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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又在切葱啊?”
砧板上面,是一把子水嫩的小葱,方博左手拢着葱段,右手里的菜刀稳稳落下。
心要静,手要稳,腕部发力,身体平衡。左手拇指把住葱段不散,剩下四个指头有序后移,下刀则前后力量一致,刃口贴着指甲行进,落刀垂直,不偏不斜。
虽然还达不到“跳切”那种熟稔已极的水准,但却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
如果说直切刀法中的“跳切”是精灵化的烹饪技艺,那么方博现在的运刀,就是部队般风格——纪律性。
亦有其独特的美感。
方博于味觉和嗅觉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可要说到刀章运用,却只能算是平均水准。然而刀章火功,缺一不可,即便很多人——包括相当一部分厨师在内——都认为火候上的功夫更重要,可刀工依旧是烹饪里无法回避忽略的功夫。
哪怕落一个技巧凌驾于食物本身之上的“奇技淫巧”评价,也比“没有技巧”要好得多。
所以哪怕是切葱花这种重复性的工作,方博依旧干得很认真。
“嘁,一个葱米有什么好切的,随便搞搞不就行了?”
说话的是砧板线上的学徒,一个彻头彻尾的童工,15岁,据说跟头灶上的眼镜儿师傅,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不过年纪虽小,可拿刀已经一年多,能在砧板上剁出极富节奏感的马蹄声,锣鼓点还有将军令,从跟刀到独立配菜,也有小半年时间。
这货年纪小,然而口气极大,许是拉不下面子,觉得自己和炉头师傅有关系,又比方博早来三味鱼坊,反正每次都是“小方,小方”的满口乱叫。
方博完全不在意这种细节,没大没小?无所谓,又不是自己的孩子,爱熊熊,教他社交礼仪有钱赚么?
但对于这小孩口中“随便搞搞”的说法,他显然是不赞同的。
回了对方一个无谓的微笑,方博松了松肩头,又抓起一把葱段。
很多同事不理解他的举动,包括但不仅限于同龄学徒,一些师傅也是如此——打工而已,你丫这么拼是要作甚?可当他们用“憨傻笨”来评价方博的行为时,显然也带上了自己的生存标准——得过且过。
似乎有人不满足这个标准,那就是个非主流的另类。
方博无意对他人的处世标准进行评判。
但是,哪怕撇开经济酬劳上的考量,仅仅只为了对味觉极致的追求,为了享受到美食的美好,不是也应该努力学习工作吗?
而且把握当下,做好本分,并非一条仅限于烹饪的行事准则。
没有得到方博的应和,三味鱼坊小刀王(自封)大感无趣,钻出去找人聊天扯淡,没了继续待在后厨的兴趣。
切完小葱,方博又去头案那边取了几根胡萝卜,两个心里美。
今天中午有一场婚宴,少不了用到双色萝卜花做盘饰。
虽然像三味鱼坊这种稍显档次的酒店,都配着厨房切片机,完全可以实现机械加工,但很多大厨却更鼓励学徒们手工作业——练习刀工没有捷径,只能不停的切切切,还是切。
但是现在看来,三味鱼坊的后厨里面,愿意自讨苦吃的人目前只有方博一个。
砧板上的练习对象换成萝卜后,食材更好把握,但他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原因不难理解,两种萝卜都是半脆质材料,想要把它们片下来卷成花瓣的鲜活形态,就一定要薄,纸片也好蝉翼也罢,都是片切萝卜花最基本的标准。
刀工练习,其实也是十分耗费心力的一项工作,而非纯粹体力劳动。
方博却乐在其中。
这才只是切片而已,且不说淮扬菜里的文思豆腐,就连鲁菜中的肉丝,也是条如火柴梗,四楞见方,无连刀,无大小头,要求远比切几片萝卜高得多,这样一想,眼下的练习也只是刚刚上路罢了。
“你个暴暴儿,那边不是有切片机,活比非要自己嘎刀来切?也不怕起亏!”
又一个打荷的嫂子路过,满脸痛心疾首,觉得方博这小子真是又傻又憨。
方博依旧站得笔直,是不为所动的真挚笑容:“没事,我练练刀工。”
又拿起了一个心里美萝卜,枯燥的重复性练习,仿佛没有止歇和尽头一般。
……
但凡遇上酒宴,无论排场大小,后厨里的忙碌程度都会陡然上升,直逼兵荒马乱的层次。
方博来三味鱼坊这么久了,第一次碰上这种场面,起初还能以好奇的心态旁观,看看大型酒宴的后厨制作过程,可没多久,他就被支使的连脚都不听使唤了。
“油不行了,赶快换盆新的来!”
酒店里油用得厉害,尤其多数菜都要先过油轻炸,三升清油用不了几次,就要换上新的,遇上鱼虾这一类腥气大后味重的食材,更是两遍即换。打荷的工作,就是将用废掉的老油倾入回收油桶,然后压出半盆新油过来。
放在平时这是个好玩的活儿,从油桶里面压油,就像用乡下人家的压水井取水一样,是后厨忙碌工作中不多的乐趣,但碰上出菜高峰期,炒锅师傅的喝骂就不太好听了。
尤其是在大型抽风机和柴油灶风门,那高达60分贝的混合噪音下。
“打个油都这么慢,还能指望你做什么?赶紧把鸡丁都浆好,马上要炒宫保鸡丁。”
浆好了鸡丁,双手还没从冷冻鸡胸肉的低温刺激中回暖,吆喝声就又炸开了:“快点去烧铁板,60桌铁板你还磨磨蹭蹭准备烧到什么时候去?”
统共就只有6个炉头烧铁板,怪我咯?
方博耸耸肩膀,是时候展现情商和智商了,这会儿千万别不耐烦,也不要一脸委屈跟师傅们犟嘴。
没好果子吃的。
乖乖摞起一叠铁板,挨个儿去烧就好,至于时间——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有时候没脸没皮,才是厨房里正确的生存方式,很多服务行业皆然。
但方博毕竟刚刚入行,尚未练成“无论洒家看到什么,都能安然所素”的良好心态。
一些稍需花心思对待的菜肴也还罢了,到了后面,制作不那么重要抢眼的菜品时,他就没法儿再淡定下去。
例如缤纷什锦菜。
鹌鹑蛋小巧白嫩,墨鱼花枝爽脆可口,西芹青翠欲滴,玉米条黄灿喜人,加上色彩鲜艳靡丽的圣女果,旺火快炒,薄勾亮芡,最后盛在白底冰纹绿釉的盘子里,本是一道有如四月春景般让人食指大动的爽口菜肴。
可现在……
鹌鹑蛋用盆装,水煮出锅。
西芹片用盆装,水煮出锅。
玉米条用盆装,水煮出锅。
圣女果用盆装,水煮……这个不用水煮,沸水过桥就行。
最后只是把墨玉花枝片翻炒了一下,嗯,在方博看来,这都不能说是炒菜,充其量算搅。
搅菜。
就是这么任性,你怕不怕?
倒下一缸水淀粉后,权当是勾了芡,再把前面四盆水煮配菜统统倾入一个大盆,拌匀拌匀拌匀……
宾果,成菜装盘!一道亮瞎了方博狗眼的缤纷——水煮——什锦。
本来他还想着安慰自己一下,刚才一切都是幻觉,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自己真是太莲清了。
铁板香辣土豆片,下面作为垫菜的洋葱片是大锅搅出来的。
香煎大白刁,上面的双椒浇头是大锅搅出来的。
韭黄雁丝,好吧这个菜不是搅出来的,不过一次炒四盘出锅,这种对火候和食材份量要求极高的菜肴,这么烹制真的合适吗?
不得不说,方博此时此刻的心情相当复杂。
国内对餐饮行业的黑幕曝光天天都有,屡见不鲜,上到五星级大酒店,下至街头路边摊,和地沟油苏丹红三聚氰胺什么的比起来,三味鱼坊的“大锅搅菜”,根本就不算个事儿,简直良心顶天了好嘛?
但他依旧觉得,眼前这一切不对。
三天之前,他还觉得三味鱼坊真是个不错的馆子——虽然也用一公斤装的餐饮鸡精,可牌子是大桥的;虽然也用美极鲜这种工业化调味品,可毕竟是雀巢的;虽然食用油大桶往店里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石化分店,可毕竟单价也上了3块3,地沟油可卖不到这种价位。
可是现在……
敷衍了事,粗制滥造,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印象。
难道餐饮和烹饪真的只是两码事?前者是彻头彻尾的商业行为,只有后者才算是饮食文化吗?
中华烹饪的追求和标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哪里?
18岁的方博并非迷茫,他知道什么叫水至清则无鱼,也明白普通的宴席,上菜效率排在第一,不能让客人苦等,味道什么的只是其次……可感情上终究有些接受不了,毕竟一直以中华料理自豪。
嗯,大抵就像是,一个脑残粉发现了明星的黑历史,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但不完全是这样。
带着这种不愉快的心情,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宴席尾声。
还有三个菜没上,甜面窝蘸土酱归白案那头负责,黄金玉米羹同样大锅搅搅就好,只剩下一道“房**县小花菇”。
三味鱼坊的炉头线上,头三灶师傅只负责荤菜的烧制,房**县小花菇这种菜品,自然落到了后面炒锅师傅的头上。
方博正好分在四灶师傅手下,少不了还要继续折腾。
只不过赶巧的是,上次卤煮好的花菇昨天刚刚用完,今天又赶上婚宴,所以一直到现在,这道菜肴的食材才刚刚准备妥当。
“来啊,大学生,一起把花菇再煮一下,味道还没入透。”
眼瞅着活计快要忙完,师傅的脸上也多了三分笑意,不再是之前逮人骂人逮狗骂狗的黑脸。非但如此,见方博一副闷闷的苦逼脸色,还心情颇好的主动询问:“怎么了,早上没吃饱,饿了?”
摇摇头,方博本来不想多嘴,自己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就算说出来,多半也只是落得两句嗤笑。
只是,年轻人就算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坚持,也不奇怪对吧。
或许是不吐不快,方博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般:“没有,我就是觉得,那种大锅菜的搞法,有点太敷衍了。”
还有一句质问,他没有说出来——身为厨师,就算没有对美食和厨艺的极致追求,可怎么着也要有点职业道德吧?
果然,师傅闻言哈哈一笑。
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对方并没有太多讥诮的意思,反而相当耿直:“这你就想多了,先搭把手,别的我们慢慢说。”
半人高的不锈钢厨桶抬上了灶台,火力全开,翻滚着的卤水里面,五花肉的醇厚肉香和香菇的独特菌类气息翻涌而出。
“你看,这道菜说是‘房**县小花菇’,实际上也就是农民养殖的普通香菇。”
是的,这不是生长在青峰断裂带深处,海拔2400米高度上的野生真菌、香菇中的王者,这只是普通的香菇,瓶盖或硬币大小的深褐色伞面上,几乎看不到冻伤后又由阳光愈合的爆纹,无法归于珍贵食材的行列。
可是,师傅你是想说,对顾客隐瞒和欺骗,在现代餐饮业中是立场正确?
“但对客人们来说,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尝出普通香菇和顶级房**县小花菇的区别?”立马觉察出了自己话里的漏洞,他赶紧又接上一句:“嗯,不看爆花的外形。”
吃的人分辨不出区别,不应该成为隐瞒的理由。
“再说我们也不是完全敷衍客人……”
不多时,香菇已经焖煮入味。
清早新鲜采买回的香菇,先剪掉无法食用的菌柄下端,然后加面粉揉洗掉菌褶中的杂质和尘土,下到高汤中煮沸。同时加入高汤的,还有大块大块先过油爆,然后用酱油熬煮的五花肉。肉类的酯香丰富了香菇中鸟苷酸的味道,让鲜味更有层次感,是上佳的搭配。
姜片除去腥气,葱须用来调味,卤料不要太多,蒜头草果小茴香足矣,当然,少不了的是干辣椒。
合适的调味料,海量的高汤,足足3个小时的大火焖煮,让迷人的香气充分浸入到香菇的每一条植物纤维中。
焖煮好的小香菇,捞出控干水分,却又留了一份湿气在菇肉里面。
“剩下的五花肉?当然留着晚上做员工餐,你以为还给客人吃?”师傅嗤笑一声,明显是抬杠的口气:“所以说,为了烧出素菜荤味,连五花肉都只能当调料,怎么能说我们敷衍客人?”
说话间,油锅已经烧热,阵阵青烟窜出。
葱姜爆锅,转眼变得焦黄以后立时捞出。随后香菇滑入锅里,急速颠勺勾火,是真正的爆炒手法,颠了不过两三下后,即下料酒和糖醋生抽调成的味汁。急火快炒的手法,让汤汁须臾间便稠了起来,可属于食材本身的水分却无丝毫挥发。
这时立马下水淀粉勾芡,关火后再往锅里浇上半勺蚝油,瞬息之间,就是一盘鲜软滑嫩到了极致的房**县小花菇。
算了,还是叫蚝油小香菇更合适一点。
为什么中国人品评美食的标准,是“色香味”?通过嗅觉和味觉来确定一道菜肴是否可口,理所当然,可视觉呢?
这一道“蚝油小香菇”,完美的解释了原因。
嫩绿的小青菜打底,让白磁盘中的黝黑菇肉更显饱满,油和芡汁相亲相爱,不分你我,将菇肉中的汁液和味道紧紧包裹,可即便这样,也没能完全锁住属于菌类的独特鲜香。灯火映衬下折射出的油光,使得香菇丰腴肥厚的质感,体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只用目光,就能感受菜肴的香糯软滑。
将大大的铁锅一架,师傅一边兜勺装盘,一边摇头晃脑:“看到没有,房**县小花菇这个菜,就是要吃得出肉香却看不到肉,你一个大学生,不会不懂取舍之道吧?那些大锅菜也是一样,只不过取的是效率和时间。”
妈个鸡,你逻辑不清不要乱讲话!
这道菜分明只是食材上的取舍,烧制大锅菜则是从业态度问题,这也能混为一谈?
菜能搅,道理也能搅?学厨还真是一窍通则百窍通……
见方博目瞪口呆,师傅顿时觉得自己“说服”了一个大学生,成就感简直难以言喻,呵呵笑着一丢炒勺:“再说了,这个社会,哪个行业不是先活下来才能有说话的份?你出菜没有效率,客人连热乎的菜都吃不到嘴里去,还管你味道好坏?”
前面的歪理自然无法令方博心悦诚服。
可是最后一句,却让他默然。
美食难道不是追求美好和自我满足的过程吗?诚然带有浓厚的物质享受色彩,但也决不可忽视其精神层次的追求。
那么当食客们来到一场宴会上后,他们为什么会摒弃这种源自中国人血液中的需求,而仅仅只是选择了进食的效率呢?
这种现象由他们自身决定,还是身为从业者的店主和厨师决定,又仰或这个步调越来越快的社会决定?
闷头想了半晌后,方博忽然自嘲一笑,连炒锅师傅都还没混上呢,就去考虑这么形而上的问题,真的合适么?
时间还长着,慢慢体会就是了,总能找到自己认可的答案。
然后,试着去改变它。
(那什么,有人看么?后台显示咱还是有那么个把收藏,可为啥没人吱个声什么的?还是说俺触了啥新人写作雷电,所以真的不好看?单机的话就真懒得写了,叹气~~~对了,房**县,郫**县都是不良影响词汇,我该骂谁?)(小说《舌尖天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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