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里黄山丘岭相连,美景如画,风光无限好。
距光明顶山脚三十多里处有座镇叫七里坡,住有三四千户人家,这三街六市百业兴旺,是处热闹所在。镇的入口处上有座汇通客栈,三层瓦房,七八十张铺位,平日里也没几人来住店,营生全依懒着前堂饭庄卖些酒菜。只是到了茶收与蚕蛹季节,客栈才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忙得伙计无闲歇息,全年也就七八十日的好生意。
小茶市刚过几天,大茶市还需半月,故这汇通客栈掌柜整日为营生哭丧着脸。可今日实在是怪哉,伙计在太阳爬上山时刚打开店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就有生意找上门来了,却是**十匹快马护着一乘马轿堵在了客栈门前,这自然是连夜下山要救贵妃莫菲性命的穆宗一行。在屯溪镇上,王豹打听到赛华陀住在七里坡旁的李家庄里,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时也顾不上用膳填饱肚子,就飞马赶来,闯进了这七里坡。“谁是掌柜,快过来说话。”
王豹叫了声,跃下马背,进入客栈恰好掌柜由后院赶至前堂,欠身哈腰道:“小的便是这客栈掌柜李牛。请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王豹取出两锭大银往帐台上一放。“客栈我们包了,快让闲杂另投它处。”这一出手便是五十两白银,李牛明白是来了大主顾,忙吩咐伙计:“快让那仨人离开,一切费用免了。”
伙计走后,王豹又说:“让你的伙计快快去李家庄请赛华陀来,就说有人中了毒镖,七八十个受了刀伤,需他来治。再去收拾一间上房。对了,先来些香茶吃喝填填饥,再入厨房做上**十人的吃喝,少不了你赏银。快去快去。”李牛识货,知是来了富贾,忙收好银两应允去了。大家下马涌入客栈,马匹车杖自有店伙计牵到后院喂养。不一会功夫,上房收拾干净,程洪搀扶穆宗,王豹抱着昏迷中的莫菲由楼梯入了上房。伙计随即就送上了香茶点心。沈芳让昨夜未参加恶战的那几个锦衣卫四处布哨,让伤者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再入厨房督促掌勺大厨快些烧出几盘佳肴来,送入上房去。
李掌柜也是聪明人,知这些客官均是饥肠辘辘的疲惫之人,只怕上菜慢了跑了这些大主顾,就让伙计先将昨天所剩熟肉一并取出,切片上盘,端上餐桌。再从仓库里拿来四五十瓮好酒,让雷龙,耿彪他们先吃喝着,然后出了客栈,亲自去其它饭庄酒楼借来几个大厨,挤在厨房里忙碌开了。镇上那些屠夫听说汇通来了大批客人,忙杀猪宰羊送了过来。
约过了两个多时辰,那赛华陀才匆匆来到,却是位七旬开外的长须老者,身后紧随手捧药箱的药童,和七个手提包袄的少妇。“哪位是中毒镖的?”赛华陀进了客栈便问,守门的锦衣卫刚要将他往楼上引时,只听他对七个少妇说了句:“秀贞,你们负责治刀伤。”便和药童跟随锦衣卫匆匆地到了楼上,在甲字一号房前停下。“老人家,请稍等。”这锦衣卫对赛华陀道了句,便伸手去轻声叩门,说:“老爷,赛华陀到了。”房内穆宗坐在床上,瞧着昏迷不醒的宠妃正在流泪,听得是赛华陀到了,惊喜中也忘了穿靴下床光脚便去开门,引入赛华陀两个来到床前。程洪朝锦衣卫挥挥手,让他退出,随手关上了门。“老人家,只要你救得她性命,我必以万金相谢,决不食言。”此刻的穆宗经大半夜的折腾,精神已至崩溃边源。故为了宠妃性命,要以万金相谢,听得赛华陀摇头一笑,也不搭理他的话,见程洪搬来一张椅子,便挨着床沿坐下,先把了一下莫菲的脉象,后又翻其双目瞧了瞧,再仔细查地看了其小腿伤口处,望了药童一眼。
药童忙心领神会地打开藤箱,他先取出一帖黄色膏药塞在穆宗手里。“记住,一个时辰后,用微火烘溶,贴在她的伤口处。”又取出一个小布包和一节细竹筒搁在床沿上,打开布包挑了巴小刀。药童已从桌上拿了两碗茶水,候在了一旁。“快取半盆水来。”赛华陀吩咐了穆宗一句,程洪听了忙出去端水,瞬息便回,放在了床边。赛华陀先用小刀慢慢地割去莫菲伤口处那已发黑的浮肉,瞧得皇帝小儿好是心疼,就象这刀是在割自己肉一般,眼泪“哗哗”直下。他瞧了穆宗一眼,直到割完莫菲伤口处浮肉,这才说:“今天遇上俺,你就不用担心了,往后待她好些,这比掉眼泪强。”说罢,便用嘴猛吸莫菲的伤口,再将嘴里的浑黑浓血吐在脸盆内。这样连续吸了七八回,直到伤口处的肤色泛红,他这才取过药童手上那两碗茶水淑口。完后,他取过竹筒,拔了筒塞,将竹筒里的白色药粉洒在伤口上,将竹筒给了药童,从藤箱里取出麻布包扎完伤口,从怀里取出一只粉红色的小瓷瓶,小心地倒出两粒黑色药丸,自己服了一粒,另一粒塞在了莫菲的嘴里,说:“她的体内毒性,已基本得到了控制,你就别再忧心了。”
他朝穆宗笑了笑,起身来到桌旁,让程洪找来纸笔砚墨,开了张药方递给穆宗,叮咛道:“你遣人快去屯溪镇上的本草药铺,汪掌柜识得俺的字迹,便会配药给你。取回此药后,须专人用心煎,用猛火旺火,七碗水煮成半碗。待药到了半温,你喂她服下,入黑前准保醒来。到了明日静躺一日,第三日便能痊愈,依旧活蹦乱跳。”听得穆宗龙须大悦,极为感激,用情之余竟夕握住赛华陀双手,连声道谢,让程洪取出一万两银票一张,诚恳地说:“出门在外,未曾多带,这区区银票先请老人家收下,待我回京后,必遣人送万两黄金到贵庄,以示诚信。”赛华陀摇头笑了笑,轻叹一声说:“此毒至少由四种以上剧毒配制,若在十二个时辰内得不到医治,那必死无疑。唉!幸亏你们及时找上了俺,不然在这徽州地界,再也无人能解此毒性。如此看来,你和俺还是有缘分的。既然是缘分,那你便是俺的亲人。
大官人,俺既是给自己的亲人看病,你说又怎么能收银子呢。”他这话实在朴素中情,句句在理,大大显出了徽州百姓的纯朴本质。但穆宗还是硬要将十万两银票往赛华陀的手里塞,可他自然死活不肯收下,如此推让了一番,他被逼到急处便说:“大官人,若你硬要谢俺,那待你娘子醒来,明日痊愈,再谢俺不迟。那小老儿去了。”穆宗犟不过赛华陀,只得亲自送他出房,直到楼下。赛华陀见秀贞七人均已为伤者包扎完了伤口,便朝穆宗施礼道:“大官人,那小老儿走了,明日再来为你娘子复诊换药。对了,大官人,如你娘子今晚有何不适症状,可遣人到李家庄来找小老儿,再晚小老儿也会过来。请留步,大官人。”言罢带秀贞等人出了客栈。
目送走了赛华陀一行后,穆宗唤来沈芳,随自己上楼入房,取过赛华陀所开药方给了他,让他立即飞马赶往屯溪镇上的本草药铺找汪掌柜抓药。沈芳走后,程洪欢悦地说:“皇上,看来这赛华陀还真有本事。”穆宗点头笑笑。“朕也是这么想。”便到了桌前,摊平宣纸,取过笔来,写了“华陀转世,扁鹊再生”这八字,回头对王豹道:“莫贵妃有惊无险,此功在你。快告诉朕,你要何等奖赏?即便是要万里江山,朕也与你共享。”王豹伸手取了穆宗手上的笔放在桌上,呵呵笑道:“臣服侍了皇上多年,又何时讨过奖赏。臣别无它求,只求贵妃快些苏醒,皇上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赛华陀由镇南出了七里坡,行了三里地,来到一处山坳,这便是李家庄了。门楼上的庄民看得仔细,远远望见庄主出诊回来,便早早放下吊桥,敝开庄门来。赛华陀一行过桥入庄,便是一条羊肠青石板小巷,两侧房挨房地约有二百来户人家,一千二三百人口全为李姓,无一异姓。赛华陀家就在巷中李氏祠堂对面,是座石狮守门的大宅院,四世同堂住有五十七口,是庄上人丁最旺的一户。
赛华陀有四儿三女,四个儿子均是茶商,常年在外,因数日后便是老母七十大寿,及旺祖儿子的七周岁生日,这双喜共贺,自然也就备足了南北俏货早早赶回家中来,和媳妇儿女一同帮着长工和丫环们杀猪宰羊,洗净鸡鸭,入塘捕鱼,忙得是全家人乐融融的。这人丁兴旺,亲家也多,想到清明时节多为雨天,道路难行,妙手李便早了数日,携全家与秀贞一胎所生的三兄弟前来贺寿。
众亲家闲着没事,就爱嬉逗天啸,或入厨房做个帮手。络络续续之中,已相聚了二十八户亲家,这院宅也就更热闹了。见老爷回来,丫环赶忙接过药童手上药箱,沏了壶茶送到前堂。老太太忙过来询问出诊情况,收了诊费没有,此举并非是在管束老太公,而因她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大善人,平日里吃素念经,塑佛斋僧,修桥补路,扶危济贫,积德行善,救人苦海,是地道的菩萨心肠,见不得别人贫寒受难。“患者是位小娘子,俺已为她驱尽肤内之毒,上了药,还留下一帖还魂膏,并开了药方,想来应无大碍,到了黄昏便醒。”
赛华陀说着,见老伴松了口气,又说:“病者相公来路十分高贵,以俺看,非相辅,便是王爷,言语诚信,出手便是一万两的一张大银票,让俺给谢绝了。对了,那大官人还说,还京后便送万两黄金过来,说得很是诚恳,看来不象是作假,你看到时怎么办?”老太太宽心地笑了,说:“老爷别愁,往后他们来时,自有俺出面来打发。走走,秀秀的父母和祖父母都已到了两个时辰,过去叙叙旧。”言罢,老伴俩出了前堂,往旺祖家走去,半路恰好遇上秀贞的父母和祖父母,便亲热了几句后,一同回到了前堂,分宾主坐下,自有丫环递上茶来。这秀贞的祖父便是天啸的曾外公妙手李。问到天啸兄弟仨这两年的情况时,秀贞的父亲说:“亲家,说来还真有些奇了,但你们莫要不信啊。天雷哥三个刚到我家时,啸儿十分顽皮,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外面淘气厮混,还常与镇上的孩子打架。可天雷与天雨却乖得很,从不出门去惹事。亲家,也不知这啸儿突然中了甚么邪,中秋之后从此就不出门了,整日就在后院的六角亭里打坐,或在竹林旁打拳踢腿,总之有板有眼。而天雷与天雨却不老实起来,整日在外惹事闯祸。
有回我问啸儿,他在胡练些甚么?可啸儿说他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老头,让他那般胡练的,你们说怪与不怪呀?”赛华陀点头笑道:“怪是怪了点。那后来呢?”妙手李摇头叹道:“约过了半年,凡上我那看病抓药的江湖人,都会指点啸儿一二,雷儿与雨儿也在一旁受益。可古怪的是,啸儿整日打坐,打拳,跑步,浸泡药水,从不知道个累。可雷儿与雨儿就不同了,从不好好习武,一不留意就会从药缸里逃出去玩,还闯了不少祸,真是让人头疼。”
老太太笑了,对身旁一丫环说:“迎春,你快去把啸少爷带来。”丫环应声走了,她笑着说:“亲家呀,这啸儿原本就是个古怪的人,只是在你家做的这些事,也确实古怪了点,待会我来问问。”秀贞的母亲摆手笑笑说:“我说奶奶,你问也是白问,他除了朝你笑,就说是梦里的老头让他怎么怎么做的。对了,啸儿现在不但跑得飞快,这力气也非常地大,还能打过四五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亲家呀,看了真有些不敢相信。”这时天啸到了,手上抱着条叫大黄狗。这阿旺足有五六十斤重,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天啸就象没事一般将阿旺放在地上说了句:“自己玩去。”便先跪地朝曾祖父曾祖母请了安,随后扑在老太太的怀里嘻嘻地说:“老祖宗啊,俺在老郎中家好着呢,甚么事都没有。”听了这话,四个老人都笑了。瞧得出这老太太很是宠爱这曾孙子,左手搂着,右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呵呵地说:“啸儿呀,你是个懂事,又不会撒谎的好孩子。那你快告诉奶奶,那个让你胡乱打坐打拳的老头,你不是在梦里见到的,是不是?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天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望望四位老人挠着头,随后嘻嘻地对老太太说:“老祖宗,不是啸儿想撒谎,而是那老爷爷不让啸儿说的,说怕会牵累了老郎中家的人。是这样的,那天俺在后山腰上看见个身中四箭,浑身是血的老爷爷,就让老郎中家的豹子把这老爷爷拖到了树洞里。回家后,俺问老郎中哪些是止血药,哪些是疗伤的药?老郎中说了后,俺就偷偷地拿了些去救那老爷爷,老爷爷就让俺练各种东西。”妙手李摇头笑笑说:“你这啸儿呀,还真是不错,小小年纪就懂得救人助人了。”秀贞的母亲也说:“我家啸儿就是好样的。只是外婆生你气,你不该让豹子去偷镇上酒楼的鸡鸭。”
天啸听了这话,知事情败露了,吓得忙跪在地上,搭着脑袋说:“啸儿错了。是啸儿错了。啸儿不该让豹子去偷别家的吃喝。可啸儿也没办法,那老爷爷特会吃,不吃会饿死的。俺错了,求赛华陀给俺些银子让老郎中带回家,赔给别人便是。若俺再去王流镇,定然上酒楼饭庄去道歉,向掌柜认错便是。”妙手李笑了,哈哈地说:“算了算了,银子我们早就给过了,只要你知错就行了。再说了,你做这些也是为了帮别人。”
虽是同在一个大宅院里住,但李家三代人基本都是各顾各的。除逢年过节,黑白喜事,小的生日,老的寿辰外,平时吃住都为自家小灶,从不串烧。秀贞夫君旺祖是赛华陀九个孙子中最小的一个,与胞兄旺财均是猎户出身,平日里也没甚么收成,故是这大宅内最穷的两户人家。再加上秀贞这一胎生了仨兄弟,这日子全靠老太太平日里塞一点,和秀贞娘家救济些,不然一家五口早就饿偏了。这旺祖小哥俩长得腰圆膀阔,力大无穷,又有一身好功夫,平日里最爱好打抱不平,人称李氏双雄,在七里坡上说句话,就没人不赏脸。想着祖母寿辰将近,上面七个哥哥均已备好了大礼,惟独他哥俩家贫寒酸,无钱筹措贺寿大礼,而两人的岳父岳母必会来给老太太拜寿,便商议着去猎两只大野猎回来,一是做孙子的对祖母一片孝心,二也可以让岳父岳母拜完寿后带些回去,也算是做女婿的一点心意。
话说这哥俩昨夜决定后,今日便四更起床,吃了面饼喝了粥,带上干粮米酒,拿了窝弓药箭,手持五股利叉,顶着星月离了家门,由小巷从北庄门出去,这脚下生风地顺着山道翻山越岭的走得飞快。在天明时入了光明顶山脚下的那片密林中,仔细地觅了两处野猪经常出没的所在,小心地下了窝弓,随后拿弓持叉,分头寻找野猪的踪迹。好在这小哥俩均是这方圆百里的猎兽高手,豺狼虎豺猎过不少,只要此山有猛兽,自然是逃不过他俩手中药箭利叉。“来呀,兄弟。”也就不一会功夫,旺财果然在枯叶中发现了野猪的粪便,忙用手一摸,尚有余温,忙惊喜地招呼旺祖来。“兄弟,这粪便还有暖气,想必这野猪应该走不多远,我俩快去寻了来,先杀上一只再说。”谁料旺祖此时也有了收获,但不是找到了野猪踪迹,而是凭着地上血迹寻去,竟然发现一堆乱草中躺有一人。他忙用手探了下这人鼻孔,见还有气息,忙招呼兄长。“哥哥,你快来呀,这里有个昏迷的血人,还活着。”
言罢扔下利叉将这人扶起,却惊喜地发现这人身下竟然压着一头死野猪。从野猪的死状来看,那必是这人用重拳打死的,而这人便是让无敌魔君和东方烈打下光明顶的食人魔钟磊。就这么,小哥俩先捡查了钟磊身上的几处伤口,随后取出随身药物粗略地往伤口上抹了药,再撕了衣衫包扎伤口,往他嘴里灌了几口米酒后,便一个驮着钟磊,一个扛着野猪大步地往李家庄赶去。
回头说东方烈他们在屯溪一家大酒楼内找到了正在吃喝的百毒魔王这些人,便七嘴八舌地将钟磊从光明顶谷底传来的话说了遍,顿时将那些正在暴吃狂饮的人给听傻了,这饭谁还吃得下呀。
可百毒魔王还有点不信,心想这钟磊杀人无数,又是重伤之下坠入悬崖,老天爷该给他报应了,又怎么可能没死呢,便问:“你们当真都听清了,那人果真是钟磊的声音?”东方烈点点头说:“绝对是他声音。大家都听见了,错不了。错不了。”这百毒魔王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此刻见千手观音他们都点头,这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忙对邪道人物说:“这食人魔虽功夫了得,但多处重伤,又失血过多,想他就是运功自疗,没三五日绝对走不远。”龙啸听了冷笑道:“老毒物此话有理,想那食人魔必然还在光明顶下躺着,以我看,大家这就过去寻找,等杀了食人魔,回来再吃,我请了。”大家点头都说“好”,争先放下碗筷起身,由司空阔结了银两,正邪两道就这么涌出了酒楼,往黄山而去。众人没走几步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就听得有人喊道:“闪开。闪开。马受惊了。”
这人便是刚从本草药铺抓药出来的沈芳,见前面有人挡路,便慌称马惊想驱散行人,不料却是冤家路窄,遇上了光明顶上的那些人。他情知不妙,刚要调转马头离开时,已让人挡住了去路,却是无敌魔君龙啸。“还想跑。”龙啸冷笑声中挥掌拍死了沈芳的马匹,将他摔在地上不等爬起,已让人团团围住,瞬息深陷在了虎狼之中。
不等沈芳起身拔刀拒敌,已让正邪两道连人带马被对手剁成了肉酱,很是血醒。大家杀了沈芳心里痛快,刚要离镇赶往黄山去,忽见得眼前有人影一晃,却发现面前多出了一张冷飕飕的面孔来,众人顿时一惊,围住便要出手,却见来人却是昆仑老怪和他的一对黒猿。无尘道长吃愣了一下后,问:“老怪,你不是回昆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昆仑老怪仰首一笑,说:“诸位,尔等杀了这锦衣卫是惹火上身,这时候去杀食人魔是趁人之危,老怪我只想奉劝尔等一句,为人要光明磊落,千万莫做胜之不武之事。”百毒魔王朝昆仑老怪点头笑笑,抱拳道:“老怪,你我迟早会有一场死拚,到时谁也不要手软。但我等今日杀谁,又要谁死,这与你老怪无关,回你的昆仑去吧。”
这昆仑老怪也不理百毒魔王,只是朝他冷声笑笑,却把眼睛望着三眼怪道说:“你这师侄,那日请我下昆仑,你都答应我甚么了?”三眼怪道听了有些尴尬,做声不得,玉面和尚却问他。“怎么,原来昆仑老怪是你师叔呀,我们怎么不知道。”东方烈也说:“是啊,天下武林都知道,你的功夫均是偷师得来的,怎么会多出了一个师叔来?还是这昆仑老怪。”众人也觉奇怪,都把眼睛望着三眼怪道,等着他道出其中原诿。说起这三眼怪道谁也不知他姓甚名谁,也不知从何处来。只知他并非汉人,却是个习武奇才,无师自通之人。他独自入天山七峰山三十载,偷学奇枪镇漠北的四十二路追魂枪法,和三十六式囚龙棍法,出山后竟成了天下第一枪,驰横江湖未曾对手。
尽管他属偷师一类,但令世人不知的是,某日奇枪镇漠北忽然找到了他,将追魂枪法和囚龙棍法精华亲传给了他,还将他推荐给了师兄疯癫老道,成了天魔会的法王,那他也就真正成了奇枪镇漠北的大半个徒弟了。而这昆仑老怪是奇枪镇漠北的师弟,那自然也是他的师叔了。只是,天下武林从不知晓疯癫老道,奇枪镇漠北,和昆仑老怪这三个是甚么关系,不然也不会如此询问这三眼怪道了。
而三眼怪道入昆仑山请师叔下山围杀钟磊时,昆仑老怪曾对他说过,如哪天遇上无敌魔君,必要因师伯疯癫老道的原故挑战龙啸,他也答应了师叔这一要求。此刻见师叔冷眼瞧着自己,似乎很是愤怒不已,知道今日避是避不过了,那也只能在江湖人的面前坦露自己的师承,便对龙啸道:“无敌魔君,老夫虽已离开了天魔会,入了海盐帮,但你大逆不道地私囚至尊龙头之事,老夫定然要找你算清的,不然就没有天理了。再说疯癫老道便是我师伯,那我更不会放过你了。”如此一说,众人才知三眼怪道与疯癫老道,奇枪镇漠北,和昆仑老怪这三人的关系了,顿时引来一阵惊讶声。龙啸点头笑笑。
“三眼怪道,你就是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嘿,到时你们五大旧法王一同上便是,我扛下了。”千手观音听了这话,心中顿感不悦道:“好女婿,你这口气也太狂了点,那我们兜住就是了。”随后朝大家一挥手,百毒魔王朝龙啸冷“哼”了一声,与众人出了屯溪镇,直入黄山而去。体力好的,腿脚快的,轻功佳的先众人数十里来到了黄山光明顶上,却给眼前的云海美景给迷住了。
可众人心里想着谷底的钟磊是生是死,一时也无心游览此美景,只是草草地观赏了东海,南海,西海,北海,天海这所谓五海之烟云。东方诚挚突然想到了元人汪泽民在[光明顶游记]里的一段佳句,便由衷感慨道:“所谓三十六峰者,骈列舒张,横绝天表,众岫叠岭,效奇献秀,尽在一览。唉,不登光明顶,又何处去觅得如此美景。”见群雄已络续登顶,便到了父亲前。“爹,谷底极大,野草丛生,乱石又多,如胡乱搜寻必找不到那可恶的食人魔。
孩儿认为,可将众人分成两组从左右而下,到山腰后从中间走,直到两组会合时,再列成一排往山下搜去,那应该能找到那食人魔。而儿孩带上诚为诚云从昨夜钟磊坠下山谷的方位下去寻,这样方能万无一失。”东方烈觉得儿子想法不错,便与百毒魔王商量,随即将众人分成两组,自然是正邪各一组。下了光明顶,东方诚挚兄弟仨顺崖而下,满山遍野地来找食人魔。可钟磊已让李氏双雄驮回了家,此时躺在客厢房床上,由祖父赛华陀出手施救,群雄自然是在枉费功夫瞎找,说也可怜的很。而东方诚挚兄弟仨到了谷底后,很快就找到了钟磊的那根浑铁棍,随即便发现了一滩血迹。但不幸的是,在沿着血迹查找时,诚为和诚云踩上了旺财哥俩忘记收回的那些窝弓,当即便死,骇得东方诚挚放声泣喊,很快就将众人引了过来。
东方烈见窝箭穿透了两个儿子的胸背,这心里好是悲痛,仰首长叹。百毒魔王见有铁棍不见人,心想这食人魔必已被猎户所救,而救他之人必然是这窝弓的主人,便对大家说:“要怨就怨老天无眼,助食人魔逃脱此难。但不论是何等状况,线索犹在,那便是这些窝弓。这窝弓是猎户用来捕射大型猛兽的利器,而在此处下套,那应该就是附近猎户所为,这寻找范围也就小多了。只要大家用心找到这窝弓的主人,量食人魔也没得本事上天入地,但也别漏了当地的郎中与药铺。三日后在屯溪飘香酒楼汇合,再聚再议。”此分析不无道理,众人纷纷应允,由此分流四处,仔细寻找猎户,走访郎中,去药铺打听。
百毒魔王带上得力爱徒云中飘,俩人巧扮成了江南客商,由屯溪开始一路打听猎户所在,上门收取猛兽皮张,引话闲聊,扯东拉西的。可虎皮豹皮收了好几张,但谁也没见过钟磊这么一个人,很是扫兴。可百毒魔王并不泄气,照旧是一路打听,非要探出个名堂来。腹饥时,遥望前面挑出一杆帘旗,这帘旗上是个“酒”字,便知是家饭庄,这师徒俩紧走几步一看,饭庄名叫柳坡清香。入了饭庄才知,掌柜是个老头,伙计均是自家的儿女媳妇,老伴下厨掌勺,也就七八付座头,堂内冷清得没一位顾客。师徒俩拣了付挨着帐台的座头坐下,要了一只肥鹅,五斤牛肉,几盘炒菜,一瓮好酒。吃喝时,百毒魔王有意找话要与掌柜搭讪,掌柜闲着也是闲着,便打开了话闸闲聊起来。
说到猎户时,这老头突然关了话闸,卖起关子。云中飘心中领会,忙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往桌上一搁,笑笑说:“掌柜,这就算我们的酒菜钱,余下算是打赏了。”掌柜见了银子眼睛放亮,忙取过银子捏在手上,这话也就直奔主题。“要说虎豹皮,你俩哪也别去,就上七里坡,那里有二三十家好猎户,可说是远近闻名。而为首的叫旺财旺祖,人称李氏双雄,是老郎中赛华陀的孙子,这家就住在七里坡南面的李家庄上。不过,近几日千万别去李家庄打扰,不然没有你俩的好。”百毒魔王刚听出点味来,却让这话浇了一盆凉水,这心里不甘,忙问:“掌柜,这又为甚?快说来听听。”
这老头笑而不答,又卖起了关子。云中飘见了来气,恨不得一掌拍死这老头,但为了能找到食人魔,只能忍住怒气,再摸出一些碎银往桌上一放,这老头的话马上又来了。“这几日是老太太七十大寿,去了也没人会理你俩。再说了,此庄并非他庄,四周筑有高墙,南北两门筑有门楼,为防强人摸点偷袭,有庄客昼夜守护,生人一概不准入庄。如有人来摸庄,庄民便以击鼓为号,全庄青壮汉子闻得鼓声,便手持刀剑棍棒从屋内涌出,即刻迎敌,很是凶猛。而旺财旺祖小哥俩又有万夫不挡之勇,手段厉害得很哪。”听罢此话,百毒魔王暂且打消近几日前往李家庄踩点的想法,换了个话题说起钟磊来,还将他的身材长相说了个仔细。这下老头没得话了,可他的儿媳却凑了过来说:“昨日上午,俺上南山,瞧见旺财兄弟俩驮着一条浑身是血的大汉,由光明顶后山过来,急匆匆地往家赶,一时也瞧不清那人长相,也不知是否你们要找的人。”这话顿时听得百毒魔王来了精神,推算时间一想,觉得那被救之人十有**是食人魔无疑,那这线索也就有了,便指指身旁一付座头上的几张虎皮豹皮对老头的儿媳笑笑说:“这些兽皮,你胡乱去换些银两,算是我打赏你的。”言罢搁下碗筷,朝云中飘使了个眼神,俩人便离开了饭庄,直奔屯溪而去。“这下,该是我们占先了。”路上,百毒魔王很是兴奋,决定今夜与云中飘先去探庄,寻找钟磊养伤的房间,如可以便趁机杀了,那么屠龙教也就在江湖上长脸了。“师父,以徒儿看,不如再找上几个人,这样稳当点。”云中飘很是胆惧钟磊,百毒魔王想想也对,便一路上留下了不少教中联络暗号。回到屯溪,百毒魔王入了飘香酒楼,云中飘入门前在一明显处画了只展翅雄鹰。
俩人到了楼上,找了付靠窗的座头刚坐下,伙计便已凑了过来,如同王婆卖瓜似地自夸了起来。“两位老爷,不知想用些甚么?本店是屯溪最好的酒楼,酒有三十年的女儿红,七十年的透里香。菜有虎骨汤,炸豹排,烤豺肉,炒熊肝,醉鸭舌,炖鸡心。”
见伙计唠叨个没完,云中飘便摆手笑道:“噜嗦甚么,来一桌贵店最好的佳肴,三十年女儿红和七十年透里香各一瓮。”伙计唱了一句:“好勒。”便下楼而去,在帐台处遇上老少两人在行窃食客,老的是四川唐门的拄拐老太隔靴搔痒,小的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刚想开口叫破,提醒店内客官,脖子上已中了柱拐老太打来的一枚毒针,倒地而亡,惊得楼下食客不知出了甚么事,纷纷离桌围了过来。拄拐老太趁乱带女孩出了这酒楼,入了对面客栈,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些鸡鸭鱼肉,两碗米饭,吃饭说话,很是乐哉。
不说这拄拐老太暗器歹毒,轻功绝伦,妙手空空天下第二,就论功夫也是个厉害角色。却说这女孩也大有来历,父亲是龙啸,母亲是罗刹女,外婆便是那千手观音,她的乳名叫玉罗刹。“师父,我俩刚才共偷了多少银票呀?”玉罗刹嘻问了一句,拄拐老太笑道:“玉罗刹呀,不错,不错,比昨日好多了,竟拿了别人一张银票没失手,奶奶好高兴。”玉罗刹笑了,笑得很甜,拍着小手说:“奶奶,那几时传我使毒呀?”没等拄拐老太来得及回答,有个童声从邻桌传来。
“毒有甚么好玩呀,轻功才好玩呢。”拄拐老太闻言脸上一喜回头看去,哈哈笑道:“原来还真是云菲呀。来,让表奶奶好好看看。”便起身过去,从表姐一阳指段雯手上抱过唐云菲,与她亲热了一阵后,问摘叶婆婆。“表姨,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段雯说:“我们去杭州,路经这里。表妹,你们怎么会在这?”柱拐老太放下唐云菲,指指玉罗刹道:“这丫头,听说她娘,外婆,爹都在这黄山顶上杀食人魔,硬吵着让我带她来,还一路学着偷银票。对了,这丫头刚在对面酒楼摸了别人一张银票,厉害吧。”
段雯听了轻叹一声,摇头笑道:“你啊,别尽传她旁门左道。不然别人又要说了,大理段家出了个小飞贼。”不料摘叶婆婆却说:“旁门左道怎么了?旁门左道也是功夫,而且非一般人均能学会学好的上等功夫,能学者必须要是习武奇才。你想呀,那妙手空空要身手敏捷,眼明手快,轻功绝伦,还得会飞檐走壁,行走如飞。”段雯听了直摇头,过去将玉罗刹抱来,将两桌酒并了一桌,待大家重新坐下后唤来伙计,又加了几个菜,要了一瓮好酒。两个孩子自个说话,三个老太论长道短,当问到黄山光明顶上的这事时,段雯暗暗指了指唐云菲,揺头轻叹了一声,说:“唐武俩都没了。唉,不该呀。”这唐武是唐云菲父亲,罗刹女胞弟,千手观音的小儿子,受伤后被亲朋忘记在了光明顶上,遭锦衣卫泄愤所杀,成了冤魂。
却说穆宗在客栈里左顾右盼不见沈芳抓药回来,这可是救贵妃命的药,心里急呀,便遣人找来程洪,和王豹,赵虎到自己厢房内。正当四人胡乱猜测沈芳还没回来的种种原因,却听得有人在叩门,随即便是雷龙声音:“皇上,赛华陀的孙媳来了,说是有要事面奏。”程洪望了眼穆宗,说:“莫非是老郎中用错药啦。”穆宗也没吭声,但脸色却异常难看。“快传她进来。”王豹叫了声,对程洪说:“赛华陀医术高超,定然不会用错药,请程公公不必乱疑,见了来人便知一切。”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进来一人却是秀贞,照面便说:“你们派去抓药的人,出了本草药铺就让人给杀了。
这事恰好让药铺的伙计看见,忙回去告诉掌柜。掌柜知这是救命药,便又配了一包,让伙计赶忙送到俺家,爷爷就让俺送了过来。药,俺已吩咐你们的人去煎了。这信送到,俺回去了。”她说走便走,待程洪想要挽留,她早已下楼出了客栈,一头扎入人流没了影。王豹愣了半晌说:“难怪等不到沈大人回来,原来是出了这等事。皇上,臣琢磨,沈大人必是遇上光明顶上的那伙贼人,这才遇了害。”赵虎点了点头,对王豹说了句:“这仇不能不报。”
随后对穆宗说:“万岁爷,昨日死了钟磊,今日又死了沈大人,待贵妃娘娘醒后,我们便回京城去,然后向万岁爷告假一月,去杀了这些狗日的。”想到钟磊救过自己,沈芳又一路艰辛,穆宗当即应允,还愤恨地说:“伤寡人爱妃,杀寡人爱臣,此不造反吗。侍到了京城,寡人便下圣旨将宫内高手全拔给你俩,将那些匪首全砍了。”正说着,却见莫菲醒来,他忙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喜笑一句:“正骇杀寡人也。”便将她楼在怀里,指指桌上的宣纸说:“你们带上寡人手迹,在镇内找个巧匠制块金匾。回京前,寡人要亲自登门重谢那赛华陀。”程洪三人见莫菲苏醒,情知危险已过,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说是安下了心来,取上穆宗“华陀转世,扁鹊再生”这八字墨迹退了出去,随手轻声带上了门。穆宗便将赛华陀救她经过细细地道了一遍
。莫菲听了很是感激,便说:“老郎中拒收银票,那是客气,你不会真的想用块金匾打发他吧。”穆宗忙说:“你是寡人爱妃,此命足抵江山,寡人又怎会食言。莫急,你且听寡人说来。金匾与银票,不过是救急之用,待寡人回宫后,不但要送他万两黄金,还要送他一件黄马褂以表厚谢,你看怎样?”莫菲听了自然欢悦,柔声甜蜜地道了声:“谢主隆恩。”便倒在穆宗怀里不再言语。
情意绵绵中到了傍晚,王豹赵虎送来了十几盘可口佳肴。莫菲还真饿了,在用膳时突感呕心想吐,瞧得穆宗有些心慌,怀疑是先前喝药喝出了问题,现在来了反应,忙唤来程洪,王豹,说了此事。这是性命忧关的大事,三人也不敢胡乱定夺。“皇上,先莫惊吓了自己,我们这就去李家庄,见了赛华陀便知原诿。”王豹无奈之下说了句后,赶忙下楼,亲自从镇上行馆借来了两乘四人大轿。想到空手去见赛华陀有失礼节,他忙又匆匆地备了十担重礼,让店伙计挑着回到客栈。穆宗莫菲下楼出门,坐上大轿,由锦衣卫抬轿挑担,叫上雷龙,慕容飞,让程洪上了马,也不鸣锣开道,出镇前往李家庄而去。
也不过三里地远,这说话间,也就到了。王豹隔河大声叫唤,说有要事见赛华陀,门楼上庄民听了便说:“那尔等稍候,俺这就去禀告庄主,去去就来。”说罢下了门楼。也就不一会功夫,这庄民回到门楼上,身后跟着赛华陀。“请问是谁想见俺?”因已是傍晚,天色将黒,赛华陀很是小心,只怕有诈,询问了一句,王豹忙说:“大爷,我们是汇通客栈里的住客,你白天带人来给我们看过病。”赛华陀很是谨慎,又说:“去汇通客栈看病不假,但俺不认识你,让那位老爷来说话。”王豹无奈,又撒野不得,只好请穆宗出轿,去和赛华陀说话。穆宗下轿朝前走了几步,到了护庄河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赛华陀笑着说:“俺认出来了,是你是你。”便让庄民将吊桥落下,自己下了门楼,打开庄门,只见两个丫环提着灯笼在门前迎候。
赵虎,王豹率先过桥进入庄内,朝赛华陀拱手施礼,齐声说道:“见过再生扁鹊,谢过转世华陀。”此声极为宏亮,在山坳中久久回响。程洪朝前几步,对赛华陀表明来意。“太公,我家夫人出现呕吐症状,故连夜来打扰贵庄,请老太公看看。”赛华陀是明白人,既猜测穆宗为皇亲国戚,自然不会懈怠,揖身还礼后,与两丫环在前引路。王豹速让雷龙上了门楼,自己护在穆宗轿旁入了小巷。
到了宅院门前大轿缓落,走出穆宗莫菲。赛华陀全家刚才听庄民来报,说是汇通客栈的人来找老爷,便知是穆宗他们这些人,故上下老幼早在大门前恭候迎贵客临门,接入院内进前堂,手指上座很是恭敬。只见大宅院内张灯结彩,金黄色绸缎绕柱而上,大红色绸缎披梁成幕,一派喜气,穆宗莫菲知是撞上了喜事。再见赛华陀全家不论老幼全着新装,其中有一老太上穿金黄色“寿”字红绸缎衫,下着红绸缎“福”字裤,穆宗便对莫菲轻声语道:“爱妃,我们赶上了老夫人寿辰。”
此话刚落,进得前堂,果见堂中挂着“寿”字,莫菲大悦,先朝赛华陀叉手揖身。“小夫人谢太公援手施救之恩,如同再生,石烂铭记。”赛华陀忙朝莫菲揖身还礼,朗声一笑道:“救人乃小老儿之本份,此见夫人症愈,小老儿顿感心安。”言罢,请穆宗与莫菲入了上座。穆宗舒心一笑,让慕容飞将十担重礼搬到堂内,说:“老人家,匆匆赶来也难筹措,这区区薄礼万请你收下,也算是我和夫人给老太太拜寿的一份贺礼。”老太太春风满面,听罢穆宗所言,当即收了礼物,让丫环们一一搬走。这让莫菲瞧了很是欣悦,刚要说话,却听赛华陀说:“夫人,白天给你号脉时,小老儿已知你有喜了。
只是想着救你,也未言明,故你有呕吐症状实属正常,小老给你俩贺喜了。”莫菲听了此言,方知自己怀上了龙种,这心里好生欢喜,脸色羞红地眸了穆宗一眼。躲在老太太椅背后的天啸探出大半只小脸来,冲着莫菲直笑,那对小酒窝特别招惹人爱,嘴上还说:“俺知道那是小妹妹。”人说童言无假,穆宗听得清切,自然心欢,况且昨日险些生死别离,还真尝了回愁肠焦心的滋味,此时见莫菲瞧着那天啸很是亲热样,便笑笑说:“夫人,你象是喜欢这孩子。”莫菲连忙点头,轻声向穆宗作嗲。“老爷,瞧那童儿十分可爱,象与我有缘颇亲,好撩我心。我想认门干亲,不知允否?”既是宠妃,自然要搏她心欢,岂能不允,穆宗当即点头笑笑说:“就随夫人所愿,只不知太公家有何所想。”俩人话语堂内人均听得清切,都显欢喜。
也就在此刻,堂内突然响起了亲切的叫唤声:“娘亲。”却是那天啸的呼唤,清甜清甜的很有韵味。随后便从老太太身后闪出扑在了莫菲腿上,还仰头叫道:“娘亲,抱抱。”那模样十分可爱,极为招人。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不说宫里出来的人感到突然,就是赛华陀全家也实在是意外得很。莫菲愣了愣后,忙伸手抱起天啸搂在怀里,亲他小脸,与他嬉逗。说来也是奇事,旺祖媳妇秀贞分娩那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生下了老大取名天雷。接着狂风呼啸又生下老二便取名天啸。随后便下起暴雨生出老三取名天雨。这兄弟仨个自小各有不同,老大爱闹,老三爱哭,只有老二不哭又不闹,极为稀罕。
满了十月,这老大会说不会走,那老三会走不会说,而老二却会说又会走,而且小嘴抹蜜,双眼机灵,奔跳之余从不跌跤,记性极好,从不迷路,也不会叫错人,故得全家上下欢喜,是赛华陀的掌中宝,老太太的觜中玉,就是做母亲的秀贞也偏宠老二,赞他乖巧。不想今日乖巧的天啸竟然能这般识人,唤莫菲为娘亲,一时喜得穆宗伸手抢过天啸,拍他额头,扯他耳朵,捏他鼻子,逗了一阵之后嘻嘻地说:“我的儿呀,你唤她娘,那你又该唤我叫甚么?”
听得穆宗这话,天啸没即刻回答,先用机灵的双眼瞧瞧莫菲干娘,随后又眨巴眨巴地看着穆宗没吭声。如说天啸天生聪慧,那是上苍恩赐的,谁也争不来。但能成为当今万岁爷的干儿子,日后得莫菲百般宠爱,那是天啸自找来的,这便是人之情缘,也是百年一遇的良机,这小天啸给自个创造了,也抓住了。却说天啸忽然从穆宗手上挣脱出来,身子顺腿滑下时,不知是跌倒还是碰巧,总之是趴在地上亲切地唤了当今皇上一声:“爹。”莫菲见了很是吃惊,程洪和赵虎,王豹也顿觉奇怪,心想这孩子怎么会这般识人呢,真是奇了,见所未见。
而作为皇上,见天啸跪地唤自己叫“爹”,这让穆宗兴奋无比,龙颜大悦,也就越发喜欢天啸的聪明,当即取下悬在玉带上的玉佩,将黄丝带打了个结,起身抱起天啸,将玉佩挂在他的脖子上,回头对程洪说:“从即日起,他便是尔等的少主,要用心服侍,不准怠慢。”又对赵虎说:“回京后,你俩速到李家庄来保护尔等少主。”程洪仨连忙应允。穆宗取出那张送不出去的一万两银票,塞在了天啸怀里,捏捏他的鼻子问:“告诉干爹,你叫甚么名子?”天啸用小手模摸穆宗的鼻子说:“爹爹,孩儿叫天啸,天上之天,呼啸之啸,过了今日,便正好七岁了。”穆宗听了朝莫菲点头笑笑说:“夫人记住了,儿子叫天啸,别忘了。”然后指指玉佩对天啸说:“这块玉,天下只有两块,干爹给了你一块,另一块在你干娘身上,别玩丢了,往后到了京城,就用这块玉来找干爹干娘。”这天啸象是听懂了,还认真地“嗯”了一声,从怀里取出那张银票硬塞在穆宗怀里,嘟着小嘴说:“爹爹出门在外,需要用钱,孩儿在家不用,请爹爹自己留着。”七岁童儿竟能说出这句话来,这让穆宗欣悦无比,龙目顿湿,紧楼着天啸说不出话来。
穆宗生有三子,长子次子均已夭折,剩下一子叫翊钓,今年已过七岁,天生慧敏,已册立为太子,由张居正为师保,教太子读书。今又喜得天啸,虽为干亲,穆宗已是百般疼爱,楼在怀中爱不释手,心想非要给他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不可。便起身将莫菲,程洪,赵虎,王豹唤出前堂,找了一僻静处,说:“寡人极爱天啸,想赐他皇姓,册立为皇子。如到时外人问起,便说天啸是寡人在做太子时,出游江南,与当时还是民女的莫贵妃在嘉靖四十二年四月所生,一直寄养在宫外。因忧李贵妃会嫉妒,故没声张,只不知此说法是否可行?”程洪仰天想了想,点点头说:“臣以为,此法可行。莫贵妃是隆庆一年十月入的**,少主是嘉靖四十二年四月所生,那莫贵妃生下少主两年后入宫,也符合情理。只是,有一点不妥。”
莫菲听了连忙问:“程公公,何处不妥?快快说来。”程洪说:“莫贵妃既生了少主,为皇上龙脉,那你入宫后,皇上应常光顾你处才是,但这……”说到这,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只怕莫菲不悦。莫菲笑了,王豹却说:“这也无妨。到时,便说万岁爷不知莫贵妃生了个小皇子,故才冷落了她。而今万岁爷得知宫外还有少主这么个小皇子,这才借出游之名掩人耳目,带莫贵妃出宫前来探望。此种说法,又有何不妥,完全在理。”穆宗没想到王豹这个粗人还能有如此一说,这才满心欢喜,定夺下来。但又怕人多嘴杂,回到宫里说漏了嘴,便吩咐赵虎,王豹,让他俩将这说词告诉雷龙他们,免得有人查问不会说。就这么,在穆宗的教唆下,李天啸这干儿子被说编成了当今皇上与莫菲所生的小皇子朱天啸,五人这才回到前堂。莫菲凑到老太太身旁,在她耳边轻言了几句。听得老太太很是惊骇,忙伸手拉过赛华陀出了堂外,来到石榴树下,张望一下四周,见服伺自己的丫环迎春紧随在后,便挥手让其离开,这才说:“老爷,你听了切莫惊呼。
这亲家,便是当今的万岁爷。”赛华陀虽对穆宗身份有所猜测,但也只是皇亲国戚,封疆大吏,可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当今圣上,此惊非小,呆了半响也没说出话来。老太太忙说:“老爷,俺家啸儿有如此天福,这也是俺俩平日里积德行善所致。嘿,你也不用多思,就当是因果情缘,受了便是。”赛华陀是个信因果情缘的人,此时听了老太太这话便说:“没想到李姓在此传了十二代,到了俺们身上,却会有如此造化,实为祖宗护佑,李氏宏福。
待忙过了这阵子,俺们择个吉日,祭拜天地,修缮祠堂。”老太太点头说“是”,又说了一些话后,这才与赛华陀回到了前堂,吩咐下人开饭。前堂摆了两桌,莫菲抱着天啸和穆宗,赛华陀,老太太一桌。程洪,赵虎,王豹,慕容飞坐了一桌。能与当今万岁爷同桌吃饭,这老太太就象是在梦游一般,赛华陀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还是天啸乖巧,用小手抓菜往干爹干娘的嘴里送,乐得穆宗莫菲异常欢悦,恨不得将这干儿子带回皇宫中去,与太子翊钧一同受教育,坐享荣华富贵。但让穆宗皇帝万没想到的是,日后的朱氏江山竟然会毁在了这干儿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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