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情节若是要再想下去,那都已经属于胡猜的范畴了,况且,即便是想要胡猜,就本身这种莫名其妙的梦魇而言,都没有一个可以去猜的方向。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困扰了多年的、一成不变的梦,终于算是有了一点不同,我甚至很迫切的想要回到桌上继续趴着睡去,但想想冷冰冰一定不会让我得逞,况且这样的梦也不是自己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罢了,下楼去看看生意吧。
楼梯直通到店铺的前半部营业的区域,由于是石库门改良工程,外墙虽然修葺一新,可里面大部分还是属于自家装修的,为了保留这种30年代老sh的固有风格,我没有更换新的楼梯,而是将这个原本有点松垮的木头扶手梯略微整固了一下并按原来的风格涂了一层咖啡红的油漆而已。所以走在踏板上依旧会有一些咯吱咯吱的响动。
店里比较冷清,夏日的午后闷热,门外路旁法国梧桐的浓荫依旧遮挡不住整片的天空,落下斑驳的树影映在落地玻璃门上,知了也叫得有气无力,楼梯转角下的立式空调温度打在26c,店员被我的脚步声从昏昏欲睡中吵醒,都抬头看了一眼我,招呼道“早,臧大官人。”
“早~”虽然这种时候还要说早安的确是更多的带有一份调侃,但是对于她们而言,每天见我的第一眼,基本便是属于我个人时间里的“清晨时光”。
“臧大官人,昨晚又去哪家窑子光顾了啊,可有上好的姑娘合您的心意?”
“去去去,少拿你老板开玩笑,老衲可是正经的出家人~”我也跟她们开起玩笑。
这两姑娘一个叫左新莲,一个叫白意荷,都是外地来沪人士。新莲是我原来开网店时的一位老顾客,当时她还在浙省老家兰溪读职校,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我店里拍一条佛珠或者项链之类的饰品,不光是自己戴,还会当做礼物拿去送亲友。
后来时间久了,就向我问起毕业求职之类的建议,叫我帮她看看八字是否合适离开老家去外面闯荡闯荡,拿着她的八字看完之后发现这姑娘颇有慧根,且后运不错,个性脾气也活泼大方,命中天乙贵人星强旺,于是干脆就问她是否愿意来我这里打工,她当然是满口答应。一毕业就来投靠了我。
另一个白意荷,是个苏州姑娘,比较内向斯文一点,家里祖上也算是书香门第、翰林之后,所以待人接物也挺有尺度,她是我在一个易经论坛中发布了招聘广告后过来应聘的唯一一个人。
不知道是我的要求太苛刻了,还是如今对于佛道文化有兴趣的年轻人太少,反正来面试后觉得这姑娘人品不错,样貌也干净水灵,会书画会弹古琴,还学过简单的图片处理软件,并自学了一些周易五行之类的基础知识,所以也收下了她。
小莲现在主要负责我的网店客服日常接待和打包发货,小荷主要负责门店的顾客接待,有时也帮忙做一些店里及网上的插图海报。一莲一荷,倒也颇有禅意,能够请到她们来帮忙,算是一种缘分吧。
因为大概我在朋友圈子里是个很舍得为朋友埋单的人,所以大家给了个绰号叫“臧大官人”,她们于是也跟着叫起来,随便她们了。
“臧大官人,我们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上课了,你什么时候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来教一下我们呐,再不教,之前学的都快忘光了!”小莲举了举手里的笔记簿,又给小荷抛了个眼神,示意她帮腔。
“是啊,您上次教到八字四柱里的五行生克和用神忌神取用,接下来应该是学神煞关系了吧?最好再教点那个能测出结婚年龄啥的悬乎一点的东西~”小荷连忙接口,看得出其实她也挺想学的。
“恩,我看是你们都急着想嫁人了吧?哈哈,这个嘛,都是皮毛的东西,自己翻翻书也能看懂一大半,如果我没空,你们就先看看民国韦千里先生写的《千里命稿》,或者更深一些的就看《渊海子平》,这两本书对你们入门来讲还是很适用的。”
小莲嘟了下嘴,正好电脑叮咚响了一声,她便回头去招呼网上的买家了。
小荷便又问清了我作者和书名的具体写法,记在了手机里。
我看看店里没啥需要帮忙的,就转身又走向二楼,刚走到楼梯一半,就听到玻璃门刺啦一声被拉开,一股热风涌进店门直冲到楼梯前。
“师傅!师傅在吗!?我有急事!”
随着这股热风一起进来的,是一位30开外的少妇,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蓝白条纹短袖睡衣裤,一双塑料凉拖鞋,满面通红一头大汗,头发凌乱没有梳理过的样子,就好像被人刚从噩梦里拽起来一般。
“别着急,慢慢说。”小荷先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将她请进店中,顺手关上了玻璃移门。
冷冰冰也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湿手,一边说道:“茗姐,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啊?”
我又折返下楼梯,看样子这少妇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看冰冰叫她茗姐,想必应该是认识的熟人。
“我男人,我男人不见了,好几天了,报警也报了,能打的电话也都打过了,都找不到。我想来问问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家风水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呀?!”
那妇人焦急地十指相握,双眼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是没有睡好。
“这位是茗姐,就是街口那家宠物店的老板娘,一直来我们店里玩,去年刚结婚的,人很善良也有爱心,我去她们店里也玩过,有好多小动物呢。”
冰冰向我介绍这位茗姐。
“哦,你好茗姐,去楼上坐下再慢慢说吧。”我向她点了点头,向冰冰示意带去楼上再谈。
“这个……这个就是这里的师傅?”茗姐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一下我,又看着冰冰,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也是啊,一说起我们这家的五行佛珠非常灵验,看八字和风水又准,都认为这里的师傅应该是个满脸白胡子鹤发童颜的老头吧?
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茗姐的期待感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刚快三十岁的小伙子,而且看上去长相还要比实际年龄小那么四五岁。
“放心吧,上去再说,我哥很厉害的。”
冰冰又瞅了一眼茗姐,伸手去牵着她的手向楼上走去,我则非常尴尬地看了一下小莲和小荷,她们也正好在瞄着我偷笑,哎,谁说年轻就是优势来着,咱们这种行业,脸嫩就是吃亏呀!只好耸耸肩膀,便紧随着冰冰和那妇人也上了楼。
冰冰把茗姐安排在了工作室的榆木罗汉榻的一头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她自己研发的压惊茶,然后便去抽屉里拿出了万年历放在我的手里,我便在榻的另一头坐下,和她隔着一张小茶几。冰冰则拉过一把官帽椅来,坐在榻边上,一边在茶几上摆弄着茶具,一边说“别急,先说说大概的情况吧。”
茗姐喝了两口压惊茶之后,果然情绪比之前稳定了很多,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我,忽然又好像很尴尬似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位师傅那么年轻啊。”
我去,还在纠结我的年龄呢。我苦笑了一声道:“我们臧家的阴阳易术是祖传的,所以学的比较早,我接触阴阳易术也已经快三十年了,还请放心。您有什么想问的先说一下,再让我来帮你分析分析吧。”
“恩,好吧,我是去年跟我丈夫结婚的,结婚前谈了大概有六七年的恋爱吧。一直没有怎么吵架过,但是去年十月结婚并搬进了新房,之后几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到吵架不可,但是就像中了邪一样,几句不对就吵起来。”
茗姐顿了顿,低头又喝了口压惊茶,继续说道:“上个礼拜,我们说好了周末一起去我娘家看我父母,当时他说他正要出差,尽量在周末前赶回家。然后又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了起来,他就提着行李出门了。
出去后还发过几个消息给我,说周末一定赶回家的,但是等到周末就一直没消息了,人也不回来,打他电话也是关机。后来我又打他几个朋友的电话,都说不清楚。问他们单位里的同事,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哦?那么奇怪!那你仔细想想,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找找?”冰冰接口问道。
“这几天我就一直休假到处找他,昨晚我实在没办法了去报了警,今天下午警察来电话说一点手机的跟踪信号都没有,需要我继续配合寻找。我一听就急了,想到你们这里不是能算命看风水吗,之前听朋友说吵架是因为搬了新房的关系,风水可能不好,就想来请小师傅到我家去看看,能不能有改运的方法,并把我老公找回来。”
茗姐一口气将话说完,又低头喝了两口压惊茶,然后便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杯子。
冰冰听完后转身看了看我,我抬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日历,今天是巳月午日,现在正是未时,我低头掐了一下手指,说道“茗姐,能把你、还有你丈夫的出生年月日时给我一下吗?”
“啥?他的生日我是记得的,但是时间的话,不是很清楚了。我得打个电话问问他父母。”
“恩好的,冰冰你记录一下时间吧,我去里面拿把扇子,有点热。”
说完,我便径直回到了里屋的禅修室,从衣柜底下取出一把湘妃竹骨架的折扇,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后擦了擦扇身上的灰尘,插进了裤兜里。
回到外面的时候,冰冰已经把夫妻两人的生辰八字都记在了纸上,递给我看。
我一边打开折扇轻轻扇着风,一边对照着万年历,细细看着两人八字里的四柱信息。
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墙上八卦罗盘时钟的指针咔嚓咔嚓的跳动声。
大约过了有六七分钟的样子,茗姐有点按捺不住了,焦急地问“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要不还是先去家里看看风水吧?”
我举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茗姐问道:“您前面说,他是上周说要出差,然后就一去没了音信了?”
“是啊是啊,走了之后还发过几个消息来过,第三天开始就一点信息都没了,打电话过去也关机了。”
我继续问道“之前谈了六七年的恋爱都很太平,去年十月结婚搬家之后一直吵架?”
“是啊,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嘛,到底要不要去我家先看看啊?还是你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呵呵,我啊……”
我合起了折扇,抬起双眼盯着茗姐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冷冷说道:“我看出,你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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