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鸣华口里的“阿猫阿狗”,骂的可不就是孟澄玉与沈扶风,估计还捎带着和光洛。
饶是一再在内心告诫自己要镇定的沈扶风,脸上也隐隐有了薄怒。
孟澄玉原本就有些红的脸皮,此刻涨的更红了,走上前两步,看着杭观华欲张口辩论。
沈扶风见状,忙不动声色的将孟澄玉往后拉了一把。所谓仗势欺人,仗的是势!所谓持才傲物,持的是才!眼下还没弄清形势,还是不要冒然出头的好。
孟澄玉身子一顿,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倒是那灰扑扑的杭观华,低着头声音如蚊嗡:“我姐姐她就是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的……”
心直口快?骂自己妹妹是下流胚子,骂别人是阿猫阿狗,这还叫心直口快!
这是不会说话,还是有意为之?
沈扶风不由的打量了一眼杭观华,身子娇小纤弱,却穿着宽大的老油色衣衫,料子倒是上好的缎子,只是通身并无它色点亮也没刺绣点缀,显得陈旧而呆板。佛看金装,人看衣装。杭观华这身打扮生生的将她拉大几岁,将杭观华原本就不算出色的五官又衬得晦暗不少。
杭鸣华拿眼瞥了一圈屋内的人,见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不觉眉目舒展,轻轻舒了一口气。谁知她将目光收回时,却又有些气不顺。
是那个和光洛!
和光洛此时此刻眉眼依旧保持微微上扬的姿态,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对面墙上的《寒雀图》。
杭鸣华扭过身子,狠狠的盯了身后墙上悬挂着的《寒雀图》两眼,不由得撇了撇嘴:“几只掉毛的破麻雀!”又压低了声音,嘟囔一句,“成不了凤凰!”
沈扶风闻言,与孟澄玉不约而同的抬眼去看那《寒雀图》。图上绘着古木,古木上的鸟雀或已安眠,或以乍来迟到,或上下相盼而语,意态皆有!
沈扶风虽不大知画,也能看出这是一副难得的好画。
将目光从画上收回来,沈扶风向和光洛投去一瞥,见和光洛好似浑然没听到杭鸣华的话一般,依旧眉眼含笑,眼神从容的望着那副《寒雀图》,看上去恬淡极了。
沈扶风再不动声色的瞧一眼杭鸣华,则见她面上有怒气腾腾,双眉拧成一个川字,是极那随时要喷发的火山。
沈扶风怔了一下。这……杭鸣华好生奇怪的人,她一再侮辱别人,别人还未动怒,反倒她却怒已不自抑!
沈扶风在沈家待了约莫三年,帮沈氏种药、采药、晒药、制药也差不离三年,受沈氏的影响,沈扶风看到杭鸣华此时的样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肝火过旺”这四个字来。
沈扶风暗自向李氏望去,见李氏的目光也在寻找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李氏冲沈扶风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后,立马又恢复了眼观鼻鼻观口的姿态。
李氏何意?
沈扶风的目光好似不经意的在杭观华、杭鸣华与和光洛三人身上打了个转。直觉告诉她,这三人与自己或者还包括孟澄玉不是一路的。
既然道不同,所谋怕也不同。
屋内一时静谧的过分。
“扶桑,你坐我旁边!”
是和光洛的声音!
远处游廊里传来黄鹂莺啼的婉转声,与和光洛的声音不相上下的悦耳动听。
沈扶风冲和光洛笑着点点头,道一声:“就来!”并没加上“和姐姐”三字。
孟澄玉稍作踟蹰,在确定没有再听到和光洛唤她的声音,又看了看一共只有四个座位,却来了五个人,不由得上前一步,跟上沈扶风:“我挨着妹妹坐!”
沈扶风自然不会拒绝。
待沈扶风与孟澄玉入了座,杭观华就嗫嚅着望向杭鸣华:“姐姐……”
杭鸣华瞪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孟澄玉则忙站起身来,冲杭观华摆了摆手:“妹妹,若不嫌,不妨跟我挤一挤!”
杭观华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杭鸣华则狠狠的剜了一眼孟澄玉,又冲杭观华嘲讽一笑:“自有人赶着做你这贱人胚子的姐姐,真是一窝老鼠不嫌脏!”
这话真的是刺耳极了。
孟澄玉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冲着屋内的几名妇人唤了一声:“姑姑……”
并无人应她。
孟澄玉脸色不由一白,随即又红了起来。
沈扶风也不知道该怎样为孟澄玉解围。
倒是和光洛将目光从对面墙上的《寒雀图》收回,眉目含笑的冲李氏等几位妇人招了招手。
那几位妇人立马面目温润的走来,有妇人主动开口询问:“和姑娘?”
和光洛指了指杭观华:“加张椅子来!”
那妇人闻言,立马颔首,就要传话时,不想杭鸣华鼻子里冷哼一声,喝道:“站住!她个丫头生的贱人胚子就配站着!”
那妇人就有些踟蹰不定。
和光洛道:“去吧!加张椅子来!”
那妇人不敢立马颔首,等了一小会儿,并没听到杭鸣华再出口驳斥什么,便转身传话:“加张椅子!”“上菜!”
杭观华冲着和光洛感激的笑,不想和光洛瞧见了却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别处。
笑容僵在杭观华脸上。
一时,椅子送过来。
这回孟澄玉不敢再乱说话,只是低着头。
沈扶风见和光洛依旧在看画,也便不出声。
杭观华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讨好的靠近杭鸣华身边,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姐姐!”
杭鸣华回瞪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再骂人,而是将身子连椅子往里挪动一些。
杭观华脸上立马充满了感恩戴德的笑容。
五人终于都落了座。
饭菜也如流水席般呈上来。
每上一道菜,就有妇人报菜名:
“绿叶起红妆”。沈扶风望了一眼,其实就是红椒清炒空心菜。
“白玉饰翡翠”。其实就是小葱拌豆腐。
“昨日黄花景”,其实就是素炒黄花菜。
“栀子开四月”其实就是清炒栀子花。
……
一时饭菜上完,共十二道菜,四道汤。
菜的材质估计是就地取材,都实属平常,不过菜肴看上去十分精致,令人不禁想食指大动。
沈扶风早饿了,此时看到什么都觉得美味。
和光洛招呼一声,就先动了筷子。
杭鸣华却小声嘟哝了一句,因为声音低,又说的模糊,沈扶风听不清是什么,不过却见孟澄玉皱了皱眉,心里料想,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见和光洛下了筷,其他几人也陆续开吃。
孟澄玉小声冲沈扶风说一句:“怎么都是蔬的?”
沈扶风自然也瞧出来了,李氏之前教导过她一些简单的规矩,其中就有食不言,故而,她也只是冲孟澄玉点点头。
饭菜看着可心,吃着也十分入味。
沈扶风吃饭时,注意到和光洛吃饭姿态十足的优雅,孟澄玉除了先头低声说了一句话外其他时间都很安静,倒是杭鸣华不时的评判这个菜评判那个菜,一会说:“这个菜不新鲜了……”一会又道,“盐放少了……”一会儿又说,“火过了……”她身旁的杭观华则每听杭鸣华说一句就狠狠的点头并附和一声:“姐姐说的是!”
有点吵!
沈扶风吃到七分饱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看,却是杭鸣华摔了筷子!
这个姑娘……
有妇人走过来,声音殷勤小意:“杭姑娘?”
杭鸣华瞪着眼睛道:“敢情是想虐待我?怎么一点荤腥都找不到?”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姑娘,你莫忘了今日是逢九之日?”
杭鸣华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这刁妇可恶!管它初九还是初八,赶紧让厨房给我重新拾掇几样菜,我要西湖醋鱼!碧螺虾仁!虫草甫里鸭……”
杭鸣华一口气点了十道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十道菜全是荤菜!
沈扶风露出个了然的表情,难怪杭鸣华肝火这么旺,如此的无肉不欢。
那妇人脸上神情抽了抽,再次小心翼翼的提示道:“杭姑娘,今个逢九!姑娘莫不是忘了……”
杭鸣华神情明显怔了一下,瞬间又气势十足:“本姑娘没忘,我又不信什么劳什子,跟我何干!让你传菜你就去,惹急我了,给你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你别忘了……”别忘了什么,杭鸣华没有说,却是鼻子又冷哼一声,显得威胁意味浓厚。
好有恃无恐的样子!
沈扶风便见那妇人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后点了点头,自去传菜去了。
沈扶风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眼杭鸣华,杭鸣华上着杨妃红色轻纱窄袖束腰襦裳,下穿翠霞贴金裙,外罩薄绿色撒花绣金线广袖褙子,头簪一支嵌玉鎏金钗,两耳垂金镶东珠流苏耳坠,打扮的好生华丽!
只不知是何来路?
正低头沉思时,耳边却听杭观华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姐姐,要不,就忍忍,明天再让她们做!”
“怕什么!我有何惧!明天……就今天吃完饭,就得一路颠簸着上路了,明天的饭菜不定怎么解决呢!”
声音洪亮,底气充足,俨然是杭鸣华的声音。
沈扶风抬起头来,却见和光洛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道一声:“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就起身离了席!
沈扶风心中一动,轻轻拉了下孟澄玉的衣服后,随后也站起身来,道一声:“我也吃好了,你们慢用!”
孟澄玉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离了席。
和光洛原本走在前面,听到后头的动静,忽然回头冲沈扶风嫣然一笑。
沈扶风忙要回之一笑,却发现和光洛已快走两步。她也不敢蹉跎,加快了脚步。
身后传来杭观华犹豫的声音:“姐姐……这样行吗?”
“有什么行不行的,你怕什么,出了事也有我顶着!”杭鸣华声音带着明显的优越之意,“她们不同我,自是要怕的……”
“死丫头,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催催……口里当真淡极了……”杭鸣华对杭观华完全是一副颐指气使的语气!
这样的姐妹!
终于走出屋子,沈扶风不由觉得轻松不少,这顿饭吃的真累,况且她其实还没有吃饱。
院门处有妇人垂首而立,见了和光洛纷纷脸上洋溢着笑容,殷勤而热情的唤一声:“和姑娘好!”
和光洛并不说话,神情甚至有些冷淡的冲其中一个妇人点点头。
不过,饶是如此,沈扶风还是看到那妇人一副若宠受惊的模样,心道:这位恐怕更是不简单。
沈扶风回头望了一眼四周,没有见李氏的身影,有心问一句不远处的妇人,却见她们望向自己的眼光颇为淡漠,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反正,自己是认路的。
和光洛已经上了拱形石桥,石桥那边的游廊上有几名衣着整齐的年轻姑娘在含笑的等着她。
沈扶风望了一眼,收回目光,不想眼前一晃,有个身影已是从眼前快速闪过。
她吓了一跳,待定睛一看却是孟澄玉。
她怎么跑这么快?
沈扶风再看时,已见到孟澄玉上了拱形石桥上,脸上带着笑张着嘴在冲和光洛说话,和光洛抿着嘴,脸上却无表情。
沈扶风脸上不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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