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死,对外部则宣称死于难产,理所当然的,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贵族们很自然的认为这是某种必然,一个贱民想要攀附豪门,这种下场,并非没有先例;平民们除了为她可惜,哀叹他的命苦之外,也并没有因为他的逝去而打消他们对于跻身豪门的梦想,只是感叹她是多么的命薄,过不得好日子。
这个善良的女人,在自己的最后的时刻,还没有忘记那些曾经轻视过她的人们,她担心他们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受到亚伯拉罕的迁怒,巧妙地为他们开脱,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智慧或者说他对自己丈夫的了解很深刻;亚伯拉罕会珍重她所珍重的,热爱她所热爱的。
不同于她的到来,这个女人就这么静悄悄的走了,甚至没有一场像样的葬礼。
亚伯拉罕出奇的平静,也异常的颓废。他没有难为过任何人,只是把自己关进房间,每日酩酊大醉。但是自爱丽丝走后,他再没有看过唐泰斯一眼,仿佛这个儿子从不曾存在。
最令人惊讶的是丽丝兰纳儿公主,这位出身高贵的殿下展现出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坚韧品质;她放下身段,为了照顾酒醉的亚伯拉罕,忍受着他的冷嘲热讽,做着最下等佣人才会做的活计,虽然不免笨手笨脚;大部分时间她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个她倾心的男人喝酒、发呆、哭泣、咒骂,然后醉倒,周而复始;他甚至在夜里会把可怜的小唐泰斯抱在身边,像一位母亲一样照料他、安慰他、宠爱他,唱着儿歌伴他入眠。
这位公主的所作所为感动了阖府上下,小唐泰斯甚至一天都不能离开她的怀抱,犹为难得的是,自爱丽丝逝世半年之久她都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连公爵府都未曾踏出过一步;看着公主殿下日渐憔悴,老公爵终于无法忍受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完全忽略了那个不听话的儿子的意志,向皇室提出迎娶公主的意愿。
其实若非肯尼迪家族几乎就代表了洛克郡的意志、若非洛克郡在大陆的特殊地位、若非肯尼迪家族的特殊政治地位,索兰帝国皇帝陛下早就已经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半年时间,索兰帝国皇室先后派出七位重要成员前来迎回丽丝兰纳儿公主,成员里甚至包括两位亲王!丽丝兰纳儿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视为对皇室的侮辱,他们虽然没有在老公爵的面前有过过分的举止,但是私下里却对丽丝兰纳儿进行过最严厉的训斥。
最终,在老肯尼迪公爵的支持下,丽丝兰纳儿公主得偿所愿,她的真心付出没有白白浪费。
现在,让我们结束遥远的回忆,视角重新回到原来的故事当中。
美丽的公爵夫人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却飘离他处,仿佛在追忆某段美好的回忆;而后她收回思绪,缓缓地转过身来,拿过高架上的一支水晶杯,优雅的浅尝了一下杯中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果酒,之后一声轻叹,看着伫立在门前的萨丽问道:“事情交代下去了?”
萨丽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举止完全不像是一个仆人回答她主人的问话,姿态高傲;她很随意的从方才的高架上拿起一只杯子,斟满,而后将这杯价值数百金币的酒液一饮而尽,满足的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又把自己摔进用柔软温暖的火鹅绒毛填充的沙发上,才慢悠悠的张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之后,鼓动他遵循祖制,参加去三大陆的远洋吧,我们会在路上解决掉他,那之后,我们就都解脱了!”
公爵夫人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失礼,或者已经习以为常;此刻,她再次陷入某段回忆,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笔直、纤细,午后的阳光自高高的窿顶洒落,轻轻地在她身上铺散,为她镀上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
萨丽舒服的窝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虽只是润喉的果酒,此刻却也微微有些醉意,她不情愿的把目光从那支已经空了的精致容器上挪开,抬起头看着犹自陷入回忆的公爵夫人,略带嘲讽的说道:“怎么,舍不得了?自从两个月前通知你这个计划开始,你就常常发呆,也对哦,毕竟从那孩子出生开始就要装作最爱孩子的母亲,那时候你可是恨不得生生的掐死他啊!日久生情了吗?真的把他当成你儿子了吗?一点一点的看着那个小东西长大成人,那么懂事、那么优秀,那么的可爱,甚至连我也是舍不得啊……”
说着,她突然面目扭曲,狠狠的盯住已经眼含泪花的公爵夫人,狰狞的说:“但是,我亲爱的夫人,我亲爱的公主,我的命不值钱,可你却要想想你的儿子、你的国家,保住他的代价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来得,更何况,那毫无意义,在平民和那些小贵族眼里我们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但是在上面那些人眼里,我们只不过是几个傀儡,是可以随意碾死的可怜虫,所以丽丝兰纳儿,我的朋友,我的妹妹,不要愚蠢的与他们抗争,不要心软,那孩子能够有十四年的人生已经赚到了,何况这些年你含辛茹苦的抚养他长大,甚至冷落了罗宾,你并不亏欠他!我同你一样爱着他,我付出的并不比你少,我也一样希望他可以平安一生,但是这就是他的命运,我们无力阻挡……”
公爵夫人已经如同最粗俗的平民那般,蹲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精致的妆容已经花到不成样子,轻薄的晚礼服随着她的抽泣而抖动,她就那样拥抱着蜷缩在一起的双腿,哭的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童。
萨丽从沙发上站起,有些蹒跚的走到她近前,俯下身子,将她紧紧的抱住,而后,晚礼服的后摆也被泪水打湿,就那样慢慢的浸染开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人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当傍晚的最后一缕光芒也敛入云头,公爵府已张灯结彩,迎接客人的仆人们早已打开大门恭立多时,在第一位客人到来之前,更衣室的门缓缓张开,公爵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身着那件淡蓝色的晚礼服优雅的漫步而出,一举一动都堪称贵族的典范,无可挑剔;萨丽恭敬的跟在公爵夫人身后,完美的做着一位侍女总管该做的一切。
仿佛刚刚的一幕,从来不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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