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怪还有同伙!”
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一众侍卫齐齐拔刀戒备。
国师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对着空无一人的紫檀花架朗声说道:“何方高人?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隐隐似有笑声,一阵清风拂过,此间突然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这小道士悠然坐在紫檀花架上,双脚悬空,一荡一荡的,手中还拿着一只烧鸡。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花圃中、阁楼上、假山后不知冲出来多少大内高手,纷纷呼呵着围上来,弓弩刀剑映着宫灯,发出刺目的寒光。
小道士对周遭的危机视而不见,随手揪下来一只鸡腿,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众人面面相觑。
忽听得咕咚一声,一个微微有些尖细的声音喊道:“啊,妖怪!妖怪!”
费扬古循声一看,原来是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的小太监终于惊醒了。
小太监骤然见到费扬古的怪样子,以及四面八方那寒光闪闪的铁箭头,吓了一大跳。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这里已经被御前带刀侍卫围得水泄不通,顿时就吓破了胆,双腿一软摔倒在地,胡喊乱叫。
另一名守夜太监早已惊醒,只垂着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看上去颇有几分战战兢兢。
国师看了费扬古两眼,神色微微有些迟疑不定。
随即,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罗盘,左手将罗盘平托,对着费扬古。
罗盘的指针微微颤动,国师神情一松,负起右手,沉吟道:“刚才是我看走眼了,这独目人形的妖怪,倒也罕见。”话音未落,罗盘的指针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国师屏息凝神,单手捏诀,向着气场异常的方位走动。
敛心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盯着看。但见国师越走越近,罗盘上的指针剧烈颤动,忽听嗤的一声,罗盘上冒起一股青烟,着起火来。
国师眉头微蹙,打量着敛心,沉声道:“你是人是妖?”
敛心微微诧异,居然有人能识破他身上的妖气!
张统领讨好的凑到国师面前,压低声音道:“禀国师,卑职认得这小子,他是武成王的侄儿,名叫李三笑。”
“哦?”国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费扬古这次终于看清楚了,国师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面白无须,凤眼狭长。他身穿窄袖织锦深衣,外罩红色流云披风,后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剑柄上的明黄色丝绦在夜风中飞扬,端的是人物俊秀、气概不凡。
据说自从左丞相辞官,告老还乡之后,国师就成了朝中的新贵,独蒙圣宠。从这剑穗就能看出来,明黄色是皇家御用的颜色,满朝文武,只有令仪国师一人能够穿戴。
只听张统领继续说道:“上回在御花园捅蜂窝的就是此人,据说他是天机宫主的高徒,天不怕地不怕,名号在江湖上非常响亮,叫什么‘天机鬼卜’,平日里最爱惹是生非,和这妖怪是一路货色。”
敛心本来笑吟吟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突然间手腕一扬,一个物件打出,正中张统领的下颌。
张统领痛呼一声,仰面跌倒,官帽和几颗门牙一起落在地上,再看那物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块鸡骨头。
“混账!”国师猛然暴喝一声,如同平地炸响了一个焦雷。
众人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一阵头晕目眩,再看令仪国师,他已然镇定下来,神色如常,轻轻摆手道:“拿下鬼卜,要活的。”
众侍卫一拥而上,试图活捉敛心。
敛心立马来了精神,他撸起袖子,像一阵疾风一样闪进人群中。
只听乒乒乓乓几声响过,十几名侍卫先后飞跌出去,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摔进草坪里,还有人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杀人了!”
两名守夜太监齐声惊呼。
敛心纵身长笑,说道:“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令仪国师见闻广博,应当知道九幽十六国中有个一目国,那里的人都是一只眼。”
“这就是一目人?那九幽十六国的传说,比如北鲲国,国王人面鹰嘴,背生双翼。还有落头氏,据说一入夜,落头民的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用耳朵当翅膀飞走,这些都是真的?”
令仪国师目光炯炯,双颊泛红,疾步如飞,顷刻间便来到敛心面前。
敛心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这个距离,他可以闻到国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不是胭脂香粉的味道,倒像……倒像是女子的天然体香。
敛心不动声色,暗中打量国师的胸部,似乎比旁边的侍卫要更加丰隆一些,但也不像是女子的。他微微偏过头,去看国师的脖颈,有喉结。
国师抬手掩住口鼻,咳嗽了一声。
敛心微窘,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些传说半真半假,九幽十六国位于九幽腹地,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去那地方游历了。”他心想:这不算撒谎,上次去九幽,的确不是游历来着。只是这国师好奇怪,他到底是男是女?我且探一探。
忽听国师哼了一声,冷然道:“你们都退下,我来会会他。”
一言甫毕,国师动若脱兔,身形一闪,倏地欺近敛心,使出小擒拿手,一把抓住敛心的左手脉门,将他整个人向前一带,厉声喝道:“武成王派你来干什么?”
但见小道士毫无惊慌之色,嬉皮笑脸,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转了两转,右手一把抓在国师胸口,还揉了一下。
国师突然间满脸涨红,反手就是一记耳光。
敛心低头避过,坏笑道:“这是南海荼蘼婆婆的擒龙手,据说抓在人的脉门之上,就像一圈铁箍一样,忽冷忽热,奇痛彻骨,让人使不出半点法力,常人是万万挣脱不开的。你用这手法拿我,莫不是不舍得让我走?那我就勉为其难,跟着你好了。”
众人窃窃私语,都盯着国师看。
令仪国师又羞又怒,忽觉敛心的手臂滑如鱼,似乎正从自己的掌心中溜出去,居然就要拿捏不住,她心知不妙,急忙撒手退开,从怀中摸出一纸黄符,迎风一晃,符纸无火自燃。
众侍卫只觉得眼睛一花,眼前出现了五个国师大人,分站五个方位,手持长剑,迅如闪电般朝着敛心疾刺过去,五柄长剑分别对着他的眼珠、心口、丹田、后心,小腿。
敛心不慌不忙,只盯着平刺自己心口的那柄长剑。他是胡闹捣蛋的祖宗,自然擅长分身的法术,不难分辨,除了平刺的这个国师是本人,其余都是幻影。
只听呯的一声,犹如金石相击之声,其余四个国师都化作符灰,随风消散。
敛心笑吟吟的站着,左臂曲在身前,修长的手指中夹着一截寒光闪闪的剑刃,右手作势去抓国师。
国师惊叫一声,横臂挡在胸前,惊慌后退,紧紧地攥住剑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身在哪里?”
敛心悠然道:“法术幻化出来的分身不会有体香。”他松开手,屈指轻轻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当啷落地。
国师满脸通红,忽地伸手解下流云披风,抛在地上,又去解领口的纽扣。
敛心心想:“打不过,脱光了也没用啊。”
一念刚刚转过,那纽扣突然发出啵的一声响,射出一团焰火来,红色的焰火升上高空,在夜幕中散开,星星点点,像一朵盛开的荼蘼花。
敛心突然有一种被人暗中窥探,如芒在背的感觉。一向都很准确的灵觉提醒着他,真正危险的人物,已经潜伏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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