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我更好衣物,和方弼一同,来到甲观。
这个东宫内部的演武场,已经变成了一座工地,数百名矮人族工匠已经开始凿开地面,在搬运土石。
甚至,这里扬起的烟尘也是颇有些呛人。
操持皇宫上下服务与管理的机构——宫正司的几位主管也来了,其中左宫正尹离和尚舍监总管我都见过,右宫正戈扈倒是第一次见。母**中也派了中宫奉御官来探视,一时间还算是热闹。
我与两位宫正官都打了招呼,尹离还拿来了图样绢册献上,这显然比我之前预想的好,这甲观改造后,将有一条活水从御花园方向的小湖中引来,在此处造出一片可以游泳池塘。池塘的后方还会新建一座有顶棚的简易观景露台,以及培植一片竹林。
而甲观演武场本身的面积则缩小到目前的三分之二,倒也不影响习武。只是这些观景台和竹林,略有些化蛇添足,有些麻烦。
我问了一下工期,尹离显然胸有成竹,表示矮人们善挖土石,引水的工程只需三五日即可竣工。只是露台与造林,则需要月余。
见这时间倒也不久,我也不多事,便请尹离也多多费心操持。
不一时,周遭的御林卫士,东宫中的奴仆杂役们也都被招呼了进来,施工的矮人工匠们站成数列,还有一些乐舞师带着些吹奏乐器,守候在侧。
在帝国的宫中大兴土木,毕竟是一件不小的事,仪式虽然不大,也要做的气派体面。要不也显不出我这太子的根基稳固。
纣王的奉御官朱升则和费仲一起,姗姗来迟,方弼前去迎接完毕,乐师们便奏起乐曲。
只见朱升掏出一卷帛旨,示意乐师停下,宣读完毕后,交付右宫正,然后又掏出一卷竹简,指着上面对我说道:
“下月即是殿下十四岁寿诞,皇后命我早些为殿下筹备‘束发之礼’,卑职择了几个吉日,不知殿下中意哪个?”
这束发之礼,是我早就盼望已久的。在殷商帝国,对于王子们来说,只要行了此礼,就意味着已经初长成,便不能在宫中内廷自由居住行走,而要搬出宫外。
对于我这个太子而言,则仅仅是东宫中关闭通往内庭的宫门,打开通往宫外的“东毕门”,开启结交外臣,初闻朝政的起点。
我当然是想越快越好。
我看了看了费仲,取出其中时日最早的一片,先问过费仲:“不知此日,老师意下如何?”
费仲当然不会反对,见我如此给他礼数,自然连连应诺。
我把这片刻印着下月七日的竹简递给朱升。停在一旁的尹离也立刻得到眼色,立刻说道会在束发之礼前三日,将甲观工程完工。
我见一切已经妥当,便邀费仲、朱升一起,在祭祀官的祈福歌舞之后,将地基石缓缓铲土覆上。
宫中礼节繁多,确实有些麻烦。
可朱升走前,还与中宫奉御官又拉着右宫正商讨了一会,然后才告知我说,姜皇后认为东宫管事之前等级较低,束发之礼后东宫还要许多行政务之事,要有一套服务东宫的新机构,奴仆随从也要重新筛选培训,东宫主管的职位也要高配,等等等等。
我连忙问朱升:“那方弼将军去向如何?”
朱升答道:“方弼将军身为镇殿将军,侍奉帝王九间殿早朝乃是本职,只要与殿下东宫事务无碍,可暂且不必召回。”
既然方弼不用走,我听了当然十分高兴,也就拜别了朱升及各位宫中管事。
见众人散去,矮人工匠已经开始动工,我便邀请费仲入正殿饮茶,听他讲讲这近日之事。
费仲的消息还是那几条,其中前两条没有什么变化:纣王依旧没有早朝、闻仲讨伐北海战事正紧,而北海讨伐战中负责押运粮草的崇应彪车队数日后即抵达朝歌,费仲打算择机引见一下。
我点了点头,连忙问起百花宴行刺一案。
费仲答道:“说来古怪,介子高不知何故竟已于昨日深夜嚼舌吐血而亡,大廷尉箕子还企图隐瞒此事,不让吾等知晓,还好臣处耳目众多,正好借机问责。”
我“啊”了一声,惊得杯子掉在了地上。
“此事殿下放心,臣已经与多位大夫草拟奏折,弹劾梅伯一本,问他个审讯不周之罪,看他如何结案。”费仲得意的瞟了一眼,道:“若是大廷尉箕子大人包庇,吾等也顺势引发朝议,引得两派争执,也好见机找些机会。”
可是费仲哪里知道我心中的疑虑,破阵眼之时,柏鉴说的那些话,似乎介子高就是可以与人皇轩辕通灵交流的人,他这一死,我就难以再更深入的了解那些预言了。
看我痴痴得愣着,费仲便劝解道:“殿下仁慈,可这‘仁’与‘位’之间,乃是‘不二立’的啊~~”
我回过神,又问了句:“介子高刺杀本王,死有余辜。那老师可知道他家族子嗣如何处置?”
费仲答道:“皆在天牢,殿下务须多言,待臣下设法处置。”
他止住我正想开口的话,正色道:“殿下若如此易动妇人之念,犹豫不决,怎知他人之心,怎防他人手段,大位难保之日,悔之晚矣!”
我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费仲又报了太常杜元铣一事,说他主持的司天监算星一事,已经初定时日,从全国范围内召集星官中,除北路的数位星官因战事受阻,其余均已经云集朝歌。东鲁的星官们还被姜皇后懿旨赏赐,朝歌城内也是议论纷纷。
费仲叹了口气,很是不爽的说:“这些星官也实在太甚,三番五次相邀来府中一叙,竟然纷纷不肯。”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劝道:“老师大智慧,一切运筹帷幄,有无星官相助也是无碍。”
费仲虽然看起来满意我的恭维之词,但是还是说道:“一日不尊,上行下效,以后他日岂不是更被无视。不可不可……”
我见费仲这个样子,怕把我自己也弄的啰嗦麻烦,便道:“老师操心国事,想必是累了,吾处有母后新赏的一些安神芝,便赠予老师,还有些东海珠、织锦缎,吾也不用,一并请方将军给费老师府上送去,望万勿谦托。”
费仲笑了笑,也不推辞,便一一收下。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坐在椅榻之上,思绪万千,想找个人聊聊心事,却忽然想起弟弟殷洪,于是命备了个轿辇,起身向思勤宫行去。
也许,他那里能有更多介子高的讯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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