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飘了几天的雪停了。在上海待过的多知道,上海的冬湿冷无比。
浦东川沙,靠近东海入海口。川沙镇高桥南杜家宅,杜月笙老宅。正堂檐前赫然悬挂一面朱红漆金字牌额,蒋介石亲送匾额“孝思不匮”。蒋大主席,混迹上海时拜过杜月笙码头,送个匾,无伤大雅。
思念是一种病,思念儿子的病是大病。杜月笙一生共娶了五位太太,唯独大太太沈月英没有生育。小龙是她二十年前在徐家汇育婴堂抱来的,自小由她养育,视如己出。
老太太,一生礼佛,素爱清静,觉得俗事烦人,宁愿居住乡下。乡下人少也寂寞,寂寞更想儿子,此刻因思念而显得病恹恹。
“来了,来了,少爷回来了”,丫头翠翠脆亮的声音,也传来了道奇车隆隆的马达声。
“龙儿,回来了,我要去大门口”。挣扎欲起,捶肩捏腿的两小丫头慌忙护住。
“姆妈!”叫妈声到,小龙也到榻前,示意老母不要挪动。
“囡囡,想死姆妈了”,“好好,让姆妈看看”。按上到下顺序,头发,脸,手,被老太太摸了个遍,顺序不乱。
“黑了。壮了,长大了,也结实了,一厢可好?”哭声道,翠翠机灵的递上手帕。
“老太太,擦擦眼泪,少爷回来该笑啊,你怎么哭了?别哭坏身子”,翠翠疼惜的劝住。
“也不回来看看姆妈!”小龙看到几年未见突然白发满头的妈妈,柔软处一酸,连忙转过头去。
“儿子不是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孝顺的拍打着姆妈的背脊,悄悄的摸了下眼眶。
。。。。。。。
多年不见,母子自然许多话要叙,一直到老太太说累,哭累,乏极而睡。
小龙亲亲老太,盖好被子,蹑手蹑脚退出厢房。
“翠啊,姆妈身体怎么如此虚弱?”小龙皱眉头道,他遁离上海时,老太太身体可是硬朗的很,满头乌发,硬蚕豆多能咬得嘎嘎响。
“哎,别提了!少爷。三年前老太太闸北娘家十几口人被小日本炸弹炸死后,悲伤过度,身体就一直没好过,再加上你消息全无,担惊受怕呗”。翠翠愤愤道。“你舅舅沈月成死的最惨,炸弹炸去他半个身子,连他身下护着的你两个表妹也没能保住,父子三人同时炸死。真惨!”翠翠小脸因愤怒而煞白。
1932年,小日本飞机,从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能登吕”号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闸北华界,租界它们还不敢炸,只能炸平民了。大炮打蚊子,还动用海空军、战车助战。平民死伤无数,也是日本人在秀肌肉。
蒋介石没空抵抗,忙着安内,国家懦弱,国民愚昧,一二八事变也就这样玩过。
“哐”一声巨响,小龙一拳砸在了茶几上。茶水四射,杯盏纷飞。
“欺人太甚!”这是真正欺负到他姆妈的妈妈家----姥姥家了,匍匐在地上的小黑,硕大的身子,霍然而起。露出森然白牙,呲嘴,看着主人。翠翠由于惊吓嘴型o形状,少爷又要杀人,自小和少爷一起玩大,她知道哦,现在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门外阴影处老黑依然笔直站立,铁陀螺摩擦的更起劲。阴沉的脸更阴沉。恶龙不恶是没碰到恶人!老黑不说话是心情不爽。
家事国事无一顺心,烦躁不安。让翠翠拿了点荤素小菜,厨房里搬些烧酒,喝酒到天亮。
一早,拜别老母。在老母千叮咛万嘱咐中,收拾了些行李、衣服、必用品,一股脑儿装车里,趁行人稀少,按照王亚樵片子上地址,取路望松江县城来。
松江古城乃上海城郊。城内方塔极为有名,方塔四周散落着大片民居,一路上居民颇多,小龙按照片子,很快便找到地方。只是恶狗小黑路人纷纷避让。
一处极为普通的上海老民居,围墙有点高,大片枯黄爬山虎围绕。墙外却有几百株大柳树。因为冬天,树叶无几。大隐隐于市,有点意思。谁也不会想到,这老房子里居然居住如此凶神!要知道王亚樵在虹口公园刺杀一二八战争的最高长官白川义则大将后,人头现在可是悬红10万大洋喃!
围墙内别有洞天,错落分布着十几间平房。一白面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拦下大黑小黑,独引小龙走向平房后一草庐。草庐四周,黄竹千株。草庐内布置极其简单,一桌,二椅。王亚樵一袭青衫,背手临竹而立。
“师傅”,徒儿来了”。正欲磕头,觉得双膝僵硬,跪不下去。奇怪?难道酒多脚软。
“免去这些俗礼,亏你还海龟?”王亚樵挥一挥手,小龙居然能行走自如。径直端然入座。变戏法般桌上凭空多了坛酒,酒坛上红纸黑字烧刀子三字。英雄自然喝的是烈酒。也无菜,黑陶碗里装了数的清的几许粒盐焗青豆,师傅看来挺抠。
“我和你义父结过梁子。33年我刺杀蒋介石、宋子文案发,暂避香港时,因你义父滥杀吗啡制造工厂工人,所以我欲娶他人头,后来有人中间斡旋、疏通,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你怎么看?”,眼睛悚然直视着小龙无厘头的突然道。
小龙平直视着那道眼光,毫不畏惧,“我义父,黑白通吃,门徒众多,身为青帮大亨,自然手段辣手,但我相信我义父,在民族,在国家的大是大非面前,他分得出黑白,况且他平身最恨就是独夫民贼,汉奸国贼。我义父敬重你为人,否则不会急电我回国拜你为师!如日后真卖国求荣,我恶龙黑白分明,不会手软”。说罢,一碗烧刀子仰脖灌下。其烈无比的烧刀子顿时如刀子般刺入他胸间,眼睛微微发红,心道我恶龙自小也是吓大的。王亚樵面色平静,咕咚也干了一碗,心里暗暗赞许,好小子,好胆色。binggo,回答满分。
其实杜月笙老奸巨猾,此番招小龙拜入铁血团门下,出发点是为了缓和他和杀神的关系。几月前他和老樵有摩擦,还好中间人打招呼,花了几万大洋,小事化了。不过,至今想起还肉疼不已,心有余悸。同时斧头帮,铁血团声名鹊起,所作所为,确实大快人心,他也不想青帮无来由的树如此大个劲敌。无心插柳柳成荫,未曾想造就一代恶龙横空出世。
“我铁血锄奸团,致力于暗杀,手段我自认为也极其残忍,非常时期必须非常手段!目的就是通过不择手段的杀光封建余孽,,杀光日本倭寇,杀光贪官污吏,杀光汉奸特务。来拯救我羸弱的中华!嘿嘿,现今日本鬼子干脆直接就叫我“支那魔鬼”。
本团团训,就是杀。杀尽天下可杀之人。自1923年,杀松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开始,死在我铁血锄奸团手下的小丑无数,自然欲取我项上人头者也人数甚多!入我团者,生死已天定。如苟且偷生,出卖兄弟,定叫他生不如死!”。目光炯炯死顶小龙,俨然小龙叛徒样
“哈哈哈哈,老师傅,就是杀几个逆贼日本矮脚鬼了,我家小黑狗狗多可以做到的。更何况我机智过人智勇双全,可能被人抓到?如抓到最多和狗狗一起马革裹尸,杀身成仁了。”
说完傲然屹立,翩翩潇洒美少年样,一脸不屑,看多不看老王一眼。老王白眼一翻,顿时胸闷不已,连连捶胸,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收徒如这厮,以后三高是肯定得了。罢了,罢了,唯有独饮一大碗烧刀子,自己浮自己一大白。
这小子面似口无遮拦,其实心思活络滑头。堪当大任。樵貌似愤怒,心里极其欢喜,欣慰地捋了捋八字胡喜笑颜开。binggo,,回答满分。
小龙玩笑归玩笑,敢造次让师傅独饮否?敬了敬师傅也大碗喝下。二碗入肚,更觉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王亚樵平时不苟言笑,帮众畏惧他如虎,哪有如此胆大之人和他嬉笑打诨,本人又豪气万丈,极其馋酒。此酒喝的自然尽兴。星月当头,众人依然听到草庐那,一老一少在吆五喝六,挥斥方遒。至暮,尽醉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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