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仁安抚了姜寂云之后,这才仔细打量四下情势,向上攀援以他修为就算独自一人也千难万难,而今要带上姜寂云这个累赘,那就更加不可能。
低头往下一瞧,只见云气翻腾,深不见底,他在岩壁上扳下一块巨石往下一扔,却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这谷底究竟还有多深。
他心想倘若贸然下去,这谷底有妖魔怪兽什么的,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啦。
左思右想,唯一的法子便是沿着山壁斜坡,慢慢爬行出去。
张志仁道:“小兄弟,如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咱们从这里慢慢爬出去,你可不能往下跳,知道么?”
姜寂云道:“你既不逼我,我何必自己寻死?”
张志仁点点头,取出绳索分别系在两人腰间,沿着岩壁斜坡,手脚并用,一步步向有阳光处爬去。那峭壁本就极陡,加上冻结的冰雪,更是滑溜无比,姜寂云几度滑跌,都是张志仁使力拉住,才不致跌入下面的深渊。
至始至终,他都抱着小雪狼。
对于张志仁的多番相救,姜寂云心中并不感激,想:“他之所以救我,那是因为如果我死了,他就无法邀功领赏罢了。”
张志仁看着他还抱着那小狼,心头恼怒,道:“我带着你已万分艰难,你却还抱着这小畜生,把它扔了!”
姜寂云冷冷的看了张志仁一眼,道:“你们幽冥魔都才是一群畜生!”
“你……”
张志仁心中憋着一腔怒火没有爆发,却在盘算着出去的事情。
两人爬了半天,手肘膝盖都已被割得鲜血淋漓,总算他修为还算高强,两人一步步的向前挣扎而行。
张志仁只叫苦不迭,心想:“臭小子,等离开此地,不好好折磨你,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终于千辛万苦来到一处凸出岩壁上,小狼却在此时发出一声低吼,恰巧两人向下一滑,小狼跌出姜寂云的怀抱,他想要去抓,已经来不及……
两人来到一处凸出的平台,可是眼前茫茫云海,更无去路,竟是置身在一个三面皆空的石台上,却不知道距离上面还有多远。
这平台倒有十余丈方圆,仿佛是嵌在半空,上既不得,下又不能,当真是死路一条。
姜寂云体弱多病,衣衫单薄,冷得直打哆嗦,又见多日与他相依为命的小狼跌落深渊,心情大为感伤。
休息片刻,张志仁站起身,说道:“这里前路已断,咱们到另一边找找出路。”
姜寂云道:“我却觉得这儿很好玩,又何必回去?”
张志仁怒道:“这儿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呆在这儿等死吗?”
姜寂云笑道:“修行之人不是餐风饮露吗?我们不食人间烟火,有助于修仙练道啊。”
“放屁!”张志仁怒不可遏,但知若是逼得紧了,说不定他便纵身往崖下一跳,便道:“好,你在这儿多休息一会,我找到了出路,再来接你。别太走近崖边,小心摔了下去。”
姜寂云道:“你倒是好心的很。”张志仁不答,径自从原路回去,到了那棵大松树旁,向左首探路而行。
这一边的山壁地势更加凶险,此番没有姜寂云这个累赘,他一个人倒也没那般吃力。
寻觅半个时辰,四周尽皆悬崖峭壁,只得临崖浩叹,怔怔的呆了良久,才没精打采的回到石台,在这个地方,纵然以他绝灵期巅峰的修为,也绝无出去的可能。
姜寂云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知道没找到出路,心想:“我原本就时日无多,体内的幽冥煞气难除,不论死在哪里都是一样,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为族人报仇。”又看了眼张志仁,心想:“此人虽然居心叵测,但是他若饿死在这儿,也实在可怜。”姜寂云身负血海深仇,只是他宅心仁厚,连累张志仁与自己一道死在此地,顿时心生愧疚。
张志仁气呼呼的回来,此前对姜寂云一直容让,只不过不肯死心,盼望最后终能骗动了他,从他口中套出仙澜的下落,然后跟随自己回幽冥魔都。这时眼见生路已断,自己之所以陷此绝境,全是拜这臭小子所赐。
这小子是个快要死的人,无论死在哪里都是一样,可自己竟然也只能在此等死。
想到等死的那种恐惧,一口怨气哪里消得下去?双眼中似要喷出烈火,恶狠狠的瞪视他。
此人前后态度忽然逆转,变成狰狞凶恶,宛如一头野兽,姜寂云不由得害怕,站起来便逃。
张志仁喝道:“小崽子,你还能逃么?我先弄死你再说。”伸手向他背后抓去,决意尽情将他折磨一番,要他受尽了苦楚才死。
姜寂云无路可走,心想:“难道真的只能跳下悬崖?”
他心头犹豫,已经死过一次,倘若就此死去,大仇如何能报;此外这些人能够追杀至此,整个家族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就在此时,小白狼忽然跑了出来。
偶见小狼出现,姜寂云喜出望外,他原本以为小狼已经摔到崖底,变成肉泥,此刻居然出现了。
小白狼扯了一下他的裤脚,随即跑到左侧山壁黑黝黝的洞穴,姜寂云立即会意,他身子小,紧随小白狼钻了进去。
嗤的一声,裤管却被张志仁扯去一块,大腿也被抓破。
姜寂云哪敢怠慢,跌跌撞撞的往洞内急钻,突然间砰的一下,额头和山石相碰,只撞得眼前金星乱舞,几乎昏阙过去。
张志仁原本就是要杀他的,一直没动手只是因为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仙澜而已。如今被困于此,显然生路已断,自然再无顾忌。
姜寂云惶急之下,只是拼命向洞里钻去,至于钻入这黑洞之中,是否自陷绝地,最终还是难逃离对方毒手,已全无余暇计及。
幸而那洞穴越往里面越是窄隘,爬进十余丈后,他已仅能容身,张志仁却再也挤不进来了。
姜寂云又爬进数丈,忽见前面透进微微光亮,心中大喜,手足兼施,加速前行。
张志仁运起功力,挥掌往石壁击去,山石坚硬无比,一掌打在石上,只震得掌心剧烈疼痛,石壁竟是纹丝不损。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武器,想掘松山石,将洞口挖得稍大,但只挖几下,拍的一声,一柄青钢短刀断为两截。狂怒之下,劲运双肩,身子忽然缩小,他施展多年前偶习的一门半生不熟的缩骨功法,向前一挤,身子毫无滞碍地前进,姜寂云只觉脚踝仿佛被铁钳箍住,显然已被张志仁抓住。
“臭小子,我死你也别想活!”
“放开我!”姜寂云急的惊恐大叫,知道被拖出去就完了。
小狼回过头,看到姜寂云极力挣扎,它也急的团团乱转,忽然掉过头从姜寂云身旁的缝隙钻出。
“啊……”
“该死的小畜生,你竟敢咬我!”
原来小白狼急匆匆钻出去是为了咬张志仁的手,助姜寂云脱身。
张志仁的手臂被咬得鲜血淋漓,手指一松,姜寂云乘机向前爬去。
张志仁勃然大怒,伸手要抓小狼,但是小狼却机敏异常,早已溜之大吉。
而张志仁前进数尺之后,不料缩骨功法居然一下子失效,体形顿时恢复原样,身体嵌在坚石之中,他多次运功都无济于事。没多久他只觉被小狼咬破的伤口便发出酥麻痛痒之感,显然是小狼破了他的缩骨功法。
此刻他前进固是不能,后退却也已不得,这一下他吓得魂飞魄散,竭尽生平之力,双臂向石上猛推,身子才退了尺许,猛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竟已轧断了六根肋骨,整个人完全被卡在洞穴中。
姜寂云和小狼在狭窄的孔道中又爬行五六丈,眼前越来越亮,再爬一阵,突然间阳光耀眼。他闭着眼定一定神,再睁开眼来,面前竟是个花团锦簇的翠谷,红花绿树,交相掩映。
外面本是天寒地冻的严冬,可眼前的山谷宛如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一般。
他大声欢呼,从山洞里爬了出来。山洞离地竟然不过丈许,轻轻一跃,便已着地,脚下踏着的是柔软细草,鼻中闻到的是清幽花香,鸣禽间关,鲜果悬枝。
黄叶铺满大地,走在上面象松软的地毯,但山林却依然是绿色的,鹿群在山下草原上纵情跳跃,他抬起头,金色的阳光便铺了他一脸,蓝的象透明玉石的天空上,有鹤与雁翅膀的影子……
原本以为自己将要被困死在这里,没想到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哪想到在这黑黝黝的洞穴之后,竟会有这样一个洞天福地?这时他已顾不到伤处疼痛,抱起小狼亲道:“小白,谢谢你救了我!”
姜寂云细细打量小狼,发现小狼竟似发生了一些变化,金色的瞳孔,四肢也与普通狼崽大相径庭,隐隐长出一些鳞片,爪子就像婴儿的手掌一般。
小狼在他怀里乱噌,然后又舔了的脸,姜寂云登时笑道:“你这般聪明有灵性,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当即放开脚步向前疾奔,直奔了两里有余,才遇一座高峰阻路。
放眼四望,但见翠谷四周高山环绕,似乎亘古以来从未有人迹到过。四面雪峰插云,险峻陡峭,决计无法攀援出入。
姜寂云满心喜欢,见草地上有野鹿吃草,山羊嬉戏,见了他也不惊避,树上的猴儿跳跃相嬉,道:“小白,谢谢你带我来此地,有这等仙境作葬身之地,死也值得了。”
小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拼命地摇头,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一般。
姜寂云道:“小白,你是想说我不会死吗?”
小狼点了点头,似乎颇为兴奋的样子,随即向前跑去,然后回头看姜寂云。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姜寂云心中纳闷。
当即紧跟着它,来到一座大山下,抬眼望去,在山腰绝壁有个山洞,而此地寂静异常,就连鸟鸣声也听不到。
“小白,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白跳到他肩上,抬头望着山腰,口中发出阵阵奇怪的吼叫。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抗拒的吸扯力突然出现,姜寂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吸力一扯,身不由己的飞向悬崖壁的那个岩洞内,紧紧的贴在山洞的墙壁上。
姜寂云昏沉间只感觉身体仿佛处于风口般疯狂的被向后吸扯,许久之后,这吸力才渐渐消失,他的身体从墙壁上摔下,纵然如此,小狼依然完好无损的呆在他怀中。
此时的他,浑身是血,刚才的吸力一扯,幽冥煞气在体内如脱缰野马乱蹦乱窜,仿佛就要破体而出,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豆大的汗珠哗哗流下,外伤内疾都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姜寂云痛不欲生,咬紧牙关满地打滚,这幽冥煞气折磨了他十几年,同时也造就他坚韧的性格。小狼看着姜寂云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滚动,吓得又跳又叫。
“嘭……”
滚动中,姜寂云无意撞开一道石门……
在这一瞬间,难以想象的庞大吸力从石门中涌出,比方才的吸力不知强大多少倍。
只闻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姜寂云强忍痛楚,站起身迈入石门,他尽管痛苦,不过并未失去神智。
看到眼前一幕,他瞳孔放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洞中尸骸满地,有鸟兽尸骨,也有人的尸骨。
而在洞中,有一尊身披甲胄的人形石像,这石像栩栩如生,威严霸道,宛如一尊天神,他有三只眼,而吸力就是从额头的第三只眼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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