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勃林艰难做出了最终选择的时候,济度若有所指、意味深长的说道:
“哈哈,二位,我看你们之间,似乎有些隔阂啊!不过,我们中国却有句老话,叫做和气生财,你们还要谨记啊!毕竟,今后你们还是要在一起合作才好的!”
“是!是!”
亚雷日金在阿勃林身上扳回一局,自然愉快的应承道。
“好的,阁下!阿勃林愿意服从阁下的安排。”
闻听今后要和亚雷日金“紧密合作”,阿勃林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如此了。
“好,二位!来,你们来看。”济度大手一挥,领着两个新科手下走到了大帐中央自己的硕大军案之前,其上,被一张延展开的图纸占据了绝大部分。
“这是……一张地图?”
阿勃林看不明白其上显著位置的两行满文与汉文,也对图中标记云山雾罩,但却明锐的感觉到——这是一幅中国人用的地图!
“不错,是地图。哪里的地图,你可认得?”济度抱着对专业人才的考校心态,循循善诱。
“这……我实在不知……”阿勃林十分懊恼。作为一个商人,又怎么会对十分专业的制图业有所涉猎呢?
一旁始终因为需要翻译对话而慢半拍的亚雷日金终于弄明白了阿勃林最后一句“不知道”,似乎天上掉了一个大大的金币一般,突然兴奋起来。全然不顾任何礼貌礼节了,上前一肩膀顶在了阿勃林的后腰眼上——那是因为这厮早就弯着腰做好了看地图的准备!
“大将军,小的认得这地图!”亚雷日金头也不抬,目光还在案上地图之上,粗声粗气说道。
“哦?说来听听,这是哪里?”济度听到通译之言,果然对亚雷日金的兴趣倍增,用手指着图上某一处所在,十分期待的问道。
“呃……这里小的不知……”亚雷日金没抬头,只是低头说话。自然看不到济度此刻又展示出来的极度的失望!
“你……”济度有一种被猴子当猴子耍的恼火。刚要怒不可遏,却听到眼皮底下那颗大黑脑袋还在说话。
“但小的知道,这里是贝加尔湖……”一根筋的亚雷日金即使伸出一根粗黑的食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错。他指的的确是济度绘制的《提属乌兰乌德舆图》中贝加尔湖、也就是苏武湖的确切位置。济度就在这一句切中要害的俄语之后。迅速听明白了通译的翻译。生生咽回去了自己要将亚雷日金拖出去痛打一顿的吩咐。
“大将军所指所在,在贝加尔湖正南方……”亚雷日金并不知道自己磨磨蹭蹭的躲过了一劫,完全沉浸在对这幅地图的研究之中了。这反而让济度一下子如获至宝,庆幸自己得到一个还算用得着的西人!
“可惜此图没有‘比例尺’[1]……”
“什么?你说什么?”
济度有点着急,冲着一旁充作通译的布里亚特人嚷嚷道。其实,亚雷日金是用俄语说了一个“绘图比例”的专业词汇,但游牧出身的布里亚特人如何能够精准翻译?他连“绘图”为何、“比例”是啥都没有听说过!
“大将军,亚雷日金是说,这幅地图没有测绘长短之用的标识,应该叫做……比例吧?”被亚雷日金的大屁股阻隔在外围的阿勃林总算等到了机会,急忙用蒙古语解释道。
“测绘地图长短之用的标识?哦,原来如此,不就是‘计里画方’嘛!如何没有?你们这些罗刹人可真是不学无术!哈哈……”
弄明白过来的济度笑着调侃两个人一番,还不忘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方格。他此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两个罗刹降人必须互相配合好,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
“是!是!我等实在是才疏学浅……”
顺着济度的嗔怪,阿勃林趁势绕过了弓着腰的亚雷日金,站在了济度的另一侧,总算是进的内圈了。亚雷日金此时似乎忘记了和阿勃林的明争暗斗,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比划着——
“但据我总体查看全图大小,小的粗略估算一下……以为大将军点出来的那个地方,北距湖滨也有个七十多‘俄里’的样子……”
阿勃林急忙询问一旁的舒温,清军所用“里程”为何,然后在脑子里紧锣密鼓的测算一番,这才就着亚雷日金的话解释道:
“他是说,此处距离苏武湖南岸最近之处不过一百五十余‘清里’……”说完,阿勃林有些忐忑的望着济度,直到大将军很欣慰的冲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心中窃喜:原来一俄里差不多是两个‘中国里’!
“清里?你不如就叫‘里’算了。我大清也是用的前明度量衡。”济度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抬头冲着阿勃林说道。
“是!”阿勃林急忙答应,济度这才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地图纸上。此时亚雷日金还在继续测算着——
“……此处地方是在一个峡谷之内,它北面与贝加尔湖之间,还有一条不大不高的山脉,顺着湖岸呈西南、东北走向……”
济度不停点头——这小子越说越贴合了!
“它的南边,又被连绵山峦包裹,都是大致东西走向……不过其间分布着几条不大不小的河流,穿梭于山峦之间,自然形成了河谷地带。大将军所指之处,也正好有一条较大的河流蜿蜒经过……大将军,如果制图之人没有绘制错误的话,这里实在是屯兵驻守的绝佳地点!”
突然,亚雷日金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是一种如若至宝的神色!他说的一点没错,这里就是后世所称的所谓“外贝加尔山脉”,又称后贝加尔山脉、达乌里山脉,指的是贝加尔湖以东、以外的山区,由北贝加尔高原向南到俄国,接壤蒙古和中国边境,南北连绵1,000公里,由西至东亦长1,000公里,覆盖了贝加尔湖到石勒喀河和额尔古纳河会合处的中线。
“哈哈!亚雷日金啊!哈哈!”济度放声大笑。
“大将军,小的我……”亚雷日金拿不准这笑意。
“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说的不错。此处叫做乌兰乌德。乃是我定远大将军驻扎之地,的确像你所说,我当日一到这里,就发现此处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了!有了这里。整个苏武湖就是囊中之物!哈哈……”济度此时对亚雷日金。简直有一种引为知己的冲动了。
“乌兰乌德?”亚雷日金不懂蒙语。一时不理解。
“亚雷日金,蒙语‘乌兰乌德’就是‘红色之门’的意思!”阿勃林急忙趾高气昂的解释道。
“哦。”亚雷日金不甘示弱,只是应了一声。接着冲着济度说道:
“su-wu-hu?哦,小的知道了,此地是咱大清的属地,自然是叫做‘速-物-户’的了!不是贝加尔湖啊!”亚雷日金学着济度的发音,蹩脚的重复着。
“亚雷日金,不是速物户,是苏武湖!”一旁的舒温也笑着纠正道。
“是是,苏-武-湖!”亚雷日金很显然十分受用此时此刻这种略显亲密的氛围,恨不得一下子变成笑翻全场的滑稽小丑,继续用蹩脚的音调、十分夸张的重复道。
“亚雷日金,你尚需和阿勃林多多学习啊!瞧你这话说的,简直是费劲的很啊,这可怎么能行呢?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济度终于被逗引的纵声大笑起来。
帐内之人都被亚雷日金别蹩脚汉语弄得开怀大笑……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地图史上最早的比例尺地图,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是已知最早对世界的形状做出研究的人之一。他认为整个世界的根基是水,万物都从水中长出(万物本源于水)。他还提出了很多基本的天文学以及数学的定理使人们能够科学的研究地理学。他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绘制出了已知最早的比例尺地图,还发明了日冕。在东方,比例尺地图的始祖可以算是中国老祖宗用的“计里画方”之法,始自西晋时期【裴秀】所绘之《禹贡地域图》和《地形方丈图》。前者具有历史沿革地图的性质,后者则是计里画方的实验样品,即将缯八十匹的中国全图缩编为方丈挂图。裴秀倡导的计里画方的方法,长期为中国古代编制地图所遵循,并且影响远及朝鲜和日本。唐、宋两代,地图曾被广泛应用于土地和行政管理、外交和军事活动的各个方面,官府制图事业盛极一时,但大都因循抄袭,科学上无所建树。惟唐代的独创一格,他编制的《关中陇右及山南九州图》开创了边疆险要地图的先例。他运用朱、墨二色绘图的传统技法,表示地图内容的历史沿革。近现代地图的大发展,是在17世纪。公元17~19世纪,欧美资本主义有了很大发展。欧美强国不再满足于探寻海上通商航路,而是要求深入了解大陆腹地的自然资源和经济情况。原有的航海地图和世界地图就显得不够详尽了。随着瓜分领土,扩张殖民地的需要,大比例尺地形图的测绘在许多国家大规模地开展起来,形成近代地图发展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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