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已经搅得寒月心烦意乱的,时儿瞅瞅那边的动静,更担心姐掺和进去要吃亏的。姐,你去看看我登记的数字对不对。寒日踟蹰的,还是来到她的桌台前。看着她用学生作业本登记的,日期,三线王师傅多少件,打包刘姐多少件,打包周师傅多少件,平机朱师傅多少件,三线姐多少件,交货多少件。寒日说,记是都记了,是不条理,不能一目了然的。打包工给的货你不能算她们的,算了她们的,你不白折了。她又用手指点说,你要划成表格形式,列项目,日期,三线,平机,交货,备注。以交货的数量分别登记姓名数量,不清楚了。她说了要离去。寒月说,姐,我是用人家几个打包工的代号呢。寒日说,哦。那你在备注里说明。寒月说,你给画个样子,关说不行的。她是想拖住姐,错过热闹的时候。寒日却说,这时没空。她的心思还在那边,走火入魔似的憋那口疝气了。然而,她一眼又瞟到台桌的衣服,见衣袖裂开着。便三、二下扯烂了那衣服,往地下一扔。并说,这不合格的衣服不能装袋,出口被打回来了是要负责任的。打包不仅是打包,还要验收,做的不合格的扯了。寒月望着扯成的碎块布条,似乎吝惜起来。觉得姐怎么变得粗野了,衣袖歪了点,是走线皱着,一折可均称的。好好的扯得稀烂,多心疼,把布当不值钱的废纸了。便说,这不浪费了。寒日说,不浪费,规定有百分之五的损耗。这是纺粘法丙纶长丝无纺布,回收到总部,又可加工成好布料的。她说着,便匆匆离去。任凭寒月怎么喊姐,她也不回头的。寒月便埋下来划表格,划着划着,便感悟了,做工欠佳的衣服折起来费时,不如扯了扔了痛快,又不耽误工,只是厂方要费工的。甚至悟到这是一种向厂方的报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吵闹声早停了,那边的一堆人也不见了。她们早一窝蜂的散去,真正的开始罢工了。刘姐走过来说,我回去了。小寒,你要继续折,把我那边的几包搬来折了。寒月机械的望了下刘姐,又望了那边堆的几包货。刘姐算她是应允了,便悻悻地离去。
车间里只剩下少许的人了,大都是打包工。没了往日的说笑,没了往日的繁忙,更没了往日的生机,仿佛又回到从前寒月国营厂子要倒闭时的寂静。然而,她心里一点都不寂静,象缝纫针头连续不断地在心头椎刺。才有个合适的事做,又被弄得如此尴尬。人家签了合同的工人都离去了。自己一个试用工还赖在这里,心真有说不出的苦楚。管他呢,生计要紧。有人在叹息,没事做了哟,怎么办呢。又想着刘姐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不让别人把那几包衣服弄去折了。她等刘姐出了车间门,赶紧过去搬那几包衣服。一个包总有大几十百斤,沉沉的,像个铁砣。她用尽全身力气,抱起它,可挪不开步,又只得放下。要是像过去的机械厂一样,车间里有吊车,按下开关行,多好多美呀!过去的国营厂子多好,不担心忧愁的,只管把事做好,她怀起旧来。又四处搜寻发现了推车,是昨天刘姐用过的那种,在会计验质的那边。
去推来工具车,动作像小偷,滑稽又好笑。把包往车抱,只能抱两个,再抱搬不那么高了。她不想找人帮忙,不愿麻烦别人,也怕别人抢了货去做。要姐在场好,不要她请,姐会主动帮她的。不知什么时候,经理过来了,说新来的,你只做自己的,不要打别人的搞混淆了。寒月惊诧而羞涩的解释说是刘姐,刘师傅让她搬的。心想,这经理还蛮负责任的呵!其实他早注意着她了。他说,她人呢,也想学她们不做了。寒月心灵转博快,忙说不是的。经理,她家里有点事去了,让我跟您说说,我险些忘掉了。经理不再说什么,茫然的扫视着清冷的车间,似乎还在叹息。寒月停住话,对经理轻柔说,大家为么事都那么气愤的,还喊着罢工。经理还没消气的说,为什么,二分五的小事,摊到个人才几十块钱。她们要那么闹腾呢。寒月劝解说,她们说是总厂错了,你跟总厂说说好话,改过来不得了。经理十分委屈的说,总部没有错,要改得付一千多块钱。他们规定很严的,谁肯支付这笔钱。我一人才一千多块钱,不能让我个人赔吧。这个黑埯谁也不会填的。他说着便向车间外走去。
入夏的天气格外燥z,车间内外面要高五到八度。寒月推过那五包货后,已经浑身冒汗。人吃亏,心里还是很满足的。如果加桌台周师傅的一包多货,还可以做两天多,刚好可把三天试用做满。三天过去,她可以签正式合同了。然而,眼下的境况让人忧虑。签了合同又怎么样,缝纫工不工,她打包的也没事做,不和闷在家里一个样。刚才听经理的话,她心里总算弄明白了,为了一千多块钱,当然不是个小数目,双方互不相让,也不承认错误。自然不光是承认的事,承认了要拿钱出来的;女工们认倒霉的话,少了几十块钱的收入。几十块钱,平常人家过日子,也能走一截子路。平时经理和她们都说得来,相处很和谐的,怎么一遇事这样百匹马力拉不回头呢。她还在想,能不能少补几个钱,服服人心,双方都让步算了。谁能从调解呢。
午,寒月还是顶着火辣的太阳回家吃的饭。在饭桌都闷闷不乐的。吴青关切地问她没有出什么事啦,看你不高兴的样儿,是累了吧。寒月嘘了口气,轻松了下,把罢工的事说了。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吴青轻巧说,你有什么担心的,她们只管闹她们的,你折你的。不是担心姐么,姐还用你操心,她会把握自己的。她说,我也是这样想,可她们不做出货来,我哪来事做。吴青恍然说,哦,是这样的。寒月不耐烦的凶他,哦,饿(哦)了多吃两碗。明白了吧。吴青理解她,心里有火应该当他发。便说,姐也是的,闹什么啦,还为头。寒月说,也难怪,人都一口气。而且,姐受损最大,她做的最多。吴青感叹说,如今啦,有哪个老板不抠,赚那么多钱,还抠打工=者的一千多块钱。他们一餐饭却不只一千多呢。寒月说,谁不说呢,可又有什么办法。她还说了,想把姐拽出来,不让掺和,可她硬是犟着的;想劝经理让步也是犟着的。仿佛水火不溶的僵着。他没想到,一向对寒月迁的姐还这般不顾情面的,也没有良策参谋了。
天色陡的又阴沉下来,像个无孔的大罩子盖得人们有些喘z的。她慌急火燎的赶到厂子,还是下班时的清冷景象,仿佛是被盆冰水从头淋下,凉到脚底失望透底的。零星的几人打包工在折衣服,谁也不和谁搭讪,像哪家死了人似的,哭丧着脸。有人陆续来看了下,像参观的闲人又离去了。寒日一直没有来,姐不来,她好像失去了依衬似的。真想用小灵通给姐打个电话,可里面没有几个话费了,只作响机提示,来传递信息。不仅是惜电话费,更怕姐说她多管闲事。摸了摸手机又放弃了。
老半天了,也不见经理会计的踪影,也没有多的人来。难道这个厂子这么垮了不成。真要垮了,她这个试用工,再怎么发狠折衣服,又有什么意思呢。她也停下来,甩了甩手,再看看其他人,都还在一个劲的折。她又埋头折衣了。不知什么时候,寒日幽灵似的悄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问她看见经理没有。寒月若显惊讶说没有。又补了一句,好像一下午都没见着人,也没见着会计的人。寒日咬牙切齿的说,看来,他们是真要和我们较劲的。好,等着瞧吧。说了这话,她离开。寒月后悔自己的话没说好,是往火浇了一瓢油。又连连喊住姐,还补了一句,也许经理马会来的。寒日似乎没有听见,飘去得无影无踪了。寒月的心里象塞一团乱麻,想去找经理,再说说好话,让她们一下,只当救济做好事补了那二分五,和解算了,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让经理能听她的,也打消了这念头。
这时,经理果然来了。寒月奉迎说,经理,我姐来了,也还来了一些人。要您在场好了,也许跟他们做做工作,象小孩要大人哄几句,气消了。也许这时在机做了。又不是仇敌,何必闹得这么僵局。经理说,我一直在下面办公室里,没哪一个找我的。天啊,他是这么以为的。寒月还是说,您说的三天期限,谁还敢找你呀。经理说,小寒,三天不是我限的,是总厂的的意思。他又叹了口气说,老板要炒我鱿鱼,她们也要炒我鱿鱼。我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累。看来,这碗饭我是吃不了哪。有谁能劝劝她们好了。也要理解我的苦衷啊。要都象你好了,与人为善,友好相处。寒月笑说,说我好,你没见识,要谁亏了我,我她们闹得更厉害,谁说她们不善良,昨天去看周师傅的儿子,都眼睛不眨一下舍得出钱。你也善良,也出了钱的。经理感叹说,这不是善良能解决的事问题。他说这话,有些可怜巴巴,惶惶不可终日的。寒月进一步劝说,经理,您大人大量,不和她们计较,也让点步,我也去劝劝姐她们。老板也是的,指头还少了这一千多块钱,让你经理受罪的。经理硬气说,劝劝当然好,不劝也无所谓的。反正三天期限,到了关门,都做不成算了。看他这般态度,寒月心里也忿忿不平起来。但为了美好的明天,还得耐着性子,和他细聊。想聊到他的心底,去打开那扇紧闭的心灵之窗。然而,她的努力似乎太幼稚天真了。在毫无结果后,便把希望寄托在姐的身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