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纲首恍然大悟,一把将牛什摔到甲板上,指着牛什吼道:“你说,你狗rì的今天要说不明白,老子掐死你。”
咚的一声,牛什摔到积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努力翻将起来,摸了摸勒得生疼的脖子,哭丧着脸说道:“老大,这哪儿跟哪儿呀,我正钓鱼玩呢,醒来的时候就在甲板上躺着,好端端的谁要自杀阿。”
牛什被水鬼迷惑,他哪里还能想起跳海的事儿。
赵纲首也疑惑起来,回头看看祝皓,目光中充满疑问。
祝皓何等机灵,他怎么能不明白赵纲首什么意思,急忙走过来解释道:“赵纲首,我祝皓哪儿敢在你面前胡说,刚才牛什的确想跳海来着,是小步子第一个冲上去救了他,大伙儿都看到了。”
商船渐渐平稳下来,周围围了许多看个究竟的水手,老孙他们自然也出来了。
祝皓一语说罢,许多水手纷纷点头。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
“对,对,就是小步子救了他。”
“要不是牛什个子小,恐怕早跳下去了。”
……
各式各样的回答混杂在一起,吵闹不堪。
牛什恼怒起来,指着大伙儿骂道:“兔崽子们,老子活得滋润着呢,你们才跳海呢,你们才跳海呢。”
众人自然出口驳斥,两下里竟吵作一团,牛什还揎袖子挽胳膊,竟似要寻人放对,步离连忙走过去。
争吵声里,祝皓凑近赵纲首道:“赵纲首,我看这事儿透着古怪,按老辈儿的说法,咱们可能撞邪了。”
“能有这么倒霉。”赵纲首根本不信。
祝皓低声解释:“赵纲首,您好好想想,俩月就死了七十多个,都快回家了,按说想不开也不该在这时侯,本来我心里就想着呢,可这事儿都没见过,谁信那,时到今天,我才算是明白了,牛什压根儿想不起来他在船上干了些什么,您想想,不是撞了邪,难道还有别的说法么。”
赵纲首想了想,还真有几分道理,道:“娘的,这可怎么好。”
祝皓乘热打铁道:“赵纲首,我看咱们应该做场法事,驱驱邪,再这么下去,弟兄们能有几个回去可就难说了。”
赵纲首恍然大悟,回头瞧瞧不远处劝架的步离,突然皱了皱眉头说道:“没错,是该驱驱邪,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他娘的,大不了把银子还给他们,实在不够,老子再出点也行,银子这玩艺,什么时候能赚完那。”
这句话说完,又转身回去了。
祝皓呀的一声欢呼,兴奋地跑过来对步离说道:“赵纲首答应了,赵纲首答应了。”
步离莫名其妙,一把抱住占不到半点便宜的牛什向人群外走去,问道:“你说赵纲首答应什么了。”
有人不依不饶,自被祝皓赶开。
“放开,放开。”牛什还在步离怀里胡乱踢腾,那双脚却怎么也够不着地面。
祝皓看的可笑,立刻忘了本来赶过来的目的,只是凑过来嘲笑道:“牛什,脾气还挺大的,麻烦你动动脑子,就这模样打的过那哥几个么。”
“谁说要打架了。”牛什喘着粗气反驳,
“不打架你着什么急阿。”祝皓丧气道。
“鱼,我的鱼。”牛什直往后看,目光中充满焦虑,喊道:“我说小步子,赶紧放我下来,我又不是你爹,不用这么孝顺的。“
呵,这当口还有心思占点便宜。
“怎么,钓上来了。”祝皓特别好奇,连番折腾他也能钓上鱼来,这份本事可真令人叹为观止。
“屁话,冰里的,刚好砸到老子身上,好歹也能熬碗鲜汤喝。”
怪不得死活不肯松开怀里的冰块,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步离哭笑不得。
祝皓却发现了蹊跷之处,道:“怪了,如今这天气,海上怎么会有冰呢。”
说着话儿,回头望去,甲板上不但有,而且还不止一块,rì光下蒸腾起淡淡的雾气。
怎么来的,不就是使流yīn刀时冻出来的么。
不过这话儿怎么好说出口来,连忙放下牛什,道:“快去看看,别让鱼给跑了。”
本来是句玩笑话,可牛什却当了真,迈开两条小腿,肉球也似的往船尾方向滚去。
步离连忙问道:“你说赵纲首答应什么了。”
祝皓恍然大悟,跑过来不就是说这事儿的么,不曾想让牛什一搅和,居然给忘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笑道:“赵纲首已经答应,请船上的两位道长做场避鬼驱邪的法事。”
“就这事儿,也劳您亲自跑一趟。”步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咦,你不是想见见他俩么。”祝皓奇怪起来,道:“没事拜拜师父什么的,凭两位道长的本事,怎么着下半辈子也有指望了。”
“拜师,这家伙可真是异想天开,小爷堂堂筑基巅峰的修士,怎会拜两个凡夫俗子做师父。”步离心中暗道,
他也懒得搭理,回头找来木桶抹布,继续清洗甲板,活还没干完就有海浪冲上来,敢情早上白忙活了。
祝皓摇了摇头,拿着家什凑过来说道:“很爱干活是吧,怎么一点都不累呢。”
步离根本不予回答。
……
第二rì一大早,明月西斜,启明星尚在东天闪烁。
便看见赵纲首站在瞭望台上,时而看看天sè,时而看看海图,似乎计算着什么。
饶是祝皓一夜当值,他也有兴趣过去拍拍纲首的马屁。
远远招呼道:“赵纲首,您早啊。”
赵纲首根本不予回答。
他却半点也不肯放弃,招呼两rì来业已形影不离的步离走上瞭望台,道:“赵纲首,您老大早上的想什么呢。”
赵纲首猛然回头,看到了步离,脸上居然挤出笑意,道:“阿,是这么着,两位道长起初百般推脱,死活不肯,但经不住老子反复劝说,总算答应做咱们的礼实沓(海船上的祭司),主持避鬼驱邪的法事……”
“答应了,好事啊。”祝皓突然高呼,同时还没忘给步离使个眼sè,步离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这家伙还惦记着给自己,这位失去师父、孤苦伶仃的小道士寻找出路。
赵纲首不耐烦起来,祝皓脑袋上轻拍一掌,骂道:“狗rì的就是话多,你就不能等老子把话说完。”
祝皓连忙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赵纲首续道:“道长列出单子,什么贡香、丹砂、朱笔、五sè钱什么的两下里凑巴凑巴也就有了,可有样关键的东西,你说寻常谁备那玩艺,这可把老子难住了……”
“什么呀,赵纲首,还有咱船上没有的东西。”祝皓终于忍不住了。
赵纲首瞪他一眼,道:“三尺六寸长的桃木剑,还得是百年老桃木做成的。”
“呀,这可麻烦了。”祝皓惊呼:“上哪儿找这玩艺,就是想买,大海上又哪里有集镇啊。”
步离心头一惊,空丘山时曾听老头儿们说过,三尺六寸长的桃木剑暗合天罡,的确是道家驱鬼避邪所必用的法器,一般人哪里知道其中奥妙,莫非俩道士真有点本事,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有本事,怎么船上闹水鬼他二人毫无动静,想来想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管他呢,如果真能靠做法事驱散水鬼,那得给自己省多少力气阿。
眨眼转了许多念头,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祝皓又打断赵纲首的话,赵不满,喝道:“你小子闭嘴,听老子把话说完。”
于是祝皓现个哭丧脸出来。
赵纲首说道:“老子琢磨了一夜,这才想起来,附近有座荒岛,大伙儿都叫它玄都岛,岛上到处都是桃花,以前开花的时候,还特地跑上去观赏过,所以大概方位还记得,这才出来算算远近,你小子急急忙忙凑过来,莫非想替老子走一趟。”
祝皓连忙jīng神抖擞的回答:“没问题,赵纲首,只要您老发话,去哪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赵纲首不屑的看了看他,道:“你,算了吧,出海才几年,海上的岁数还没老子的胡子长,你去,知道有多远么。”
说着话儿,手指左舷方向说道:“由此向西北方向,约三十海里上下便到了玄都岛,这往返一趟至不济七十海里,沿路海情复杂,再加上逆风逆水,航速能有个十节就顶了天了,这么算下来,没个一天一夜是不可能的,你小子去取桃木,送死还差不多。”
“这么远。”祝皓募然变了脸sè,道:“这可怎么好,难道法事咱们就不作了么。”
“德xìng。”赵不满起来,道:“做也是你,不做也是你,你当干么,小孩过家家呢,去,把老孙叫来。”
“你的意思是他。”祝皓恍然大悟,
赵纲首斥责道:“不是他还能是你,论起水xìng,论海经验,咱平安号上除了老子,也就数得上他了。”
“好勒。”祝皓欢快的答应一声,回头看去,老孙已经回舱了,连忙拉上步离就要下去。
赵纲首道:“慢,小步子留下,老子有话要说。”
祝皓迟疑的看着步离,直到赵纲首头顶又拍上一掌,才下梯跑远了。
步离心中暗道:“莫非要小爷我去取百年桃木,靠,什么事儿,对付水鬼,小爷可比那俩道士有经验。”
赵纲首哪里知道他想些什么,只是望着他说道:“小步子,初来乍到的本来也不好麻烦你,可这场法事含糊不得,小兄弟好歹也是道士,去一趟也知道个桃木的好赖,省得不合道长胃口,让咱们再跑一趟,为了船上二百来号弟兄的xìng命,小兄弟,辛苦一趟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步离还怎么拒绝,只得笑了笑说道:“赵纲首哪里话,你们救了小道士的xìng命,正想找机会报答,就这点小事,还真是便宜我了,不过小道士走后,船上的弟兄们务必得小心些,别没事尽往船头跑,等我和老孙回来。”
赵纲首大笑起来,努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放心,老子亲自盯着,谁敢往船头跑,扣他半年工钱,好了,就这么着,一会儿和老孙一起出海,路上小心些。”
“放心吧,赵纲首。”步离回答,其实心里想的是:“小爷筑基修士,好歹也算个高手,这点事儿都办不成,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说话间,老孙走了过来,老远喊道:“赵纲首,什么时候出发,吩咐。”
祝皓快人快语,已经把事情分毫不差的告诉了老孙。
为船上弟兄着想,老孙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赵纲首大笑着迎下去,道:“老孙果然爽快,好,老子也不罗嗦了,给你们准备些淡水、干粮,这就走吧。”
老孙点了点头,又沉默下去,
步离走下舱顶,祝皓赶紧过来,卖弄少得可怜的海上知识,罗里罗嗦的叮嘱,俨然经验老道的水手。
老孙、步离各自沉默不答,却是各有各的算盘。
干粮、淡水、罗盘以及标有地点的航海图很快准备妥当,二人在众水手关切的目光下上了舢板,缆工们三下两下迅速的把舢板绞将下去。
为稳妥起见,步离放出神识四处感应,察觉商船依旧笼罩在似有似无的yīn气当中,应该还有水鬼暗中跟随,不过一整天不见出来,这倒有些蹊跷,难道都给打怕了,管他呢,这样也好,省得去取桃木的时候还心悬两地,牵挂商船上的安危。
二人划桨出海,俩道士始终不见踪迹,也不知忙些什么。
太阳渐渐露出头来,海面上唯见海鸥盘旋,涛声里,商船渐渐向太阳驶去,慢慢的淹没在满天红霞之中。
舢板离商船越来越远,饶是如此,但二人都知道,赵纲首已经吩咐降帆收桨,只是顺着浩浩奔流的海水慢慢前行,等他俩赶快回来。
老孙只顾专心划桨,步离稳立船头,任海风拂动宽袍大袖,飘飘然颇有几分神仙之慨。
行进间似乎有yīn气渐渐逼近,低头看时,海底深处有四个头尖脸阔,浑身发白的水鬼稀稀拉拉的跟了上来。
仔细一瞧,阿也,一个筑基中层,三个筑基低层,这什么鸟地界,怎么筑基修士满大街都是。
几次吞噬之后已经明白,水鬼筑基境界,早都可以踏浪分波,以他们的修为驱动海浪上个数丈宽广的商船,杀尽船上的水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为什么只潜藏在海水里勾人下水,莫非商船上有什么令他们忌讳的的东西,按道理应该如此,可到底是什么呢,却是左思右想,始终不明就里。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水鬼们不敢上船,再加上赵纲首答应过看住水手,不让他们往船头跑,商船应该暂时无恙。
倒要看看这四个水鬼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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