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女人又羞又怒,满面通红,小拳头都捏出青筋来。
卓君痛心疾首道:“你不要讳疾忌医!你要正视这个问题!你看看你现在,已经因为这个问题而严重影响到了心理健康,变得暴躁、敏感、易怒。方伯伯既然请我来,我就要管到底,我一定会解决你这个‘小’的问题,让你变得更加饱满自信!”
“滚!”
一向平静温婉的女人,生平第一次抄起拖把,发疯般地挥舞了过来。
“……你不要放弃治疗!”卓君边跑边喊。
喀嚓,大门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呐呐道:“……呃,姐,你……这是在干嘛?打小偷吗?”
姐?方清源还有一个女儿!
卓君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急忙朝门口望去,仅一眼,心里便是一阵呜呼:老天,这下糗大了,搞出超级大乌龙了!
门口,立着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约莫仈jiǔ岁年纪,穿着明显改制过的校服,背着一个对她来说特别大的书包,因不堪重负,身体微向前弓着,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齐刘海全部粘连在了一起。
唇红齿白的,就是眉锋略有些重。
不过卓君只一眼便看出来了,这小姑娘绝对不像外表表现的这样年轻,她的真实骨龄,至少在十四周岁以上。而且,她穿的,明显也是高中校服。
毋庸置疑,师父口中所说的“小”,应该就是这个女孩儿身上的病。
那,自己刚才急于搞定出师,不分青红皂白,对那长腿女人表现出来的凌乱热切,以及说出来的那番话?
我靠,无怪人家急得抡拖把,简直就是流氓混蛋加三级!毁自尊啊!
长腿女人此时已经完全暴走,也不答话,闷着头,抡起拖把就是一个劲儿死追。
“果然是小偷。姐,我来帮你。”小姑娘眼睛一亮,噌地甩下书包,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蝴蝶刀,唰唰唰唰,舞出几个炫目的刀花,小恶魔般便窜了上来。
完了。这一大一小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卓君心中哀叹。
“住手。”方正源及时出现,出言喝止。
老人家中等身材,胖瘦还算匀称,头发花白,慈眉善目,但在和善之中,时不时闪出一丝威严和峥嵘。眉头皱起,手掌伸开,“方珂,把刀拿来。”
叫方珂的那小姑娘不敢忤逆,低着头乖乖把心爱的蝴蝶刀递上,只是眼角的余光狠狠盯着卓君,满是怨怒不爽。
你不是吧,难道这也要算到我身上!卓君无语。
“方怡,你是怎么招呼客人的?不是跟你说了,这位卓君先生是爸爸好不容易请来的养生大师,就是专门……你知道的。你怎么能这样!还不快跟卓先生道歉?”
叫方怡的长腿女人将手里拖把重重一丢,黑着脸哼了声“流氓”,一甩门,进卧室了。
得。有这两个字定xìng,比讲一千个故事还管用,起码方珂那小鬼眼中便是一副了然之态,鄙视之意尽显。卓君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方伯伯,误会。误会。”
方正源望着卧室的方向,叹了口气,倒没多说什么,放下东西,热情招呼起卓君来。
卓君师承一脉,所学博杂jīng妙,再加上自小学起,每年寒暑假都要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游览名山大川,历练心xìng,增长见识。所以方正源本以为与他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没想到居然聊得很尽兴,他是专业老师出身,大学教授,学识渊博,二人从五岳之态一直聊到国学兴衰,最后还拿出围棋手谈了一局,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老怀甚慰之下,方正源还亲自下厨弄了两道菜,打开了珍藏的窖香,这让方怡方珂两姐妹看着卓君,彷佛见到了只活鬼。
一顿饭一壶酒下来,方正源嘴里,“卓先生”已经变成了“贤侄”。
不得不说,方怡这个女人还真不错,虽然心怀怨气,但出于对父亲的敬重,到了饭点,还是乖乖出来做饭。
尽管在餐桌上不说话,黑着脸,饭菜也没夹上几口,但还是一直坚持坐到父亲放筷才起身,收拾好碗筷,又摇曳着腰肢去厨房洗刷了。
真是个贤内助!唉,就是有点小。
卓君恋恋不舍地从方怡那对夸张的修长美腿上收回目光,刚好触到方正源明亮审视的眼神,居然脸不红气不喘,清咳一声,“方伯伯,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
二人沿着林间小径一路行着,卓君以晚辈自居,说话也不忌讳,一路插科打诨,嬉笑怒骂,让在学校位高权重端肃惯了的老先生哭笑不得,不过也因此感受到了平rì里难有的平静放松。这是家里那一冷一怪两个姑娘给予不了的。
交谈中,卓君大概了解了方家与师门的渊源,师父的联系方式,是方正源已经故去的大哥临终前留下的。
说是rì后若身体患有大恙,普通医学解决不了时,可以打这个电话。并郑重交代师父是世外高人,不要轻易麻烦,这电话也只能打一次,一定要慎重。
结果,方正源没有将这一次机会用到自己身上,而是给了长不大的小不点方珂。
二人在湖边停下。微风轻抚,波光粼粼,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群,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一派祥和。一瞬间,身边方正源的身形,忽然有些萧索佝偻。
“方伯伯,家师远游在外,这次我过来……”
“你这么年轻,我怎么相信你?”方正源突然转身,强势打断卓君的话,这一瞬,长期处于上位者的气势尽览无余。
卓君心中瞬间对他评价高了几分,直接好,总比藏着掖着发酵成不满仇恨好。笑了笑,指着旁边的一条石凳,“方伯伯,您先坐下。”
方正源走了两步,挨着石凳坐下,脸上有些好奇。
卓君眼神从他的右腿脚踝上移开,问道:“方伯伯,你的右侧脚踝今年是不是骨折过,嗯,应该是自高处坠下的错位扭伤,时间,大概在半年左右?”
“不错,就是半年前。”方正源淡淡道。这个不算什么,半年前他下楼梯不小心扭到,在家休养了足足三个月,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有心,找对了人,一问便知。
“是不是最近还是有些不利索,特别是做一些需要脚踝用力,比如大幅度跑跳之类的运动时,感觉会有酸软、无力、弯曲不便等情况,甚至有时候会伴有隐隐的锐痛?”
方正源眼睛一亮,“咦”了一声,腰身瞬间一直。
他老当益壮,很喜欢运动,到现在还保持每天投篮三百个,跑篮三十次的习惯,但自从这次脚伤康复后,行动大有不便,正是卓君所说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就连他家里那两个姑娘都不知道,何况是他一个今天下午刚到中州的客人?
忙问道:“这难道不是因为长期在家休养缺乏锻炼,受伤部位肌肉萎缩,血液循环不畅所产生的该有症状?”
卓君摇头:“已经半年时间,再怎么萎缩不畅也早该愈合了。我初步判断,方伯伯你现在的脚踝可能有两点问题,一是受伤部位周边软组织受损,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二是你在让医师拿捏正骨的时候,他可能不小心,或是认为无关大碍,忽略了一片极小的碎粒,现在还留在里面……”
“什么!”
方正源面sè大变,卓君扫了一眼便知道他的脚是用的中医正骨,固然让他吃惊,但更让他愤怒的是,鼎鼎大名的“正骨霍家”居然会如此不小心,简直是胡闹!
“什么中州第一正骨名家!我明天就去找霍英年那老儿算账!”
“原来是霍家正骨手,我说这手法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卓君一脸恍然,出言安慰道:“方伯伯别生气,这霍家正骨手还是有真水平的,师父曾提过古中医十大传承绝技,便有这霍家正骨手。其实对于一般年轻人来说,这种处理根本不算什么问题,身体完全可以自愈,不仅没错,相反,对于踝腕关节,还会有一定的好处,只不过对于像方伯伯你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就有些不大合适了。我猜,给方伯伯正骨的一定不是霍老爷子本人吧?”
“不错,那天他恰好不在,是他们家老六给正的。贤侄,你竟然还认识霍英年?”方清源惊喜道。
“随家师一起,被请去霍家,在畔山草堂小住过三天。”卓君淡淡道。
方清源目瞪口呆,肃然起敬。
霍家正骨术相传八代,闻名天下,是中州省第一批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单的。霍英年家学渊源,天赋又高,多次受到国家级、省部级领导人接见,多少有点倨傲,能让他主动请到霍家,而且在霍家畔山草堂一住就是三天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完全打消了对卓君医道养生之术的怀疑。因为他年轻时曾仗着跟霍英年关系熟,撒泼打滚儿,耍酒疯装醉,想在畔山草堂住上一晚,却还是被霍英年跟他老爹毫不留情地丢出门外。
由此可见,大哥说的没错,卓君师父绝对是神仙般的世外高人,要不然也不会让霍英年那鼻孔朝天的家伙如此看重。
师父如此,徒弟必然不会差到哪里。
“方伯伯,你坐下,我给你调理一下。”
“现在?”方正源一愣,还是乖乖坐下。随后,卓君麻利地握起了他的脚踝,依然是左手五根手指,轻巧捏握。
对于从事教书育人的老师,卓君一直都心存好感,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再藏着掖着,直接用上了他守了十年,一个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集中全部注意力,朝方正源的脚踝部位感觉过去。一秒,两秒,嗡的一下,脑中那无比熟悉的昏沉之感汹涌而来,紧接着,在他晕腾腾的脑海中,一些黑白线条和明暗区域快速浮现,先是形成一个脚踝状的轮廓。
再接着,在那脚踝结构内部,各种复杂线条和区域一一出现,肌肉、骨骼、血管、淋巴、结缔组织……
自从十一岁时,被师父豢养的红花咬到,昏迷一rì一夜后,他便具有了这样一项诡异的能力。
当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近距离内的特定人身上,用心感觉某部位的结构状况时,脑中便会呈现出比伦琴shè线还要清晰一百倍的黑白图像以及明暗区域,这便是他最大的秘密。包括最尊敬的师父,他也没有告诉。
当然,使用起来是极其费神的,以他目前的状况,一天最多只能用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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