我知道你不耐久留此地,但是天意难测,谁知道这沙暴什么时候会来呢?”
“我不是为了这沙暴迟迟不来……”暗夜说了一句,就闭嘴不再说,只把酒杯举起,一饮而尽,似乎与那酒水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阿月按住他又去拿酒杯的手,说道:“哥,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别再喝了。”
吴三接口说道:“大祭司,没要紧的,这酒是我特别窖藏,不伤身,口味又好,你也尝尝。”他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拿过酒杯酒壶,要给阿月倒酒。
“女孩子家喝什么酒?!”暗夜却截手拦住他,拿过酒壶又为自己满了一杯。喝下了酒,他的脾气反而更坏了似的,至于酒是何味,也都没去注意品尝。
吴三摇摇头,也不好再待在桌边,嘟嘟囔囔去坐到柜台后,左手护在胸前,右手噼里啪啦开始打算盘算账。
白玉堂把月光族那桌上的对话都听在耳里,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酒,端起杯喝一口,吧嗒一下嘴,说道:“嗯,这酒味果然不同以往,老吴总还算有些良心,也舍得分些好酒给我们喝喝。”他喝干一杯,又倒满一杯,再为展昭和丁月华倒满杯,让道:“你们也多喝点,这酒真是不错,这几rì喝那粗酒喝得嘴里淡出鸟来,终于能有些像酒的酒可以喝了。”
丁月华与他划拳干杯,喝得不亦乐乎。
展昭拿起酒杯慢慢喝着,似乎也觉得这酒别有些风味。
白玉堂划拳赢了,逼着丁月华喝尽杯中酒,又转头凑近展昭,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愁什么?你在愁那李立龙之案和那暗通西夏的名单。”
丁月华噗嗤笑出声,说道:“五哥,你可真聪明。”
白玉堂冲她一呲牙,说道:“谢谢,我一向聪明绝顶。”
丁月华斜眼瞅他,不屑地撇撇嘴,说道:“什么聪明绝顶,我是说你尽说废话,如今傻子都知道展大哥在办什么案子,还用你说吗?”
白玉堂一瞪眼,要发脾气,可一转眼,自己也笑了,不理会丁月华,还是压低声音,对展昭说道:“我还知道,目前看来,这案子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凶手左手有六指。”
“不错。”展昭抬起头看着他。
白玉堂一看引起了展昭的注意,越发有了兴致,说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可以让这镇子里的人挨个儿撸起袖子露出左手,查看是不是六指,如果是六指就可以羁留起来详细调查,总比那大海捞针,毫无头绪强。”
不等展昭说话,丁月华冷笑一声,说道:“五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别的不说,只这琼塔镇中数千居民,你如何查起?还有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你硬让人拉起袖子,人家不把你当成登徒子打断腿才怪。”
“你又知道?!我不也是为展昭出出主意解解忧嘛。”白玉堂不服气地说。他转眼看到展昭若有所思,明亮的眼睛慢慢看过酒堂里的每个人,顿时来了jīng神,问展昭道:“你觉得凶手会不会就掩藏在这酒堂里?”
展昭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知道。”
白玉堂手一摆,不满地哼一声,一双眼睛却随着展昭的目光将酒堂里的人一一看过去。
柜台那边,吴三正在打算盘,左手抱在胸前,似有残疾,但整只手都藏在袖中,看不出究竟。角落里,六槐手臂环抱在胸前,靠着柱子在打瞌睡,也看不到他的左手,想一想,似乎平rì也没注意到他的左手到底长着几根手指。
欧阳chūn是不可能左手有六指,白玉堂很肯定,可对那李立龙的义弟龚千山却是不熟悉。龚千山此刻右手拿杯,左手笼在袖中放在桌下,也没注意他之前是否露出过左手。白玉堂甚至连李立龙之子李小立的左手也看了看。李小立的两只小手倒是都露在外面,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正在吃饭,清清楚楚,他的左手是五指。白玉堂看到此,几乎忍不住要伸手用力一拍脑门儿,暗骂自己是真糊涂了,想那李小立一介小小孩童,又怎会杀害自己的亲身父亲?他心里想着,嘴上不知不觉说出了声:“这小孩子左手有五指,不会是凶手。”他说完一抬眼,却见展昭似笑非笑,目光清亮正看着自己,再看丁月华,早以手掩住嘴憋不住得笑。
白玉堂眼珠一转,已明白他们好笑什么,说道:“有什么可笑的,我在分析案情。”
丁月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喘着气说道:“好五哥,谁都知道你在分析案情,但那小孩子绝对不是凶手一事,似乎不用费心分析就能知道吧?”
白玉堂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说道:“你才是废话,我当然知道李小立不会是凶手,我是想说,这里的每个人,除了李小立之外,都有可能是凶手。”他突然坏笑一声,装出严厉的声音,对丁月华说道:“你,把你的左手伸出来,我很怀疑你。”
丁月华白他一眼,赌气把自己的左手啪的一声摊开在桌上,说道:“好,你看吧。”她左手的五根手指细白纤瘦,很好看。
白玉堂见她真的有些恼怒,忙陪笑道:“妹子何必当真,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丁月华还是板着脸,说道:“查案事大,现在轮到你了,把你的爪子也伸出来给大家看看。”
白玉堂与丁月华在一旁胡闹,展昭却是细心地看着月光族等人的桌子。阿月白袍长袖,两只手严严实实地遮在袖中,从来也没有露出来过,连她的两位侍女也都是衣袖长长,不露出手。那暗夜倒是袖口短浅,左手和右手都长有五指。
展昭再看一圈这酒堂里的众人,不禁苦笑,让男人露出手来也还容易,可怎么能让女人也露出手呢?丁月华说得对,这要是使用强迫手段,只怕后果不佳。他心思沉重,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次用心留意了一下酒味,说道:“这酒果然不错……”话未说完,他已脸sè大变,将酒杯抛在桌上,酒水流了一桌,又飞快地伸掌拦住举杯已到唇边的白玉堂,沉声说道:“这酒里有毒。”他瞬间运气周转全身,知道已中了剧毒,不及细想,一边运气护住自己心脉,一边站起身,伸掌抵在白玉堂后背,喝道:“快运功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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