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三艘大船早已蓄势待发,船上旌旗飘展,一个个森然而立的侍卫均已整装待命。裴芾打点众人上船,他将九皇子和沐世子安置在中间的主船,裴晖、谢廷林、苏谭等乘坐左边的船只,裴芾带着裴兰英和其他人等乘坐右边的船只,三船之间另有浮桥相接,休憩时可方便往来。
正当萧墨琤从软轿出来,躺进主舱时,一侍卫进来请示:“殿下,渡口来了一女子说是受一位菀姑娘所托,有别礼送给殿下。”
墨琤闻之,眼睛发亮:“哦?快快有请!”说完舒适地斜躺在榻旁,嘴角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片刻后,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给殿下请安,小女子是替菀青姑娘来送东西来了。”说完便奉上一个包袱。
铭欢接过之后,连忙呈至萧墨琤面前,萧墨琤亲自打开包袱,便见一块绢布与两坛酒。他自当以为菀青会有书信与他,遂连忙展开那绢布,不料却是一段琴谱,且正是那日所奏的“流水迢迢”,萧墨琤洒脱一笑,稍有些失落却更觉得开心,
忽的他余光瞟至另外两坛酒,一坛便是胭脂醉,而另一酒坛上却写着“…..晚晴”,墨琤见到“晚晴”二字时,瞳孔一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但凡被赠与“晚晴”酒之人便可拿着酒坛上的字条让晚晴楼为其办一件事。
墨琤忽的一笑,对于这位才见了一面的姑娘甚为感激,此次拜寿之行,虽然差点丢了命,但不得不说,也有别样的收获。
“姑娘回去后,帮本殿下谢谢菀姑娘的厚礼,他日有机会一定再续前缘。”萧墨琤望着那女子笑意连连道。
那个女子笑而不语,轻轻施礼后便退下了。
待那女子走后,萧墨琤便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哎呀呀,太好了,这一路上还能喝道美丽女子酿的酒,一定是越喝越醇啊。”说着毫不留痕迹的把“晚晴”二字撕下收入袖中。
“美丽女子给你送什么来了,你这么开心?还是你的**债欠得到处都是。”沐箫和一手执竹箫,掀帘而入。
“你托本殿下的福,有晚晴楼的胭脂醉喝了,要不,向我示个好,我多给你几杯。”墨琤一脸奸笑。
沐箫和无奈的摇摇头,表示无语。
此时,裴芾从外面进来道:“殿下,世子,船已开拔。”
“辛苦裴大人了,裴大人安顿众人上船,劳累了,先去休息吧。”沐箫和温和道。
“岂敢,岂敢,殿下伤势不见好转,不敢掉以轻心,我在外边小舱候着,殿下和世子有事可随时通传,若无吩咐,我先退下了。”箫和轻轻示意,裴芾便又退了出去。而萧墨琤靠着塌沿慵懒随意。
“你可是不舒服?”箫和看了看他的虚白脸色有点担忧。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我先睡了。”他声音低沉,说完倒是渐渐睡去。
箫和嘱咐铭欢好生照料,又唤来大夫和侍女在旁伺候,随后自己也进舱歇息去了。
船只一路顺流而下,傍晚时分,九皇子终于醒了,用过晚膳后邀沐箫和下了一局棋,可支持不了多久又睡了过去。
沐箫和瞅着他睡去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九皇子的伤口至今依旧不见愈合,伤口已经惨白,上次晓月楼送来了疗伤奇药,也只是缓解疼痛,并无大的起色,晓月楼向来只管送药,却从不管诊断,如果药不对症,那再好的药也是徒劳,而随行的大夫也是素手无策,好在大夫一再确认于性命无伤,看来只能等到京城请名医就诊。
沐箫和在里面静坐了一会便走出船舱,夜晚的水面墨黑无边,江上清风夹杂着水草的气息迎面扑来,尽管有些凉意,却让他无比舒适,他望了一眼左边裴晖他们所乘的船只,里面灯火通明,应是几家公子在饮酒玩乐,他走到船头,倚着桅栏,迎着晚风,享受这凉风给他带来的惬意与舒坦。
裴兰英晚饭过后,本想探望九皇子,见九皇子已经歇息,她便也走出来,正看到沐箫和一袭白衣静静地立在船头,身长玉立,衣袂飞扬,如一朵幽兰安然绽放。
兰英嘟着小嘴,似想肆意看去却又有些不敢看。与其说她来看望九皇子,不如说她是想来见沐箫和,不知为何,自第一次见他,便被他通身的气派所吸引,为那种淡定从容的气质所沉迷,这淡雅谦和又有些孤寂的身影便慢慢住进了她的心里。
可她一想起自己初次离开阿翁,想起沐箫对自己的疏离,她又觉得满肚子委屈,眼泪哗地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沐箫和转身准备回舱时,看到的正是满脸泪水的裴兰英,他心下惊讶,连忙走上前问道:“裴姑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他一声“裴姑娘”,裴兰英哭得更凶了,船上诸人都唤她为“兰英妹妹”或“兰英妹子”,唯独沐箫和左一个“裴姑娘”,右一个“裴姑娘”,似乎疏离得很,些许是离家的忧伤让她忘了该有的矜持,便忍不住把这些天的憋闷说了出来:“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吗?”说完更是抽泣起来。
沐箫和乍一眼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是有些疏离她,可这不是因为讨厌她,十四年以来,他从来不主动对任何一个女子示好,更是拒绝一切婚姻的请求。
他的心里从来只有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那个会给他带来欢乐和勇气的淘气丫头。这么多年来,把自己的心封锁起来,不给任何人机会,不让任何人打扰他那份脆弱的情感。
裴兰英一直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由惊讶、莫名转为伤痛、失神,可却一直等不到他开口解释,她误以为自己猜中的沐箫和的心事,再也忍不住拂袖而去。
沐箫和反应不及,只得看着她悲戚离开,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也许狠狠地拒绝对她来说是好事。
第二天清晨,睡了一夜好觉的九皇子便早早醒了,虽然他伤势不见好转,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自然心情也颇佳。于是乎,早膳过后,他便拉着沐箫和开始下棋。
“今日本殿下不赢你就不喝酒,一定得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跟你几番下棋我可是摸着你的棋路了,我这次可要放大招。”说完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摆棋,感觉自己好像马上要赢一样。
“为了你的伤口着想,看来本世子今日想放水也不能放水了。”沐箫和也随意地笑着。
此时,裴芾已经带着裴晖等人前来探望,苏谭几人见他二人开始比棋艺,也是饶有兴趣,都席地而坐观棋起来。
“殿下今日气色不错,午膳可有想吃的,我待会安排厨子去做。”裴芾在九皇子身边陪着。
“船应该到了江州吧,听闻江州鳜鱼鲜美,便做一道‘鳜鱼肥’吧!”墨琤手抵着下巴边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便说道。裴芾闻言便安排人手去办。
棋盘上,白子进攻凌厉,黑子稍陷危局,墨琤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手执一黑子落下,然后对着箫和抬头一笑,那眼神似乎再问:“这下该你烦恼了吧。”
箫和抿嘴不语,一手敲打着额头,眯着眼看着棋局沉思。
“哈哈,没想到你有这一漏洞吧,既然你刚刚行了一招险棋,就要以防后方不稳。”墨琤抓到箫和的小辫子后得意不已。他笑的那姿势实在是令跪在他身后服侍的铭欢捏了一把汗,深怕他不小心撞到伤口。
沐箫和看着他一脸小人得志,也并不着急,他继续观着棋局,突然他眼光一闪,执一白子落下。
“妙棋!这招好毒,黑子损失十几粒,殿下可要头疼了。”在一旁观棋的苏谭忍不住出言赞道。
萧墨琤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嘛!”说罢皱着眉头瞅着沐箫和潇洒地收起那些黑子,一脸地不甘。
“哈哈,殿下,看来阿翁的棋艺你还是没学到家啊。”苏谭再次忍不住笑话萧墨琤,谢廷林和裴晖也轻轻笑起,不过不似他那般放肆而已。
这位九殿下自小聪明绝顶,样样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唯独一直不会下棋,于是苏老太保不忍心他这小外孙受人欺负,就含辛茹苦地手把手教他下棋,可是貌似萧墨琤就是没有下棋的天分。这不,这场较量中已经露了败象。
“哎!罢了罢了,权当本殿下送酒给你们喝了,铭欢,把我那两坛好酒拿来,让他们尝尝难得一品的胭脂醉。”说罢他长袖一甩,潇洒地往后靠去。铭欢会意,便立即将昨日晚晴楼送来的酒摆在案几上,供众人品酒谈笑。
“光有酒怎么行,兰英给各位带来了下酒点心。”一道清亮的笑声插入,正是兰英带着一众侍女款步进来。
沐箫和抬眼望了去,见她神采飞扬,似乎忘了昨晚的不愉快,遂也放下心来。兰英觉察到了箫和的目光,脸颊依旧有丝绯红,随即不看他,捧着一碟点心俯身到九皇子面前,道:“殿下,这可是专门给您做的,尝尝是否对口味?”她甜甜的声音听着让人倍感舒服。
“哎呀呀,还是我的兰英妹子最好了,懂得抚慰我这受伤的心灵,”萧墨琤斜瞥了一眼沐箫和等人,又道:“不像他们那帮坏人,只会取笑我。”说罢专心地品味起兰英的手艺来。
“兰英妹子对殿下可是好过我这丛兄。”裴晖故作吃醋道。
这下兰英红着个脸,猝笑道:“哥哥尽是取笑我,殿下是病人理应多多照顾,何况你们喝酒他又不能喝,前天在府里可是送了哥哥不少好玩的东西,哥哥这会子就忘了。”
兰英撇着个小嘴,脸颊像红红的烧云,着实可爱至极,让苏谭看着有些失神。兰英偷偷瞟了一眼箫和,发现他依旧淡淡的笑着,看不出任何情绪,于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胖子,你嫉妒本殿下就算了,敢欺负兰英妹子,你可是得罪了这里所有人,小心待会儿被锤成肉酱哦”说着墨琤坏笑地瞅了一眼苏谭,苏谭对上他的眼神有些呐呐的。
听到这话,兰英起身娇嗔地说道:“你们这帮大男人尽欺负我这小女子,真真可恶!”说着便生气地带着侍女们出了船舱而去。
“诶,兰英妹子,你别生气啊!”苏谭看了一眼裴晖和萧墨琤,气鼓鼓地:“你们倒是出息呀,拿人家小姑娘寻开心。”说完也追着兰英离去。
沐箫和只是面带微笑,嗅一嗅酒杯,不停地赞道:“真是好酒啊!”
墨琤瞟了他一眼,满脸怒意,可惜自己受伤不方便行走,遂别过头去不看他。
谢廷林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便说道:“殿下,裴大人早已安排了几位弹琴奏乐的女子随船,只是您昨日精神倦怠才未安排她们前来侍驾,您看,要不..”不等他话说完,墨琤精神立刻抖擞,说道:“快传。”谢廷林忍不住笑着起身通传去了。
过一会便来了两位女子,一人抱着古筝,一人抱着琵琶。二人谱曲奏乐,几位公子也边品酒赏乐,渐渐沉醉其中……
傍晚时分船只靠岸补给了一番,为免路途有变,再加上萧帝急着见到九皇子,休息片刻便开拔继续前行,当日夜晚也是一宿安谧,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只有船头传来一阵箫声,给辛苦的旅途带来一丝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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