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的袁楷府内,一众军将在焦急地等待袁楷的到来。△,一些青年将士个个眉头紧皱,三三两两地在堂中两边窃窃私语,一看他们的模样便知都在为眼下的战事心急。
荣捷与邢允文则坐在一旁轻声交谈,包智之一人独坐在另一旁沉思,只是时不时抿一口酒,并不言语。
“荣将军,夏口如今三面遭敌,您看如何是好啊…..”邢允文不住的摇头叹气,自他从鄂城败归后,心里一直很受打击,对袁军的信心也不如先前那么足。
荣捷神情凝重,布满皱纹的脸上藏着一丝微微的惋惜,不过,作为袁楷的老将,他懂得如何把持住自己的情绪,“允文啊,这个时候不要去想为什么会这样,而是想办法面对这样的危局!”他语气虽和缓,但是透着一股坚定。
邢允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急忙道:“是…是…”
“江夏被沐世子和凌恒所攻破,那竟陵呢?是何人所得?”荣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最难接受的就是竟陵居然被人悄无声息地夺去了,是何人有这样的本事?
“听闻被义阳的一位守将占领,想来也与沐世子有关,他设计引开许将军,再让人乘机夺得竟陵!”邢允文回道。
荣捷摇了摇头,“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竟陵,肯定在沐世子来荆州之前便已经潜在竟陵了。”
“那极有可能是随郡的邱少平!”邢允文坚定道。
荣捷微微点头,心中想到也只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荣捷沉思的片刻,袁楷一步一步沉稳地踏进大堂。
众人见他进来,立即止住讨论,起身整齐地列在两旁。
袁楷边走至堂上,边扫视了众人一眼,众人立即低头不敢迎视,袁楷见他们表情凝重,心知他们忧虑目前的战局。
他走至主位后,转身展眉高声道:“列位将军,你们随我征战多年,北至大燕,西到川蜀,在川蜀粮草用尽时,我们曾置之死地而后生,被大燕三十万铁骑围困时,我们也曾杀出一条血路,如今难道还怕了裴蕴这十万兵力不成!”
袁楷果不愧是为帅多年的老将,知道在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就是给部下信心,只是有一点他没想明白的是,无论是川蜀还是大燕,那都是为了守僵护国而战,而如今却是因为内部权力之争而骨肉相残。因而整个袁军最缺乏的不是优秀的将领、不是兵士、不是粮草而是那种奋勇杀敌的气概!
但尽管如此,底下的将领因受到袁楷的鼓舞,脸色稍霁。
这时包智之站出来,拱手说道:“将军,如今竟陵、江夏和裴蕴三方的兵马来夹击夏口,不知将军将作何部署?”
袁楷慢慢坐了下来,一想起竟陵和江夏失守,袁楷就甚为头疼,沐箫和的出现让他颇为意外,可真正让他心惊的是竟陵的失守。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袁桢经营了十几年的竟陵居然被人唾手夺得。
他没有回答包智之的问题,反倒出声问了大家,“竟陵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吗?”
包智之回道:“只知道许将军死在营救江夏的途中,而竟陵则被义阳的一位年轻将军所占据,想来城中的剩余兵马已经被他们所控制。”
袁楷眼神直射前方,默不作声,随即低头装作思量着,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竟陵一失,江夏门户洞开,如果他们攻下鲁山,那自己真是退无可退。所以一定要守住鲁山。
他抬头直视荣捷,想必荣捷跟自己一样早已明白江夏的处境,更明白该往何处使力。
荣捷见袁楷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交错,几十年的出生入死让他们只需视线交会便可明白对方的心思,荣捷随即起身拱手说道:“大将军,让老将前去把守鲁山吧!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吞没竟陵?”他体格威猛,说话时那昂首挺胸的气势,震慑住了在场的年轻将领,即便是老将也不减当年风采。
袁楷赞许得点了点头,荣捷与潘常在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潘常在沉稳老道善守城,而荣捷则不但能领兵打仗还能给袁楷出谋划策,是袁楷手下第一智囊。只要有荣捷在,鲁山便能保住,他不相信大桓还有人用兵胜过荣捷。
袁楷起身对着众将高呼道:“好!那鲁山便交给荣将军了,其他将军则随我攻打裴蕴,定让裴蕴有来无回!”他声音铿锵有力,余音回荡在大堂中,有种荡气回肠之势。
正当袁楷与属下在制定作战方针时,裴蕴也在大营中与众将议事。比之袁军气氛的沉重,裴蕴中军大营里倒是欢声笑语一片。
“裴相,如今袁楷已经是叫苦不迭了!”刘机坐在裴蕴下首,边喝酒边笑道。
“正是,高将军在巴陵切断了他的粮草来源,沐世子在上游拿下了江夏和竟陵,想必袁楷现在恨得牙痒痒,哈哈……”郝战威大笑道,想着高炽在后方还能截了袁楷的粮草他就痛快。
裴蕴也难得的一脸笑意,他举起酒杯向众将贺道:“这都是各位将军同心协力的战果,来,列位将军,本将军敬各位一杯,愿我们尽早拿下夏口!”
“好,敬将军!”众将起身举杯齐声相和。
裴蕴仰头饮尽,随即放下酒杯,道:“沐世子已经来信,他准备顺流而下从上游攻破夏口,而我们则在夏口东边与袁楷正面交锋。”随即他举起再次满好的酒杯,眼含笑意高声说道:“我裴蕴在此立言,众将无论何人,只要第一个冲进夏口城,他便是宁朔将军!”
众将闻言立即眼冒精光,大受鼓舞,堂下众人除了刘机是三品带兵刺史外,其他都是四品以下的将军,而宁朔将军为品级最高的四品将军,显然裴蕴这个奖励很是吸引人。
眼见众将跃跃欲试,裴蕴心中的目的已经达到,打仗贵在士气,士气足,一人抵三人,他要的便是一帮愿意不顾生死而冲锋陷阵的将士。
“所有兵士凡立功者,赐爵一等!”裴蕴继续说道。这些奖励则给带兵将领下的士兵,上下一心才能以一当十。裴蕴虽不是常年带兵,但是深谙为帅之道,能出将入相已是为臣者最高的荣耀。
“多谢将军!”营中的将士齐声拱手应道。
如今裴军士气正盛,再加上上游两路兵马不日便会到达夏口,因而裴蕴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兵夏口,与沐箫和等夹击袁楷。
行了一天船的江梅有些累了,好在现在天气偏冷,因而伤口好的较快,她已经能够起身慢慢行走。老是躺在榻上闷得慌,江梅便让若雪扶她起身去舱外看看。
“小姐,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到达夏口。”见江梅出舱来,连城安赶紧过去扶她,边说道。若雪见有他在,便回舱去为江梅准备吃食了。
“城安,你已经想好攻打鲁山的计策了吗?”江梅看着两岸的飘飘入江的树叶,满目萧瑟道。
“小姐,袁楷一定会让荣捷老将军镇守鲁山,他是袁楷麾下第一谋将,不好对付,我还在思索怎么对付他!”连城安眉头微索地回道。虽说自己已经历练了不少,可是比起战场经验丰富的荣捷,自己还差得远,因而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反倒是谨小慎微起来。
江梅心知他的顾虑,不过兵无常道,水无常形,江山代有才人出,她不认为连城安打不过荣捷,只是她担心连城安心中有怯意,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放开手脚去战,那样才能打败荣捷。
“城安,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城安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五十年前,大燕屯兵五十万,将列千员,龙骧虎视,平吞荆襄,我朝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将军,身骑烈马,带甲数万,只身领兵前往襄阳应战;他身先士卒,不惧燕狄铁骑,采取突袭的战术,焚烧粮草,左右夹攻,出奇制胜,最后以少胜多,守卫了大桓的西北边疆。从此,年少成名,封侯拜相,冠盖满京华!”江梅语气清冽,神思肃穆,一股豪情顿生胸臆间,久久不能平复。
连城安听闻更是无比激动,他不知道大桓居然曾有这样一位将军,眼神炽烈地问道:“小姐,他是谁?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人讲过这个故事。”
江梅低头淡笑,面上藏着苦涩,语气飘忽中夹着伤感,道:“他惊才艳艳,赫赫威名,终遭人嫉恨,死后九年,他战功累累的儿子也被人算计,整个家族惨遭覆灭,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的功绩已经被历史遗忘,空留叛逆的骂名…..”说道最后几个字时,江梅的声音已经虚不可闻,她迷离的眼神望着满目的萧瑟,心中的凄楚已经麻木,嘴角带着忽有忽无的叹息。
连城安终于明白她说的是谁,只是除了惋惜就是痛惜,“只可惜我们都没有机会效力在云将军的帐下,不然我一定为将军充当先锋,奋勇杀敌!”
江梅闻言一颤,胸口一滞,连带着左肩的伤口都似被冷风刮过的刺痛,脸色立即苍白起来。从梅花谷里出来的人知道江梅出自云府的不多,因而连城安没有这个忌讳。
她见江梅脸色不好,心下自责,怪自己没注意到江风过冷,让她受凉,于是准备扶她去休息。
江梅在他的搀扶下,边走边说道:“虽说知己知彼,但有的时候想的越多,束缚越多,你不去想对手是谁,只去想如何拿下鲁山就好!”
说完江梅便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连城安扶她进舱后,便仔细思考江梅的话,所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便回到自己的舱室思考对策去了。
是夜,江梅收到沐箫和的来信,邀她明日前往他在夏口外围驻扎的大营。江梅手执书信,面庞有些痴愣:明日他应该不会为自己受伤而生气吧,要生气也是为了怕受萧墨琤的埋怨。过了一会,江梅有些纳闷自己居然会想这些,于是讪讪地躺着歇息了。
“小姐的伤怎么样了?”舱外九竹小声地询问若雪,他毕竟是男子,除了打打下手,江梅的一概事务都由若雪服侍。
“好了很多,伤口都已经结疤,相信很快就会好,只是….”若雪神色带忧,微微呼了一口气。
“只是什么?”九竹面色紧绷,急急问道,
“小姐的身子你也清楚,失血这么多,要想复原,恐怕还需时日来调理。”若雪回道,眼神一直瞅着舱内的江梅。
九竹脸色沉了下去,夏口正欲开战,江梅势必要劳心劳力,哪里能好好休养。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九竹抬眼看着若雪道。
若雪收回担忧地视线,回视九竹,想了想认真说道:“有是有,如果能拿到晓月楼用天山雪莲制作的‘玉胶丸’,便可大大缓解小姐虚弱的体征。”
九竹见有办法,眼睛都亮了起来,“好,那我去一趟夏口的晓月楼。”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
舱内出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慢着!”
九竹和若雪都愣住了,一听便知是江梅的声音,两人立即走进舱中。
此时江梅已经面庞平静地靠在榻上,她微微看着九竹道,“你顺便带些东西回来!”
九竹闻言心里放松了些,他还以为江梅不让去夏口呢,于是出声问道:“小姐需要带什么?”
“‘黄昏掩’!”江梅轻轻吐出三个字,不带一点情绪。
九竹和若雪闻言对视了一眼,‘黄昏掩’是一种迷药,但它不是普通的迷药,它特殊在两个方面,一则,此药只需少量的剂量,便可让周围一里内的人闻药而倒,二则,它足以让人虚脱无力三天三夜。正因为它有如此大的能量,它在江湖甚少流传,小姐准备用它,可见她要出手了。
九竹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九竹一定办到!”说罢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你小心点!”若雪在他身后吩咐道。
九竹并不回头,只是点了点头,便施展轻功朝岸上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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