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并不多,自然也没有歌手献唱。
章向北抱着双臂,不时拿眼瞟着角落里摇晃着身子的‘馒头’赵颂。
“未成年人不得入场,你小子有身份证嘛!”陈白达老实不客气地将一瓶啤酒拍在章向北面前的桌上,调侃道。
“你这是赤果果的嫉妒,对我这种拥有高贵身份,能坐在这种高贵地方的人的嫉妒。”章向北举起酒瓶向陈白达晃了晃。
陈白达举目向天,卖高了一声,端着盘子走到下一桌去了。
“这小子绝对有古怪,没见他缺过钱,可为什么每天晚上他要来迪吧打工呢?”章向北看着陈白达的背影,脸上写满了兴趣。
“又在想哪家的小妞儿啦?”郭宽一屁股坐在章向北对面的沙发中,没好气地呲着牙,语重心长地道,“我这儿正温着书呢,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让江雪儿知道了不好。”
“你小子什么灯红酒绿没去过,你家领导今天回家省亲,你走个私,违个禁什么的有啥关系?”章向北翻了个白眼,又灌了口啤酒,‘噗’地喷出一口淡淡的酒气。
“走私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总要离校远点儿。”郭宽凑近章向北身前,眉飞色舞地低声道。
“去屎,让江雪儿知道我喊你出来花,她还不拿刀杀我?今天有正事儿找你呢。”章向北严肃地说道,极力让自己的脸皮子僵硬,显出几分天降大任的味道。
“有好玩的事得带上我,其余的事免谈。”郭宽大手一挥,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想问下,你那个唱片公司还想弄吗?”章向北一脸不怀好意的诱惑,神秘地问道。
“就这事儿?”郭宽登时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回沙发,没好气地道,“你不是一直反对,说没前途嘛,我姐也说啦,做这行特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那点破事,即使家里有座金山,他们也不会支持我,我就这么点子钱,一锤子买卖,干砸了是不能重来的。”
“我仔细想过了,有钱途的。”章向北把钱这个字咬得都快冒出水来了,一脸的所向披靡,道,“我把那块玉当了二十万,怎么样,一起疯一把。”
“你真的疯啦,那玉是你妈留给你的纪念,就这么一件东西,你也舍得?”郭宽怪叫了一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恨铁不成钢,但是那眼神中却一点一点流露出越来越浓的激动。
“再不疯就要毕业了,大不了象陈白达那样打个零工,能有个仨饱俩倒就行了。”章向北脸上神色慢慢变得郑重起来。
郭宽神色变幻了片刻,终于一咬牙,双掌互击一记,狠声道:“算了,拼一回了,不做,一辈子不得安生。败了又如何?大不了做个小白领,爷总算拼过。”
两人相视大笑,互相击掌为誓,便埋头讨论起细节,然后潇洒而去,引得还没下班的陈白达免费奉送‘白痴’标签若干。
没几天,相关的手续就办好了。
郭宽拿出了自己名下的积蓄三十万,两人合起来共五十万资金,成立了钻石唱片公司。租了间写字楼的办公室。
按说这些事情原本很费神,两个大三的学生办起来应该很吃力。不过,郭宽的表姐曲丽在东江管理着一家演出公司,在演艺界很有些人缘,手下也有几个十分能干的帮手,这些事情自然就由曲丽找人代劳,郭宽和章向北只是跟在后面点个头签个字什么的。
就连公司租的那间写字间,也是曲丽帮找的,她还替他们雇了一个管总务的姑娘——文洁。
文洁是乡下人,听曲丽说她是高中毕业,曾经在曲丽一个朋友家做过保姆,只是后来出了点儿事情,那个朋友不想耽误文洁的前途,便推荐她来钻石唱片,曲丽说那个朋友出资替文洁报了财务班学习会计课程,文洁人也精明、细心,相信能帮到两个大男生的。
见到文洁人生得干干净净,带着一些乡下人的纯朴直爽,郭宽和章向北两人都很满意,他们每天要上课,公司当然得有人坐班,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到文洁身上。
公司成立,作为总经理的郭宽大手一挥,上乐翻天迪吧happy。
才坐下没多久,郭宽就傻了,因为章向北郑重其事地提出想为公司签下‘馒头’赵颂。
郭宽差点吓哭了,看着台上正在嘶吼的赵颂,看着他那张象发过酵一样饱满的脸膛,揉着自己饱受摧残的双耳,准备找块豆腐撞死自杀。
但是章向北一点儿都不象在玩笑。他摆事实,讲道理,把十根手指都用上来列举‘馒头’的优势,最后差点儿把鞋给脱了。
上来添酒的陈白达及时扼制住章向北试图解放重度污染源的做法。而郭宽在最后关头也只能选择败退。
郭宽的理由很简单,反正公司只有五十万,想签真正的歌手,那是痴心妄想,赵颂虽然嗓子噪点,但音准什么的还行,听说早年参加过音乐大赛,还得过奖的,算是有基础的歌手,只要好好调教一下,说不定还能赢得一些听众,只是这家伙整天泡在酒坛子里,都快熬成陈醋了,怕是不好弄。
陈白达这时候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大咧咧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凑到郭宽的耳边,一脸的国*家*机*密,道:“知道赵颂是个什么人嘛?”
郭宽晃着干瘦的下巴,两眼茫然。
“赵颂五年前获得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亚军,同年结婚,第二年下生一女,婚姻事业双丰收。”陈白达看了看已经缩在角落里灌着闷酒的‘馒头’赵颂,眼睛里原本的一丝戏谑之色渐渐消失。
“这家伙这么风光过的呀?”郭宽很诧异,“那他后来怎么了。”他问着,一颗心微微地提起,对于一个生活上经历过许多风雨的人来说,郭宽很不愿意听见悲剧类的话题。
“女儿出生三个月后,他太太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丢下了他们父女两个,之后,赵颂的脾气越来越坏,常常酗酒,歌也不好好唱了,事业自然一天天走下坡路。再后来,他女儿得了脊椎侧弯症,他就更灰心了。”说到这时,陈白达的声音微微低沉起来。
章向北的嘴角微微钩起来,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但这并不是他要签下赵颂的主要原因。
郭宽眼神复杂地盯着赵颂那张馒头脸,上上下下狠狠地划了几道,咬着牙没有说话。
“女儿的病要一大笔手术费,他太太那次车祸,对方有些背景,赔偿很少,赵颂不服,和对家打官司,结果反而输了,赔进去很多钱,所以拿不出钱来给女儿治病,而他在行业里的名声也坏了,借不到钱,也没人再和他合作,他从此完全消沉起来,成天窝在乐翻天里喝酒,赚点饭钱养活女儿。不过听说如果孩子过了一定年龄,这种复位手术的效果会差很多,受的苦也更大。”陈白达担忧地望着角落上醉眼迷离的赵颂说道。
“呼”地一声,郭宽站起身来,一手握住酒瓶,一手指着角落上的赵颂红了眼道:“老子打死他个狗日的。”说着就要奋身而去。
唬得陈白达和章向北狼狈而起,抵死将郭宽按在沙发上,两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章向北重重地拍拍郭宽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给他一次机会吧,你知道的,陷在绝境中的人,别人伸出来一只手是多么重要。”
“你个猪头,你把人家老爸打残了,家里那个残废着的小女孩该怎么办?”陈白达拍了拍郭宽那浓密得像猪鬃般的头发,恨铁不成钢地道。
郭宽眨了眨大而多情的红眼,半晌才艰难地点点头。
“我不是神经病,你也不是傻子,到时候他一唱歌,你就知道唱片怎么样了?你说呢?”章向北搂着郭宽,亲密得像双胞胎。
“好吧,就依你了,哎哟,江雪儿下课了,我得赶快去接她。”被吵得头昏昏的郭宽一看手表,登时头皮发胀,起身匆匆地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章向北和陈白达相对重重互击一掌,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怎么样,我今天声情并茂,拿最佳表演奖没问题吧?”陈白达挺着胸,很有范儿地道。
“得了吧,你当那小子真那么好忽悠?要不然他也不会操酒瓶子了。”章向北一脸的奸笑道,“不过,真看不出来,那家伙眼睛红了,他是真动心了。”
“但是,你真有把握吗?赵颂已经是过气的歌手了,你炒冷饭,不怕把那点儿家当都折进去?”陈白达收起笑容,不放心地问道。
“把握是绝对有的,我还等着他开张后,做另一件大事呢,不然我怎么舍得把我妈留下来的那块玉当了?”章向北抱着胳膊沉在沙发里,双眼微微眯起,只有这时,他才表现出一分沉稳,一分笃定,拉长了声音缓缓道,“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尝不是给我、给郭宽一个机会?”
“说的也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件小事,就算失手也,大不了再重来,也不会伤筋动骨。”陈白达忽然间便了然一切的模样,一提托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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