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厨房那一长排平房烧毁了,一道道人多高黄土夯筑成的土墙被熏得乌黑乌黑的,有些断木还在冒着黑烟。还有部分家丁护院在来福的带领下,正在整理那些毁坏了的破损家具和还可用的些许器具,破壁残垣偶尔还有土坷垃散落下来。几具烧焦的尸体盖着白粗麻布,停放在房子前空地上。
童航撒开小翠拉着手,指指地示意她站在原地,自己走到那排尸体最左边那具,慢慢跪下。木儿刚才在后院中庭告诉他那是徐娘的遗体。小翠站在阁楼下,呆呆的望着童航。
“小翠,李大管家安排我和你们住东院去。”木儿胆小的拉拉小翠的衣袖,说道:“我先去收拾那几间屋子。”
见小翠木然的点了点头,木儿望望呆呆跪着的童航,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匆匆离开桂园。
木儿不知道善良的徐娘为什么会遭遇飞来横祸,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怡园那群人对童航的敌视,他不敢与童航走得太近。他八岁被买进李府,如今已有八年了,少年好动多嘴的天性早已被磨没,他只能像小牛一样天天早起晚睡,对府里任何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家里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痴呆的大哥,如果不是七岁那年父亲离世,母亲也不会把年幼的他卖进李府。他唯恐说错一句话,害怕走错一步路,胆战心惊的在李府数着日子过。好在老夫人和李大管家对他不错,允他些许小钱照应家里。这次李大管家让他也住进东院,服侍童航,可他哪里敢得罪怡园那些人啊。昨晚下半夜,小翠被三小姐留在荷香园,李大管家让他带着童航回自己前院的住房同住,虽然童航沉沉睡去,可他一夜不敢合眼。有一点响动,就吓个半死。天刚刚亮,小翠就过来了,童航也起来在洗手脸,他才刚眯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吓醒了,看到是小翠和童航,他忙爬起来,跟着过来了。八儿这小子怎么那么倔犟,从昨晚火起到现在,才想起去看看徐娘,硬是没有哭一声,没有流一滴泪,只是黑着一张脸呆呆的跪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童航混沌的思维慢慢凝聚起来,意识渐渐苏醒,感觉腿跪得木木的。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望了望那些忙碌的家丁护院们的背影,没有一个人关心注意他。这时他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徐娘的离开,已经让他茕茕孓立了。他一迈腿,一个趔趄,旁边一双娇嫩的小手搀住了他的臂膀。他慢慢回头,发现是小翠。翠儿,这世上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对,被许给自己的小翠。看着小翠那满是泪水清丽的面容,关切的眼神,他不禁心中一暖。
“你不是说,夫人安排我们在东院那边住么?”童航轻轻的拂去小翠脸上挂着的泪珠,柔声道:“我们去看看。”
小翠点点头,搀着腿麻的童航慢慢向后院中庭走去。
桂园阁楼上,一个丫鬟走过来,轻轻说道:“夫人,他们走了。”
“嗯。那牛八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夫人道:“去跟李大管家说一声,把牛八的用度提到二公子那个等次,就说是老太爷说的。”
那丫鬟答应一声,便下楼去了。
老夫人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过了一会儿,她眉头抖了抖,道:“香莲。”
一个高高瘦瘦的丫鬟,从旁边房间答应一声,迎出来道:“夫人”。
“你去告诉大少夫人,让她好好照看牛八和小翠两个,除了他们和木儿,不是东院的下人一个也不准进东院。有事一概挡在东院门口回话。”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家宅要平安,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闹得鸡犬不宁。”
“是,夫人。”香莲答应一声,快步而去。香莲是一个实心丫鬟,只因人长得高高瘦瘦,不符合此时的审美观点,众人都认为她极丑无比,所以她也非常自卑。好在老夫人心肠好,从不以她身材为丑,处处维护她,让众丫鬟眼红。
看她轻快而去,老夫人不禁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实心的好姑娘,可惜个子高了点。”
旁边的丫鬟不由得相互瞄了几眼,不约而同的想道,夫人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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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位杨大人离开仁智殿后,王振收起谄笑的面容,冷冰冰又回到脸上。他拍拍手,一个青衣内侍奉上湿润的毛巾。他接过擦了擦脸,丢了出去,那青衣内侍忙接住,低身退后。
“翁父,刚才小子做得可好?”小皇上一见王振的脸色,忙谄笑着问王振:“可是孩儿做得有错处?”
王振皮动肉不动的扯着嘴角笑了笑,道:“齐波儿,做得不错。以后要让别人知道,皇上很多时候,只有我才劝得住的。”
齐波儿,王振动用东厂不少秘密力量,整整花费两年多时间寻找,才找到这个面首与太子一模一样的,后藏在东宫隐秘的模仿太子说话腔调和动作,整整一年。在太子登基称帝后,他才动用锦衣卫和东厂两批人,一批劫走刺杀小皇帝,一批送回小皇帝。谁知纰漏就出在那没用的东西身上,这马顺是得敲打敲打了。要让他知道,除跟随咱家之外,他再无路可走。哼,还想脚踩两只船,什么东西!
“是,是。只有翁父才有此大能的。”小皇上腰身低得更深,笑得更有感染力,哪像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模样。
“嗯?”王振冷着脸哼道:“这是皇宫。”
那小皇上吓了一跳,忙直起身子,威严的一扫四周,道:“摆驾慈宁宫,我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王振忙换上谄笑,大声道:“起驾——”。
两人周围由王振带来的几个青衣内侍齐声高喊:“起驾慈宁宫——”。
周围青衣内侍一阵忙乱后,众人浩浩荡荡向仁智殿北面的慈宁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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