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看了一会儿,暗暗摇头叹气。福康安召开的天下掌门大会,令武林各门派争夺席位,虽说大会最后被他们搅了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但比武过程中刀剑无眼,尽管各掌门小心谨慎,终究还是有死有伤,自此都结了怨仇。眼看着这使锤的三个人将那一男一女逼入绝地,却又始终不下杀手,只意在拖垮他们,思及大会中战况,程灵素已是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使锤的三人必是延州“千斤庄”褚十锤的门人。褚十锤在掌门人大会中败给了玄印门的掌门人孙铁玄,被孙铁玄的“玄印掌”所伤。“玄印掌”掌中带毒,必须以独家内功辅以药物才能将毒素拔出,若不然,毒素侵体,重者身亡,轻者终身不能动武。偏偏孙铁玄在打败了褚十锤后又被其他门派以重手毙命,弟子们敌忾心一起,哪有那么好心去救别人的掌门?褚十锤在掌门人大会中被打败,弟子们自然也是诸多不服气,见玄印门没了掌门,也就干脆落井下石动了武力,要一吐气闷。
只是前脚大会才刚刚结束,后脚门派火拼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只怕这江湖自此是再难太平了。江湖纷争起,从此只顾着自相残杀成为一盘散沙,清朝廷自是高枕无忧了。他们处心积虑要破坏的天下掌门大会,表面虽然被破坏了,但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
但知道这利害关系又能做什么?如今她是自身难保,若再卷入江湖纷争就更加难以脱身了。程灵素本欲袖手不管悄悄退回来,却忽而又听到再远处的兵刃相接之声也渐渐近了,想是林中还有另外一批人斗着。胡斐与路过如今身中毒伤均是动弹不得,一旦牵扯进去,凶多吉少。
她这边犹豫着,踌躇不前,忘了隐藏身子。千斤庄与玄印门的弟子们本来相互耗持着,眼角瞥到她,均以为是对方来了援手。各自心里想着眼下势均力敌,对方来了帮手可是不好办。两方所想一致,采取的方法也如出一辙。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力,力求先发制人。先是千斤庄的三人互丢个眼色,其中一个陡然发力,流星锤直朝“玄印门”的女子扫去。这一下发力,去势比前头都快,那女子欲使出轻身工夫躲闪时,却是来不及,只得及一个“大弯腰,斜插柳”,贴着那流星锤的走势险险地避了开去。一旦避开,她立刻趁对方锤在外而不及收回时,一个旱地拔身欺近,伸手去抓那人胸前“膻中穴”。
膻中穴乃人生大穴,一旦被制,则周身不能发力,性命均在对方掌握之中。敌人哪敢疏忽?当下举链格挡。哪知,女子此举意在声东击西,到半路立刻变指为掌,稍转方向打对方左胸。对方一手挥锤在外,另一手救膻中,自是来不及应对这一招,当下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掌,“啊哟”叫了一声。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玄印门男子的叫声。女子听到,不由得高唤了一声:“曾师兄!”
原来“千斤庄”使的是一招诱敌之计。其中一人持锤攻击这女子,其实是为了引男子去救。这对师兄妹深陷敌手,师妹功力比不过师兄,是以师兄在招架敌人的同时,也奋力护着师妹才让她几次免丧敌手。因此,“千斤庄”攻敌所必救,突然向师妹发力,师兄自然挺身相助。他哪里料得到,前一发力是虚招,真正发力的却是正在攻击他的对手。在他分力要去相救师妹时,黄雀在后早已一大锤击了过来。他一掌隔开了第一锤,却不知真正的杀招是在第二锤,后发先至将他打了个结结实实,当即“哇”地一声就吐了一大口血。
曾师兄被一锤打倒,倒下时正好扑到旁边虎视眈眈的敌方援手身边,他当即出手如电,想着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是败了,先抓个人质在手好全身而退。又见对方只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加躲闪,他心中大喜,以为一击必中,孰料手指才沾到对方衣衫,犹如火烧一般,立即缩手,跟着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地上,狼狈不堪。只是又哪里顾得上?那灼心一般的痛,早叫他连连甩手,什么英雄好汉的形象都没有了。甩手间又碰到了被师妹打倒的敌人,却见他也是甩着一只手叫苦连连。此时二人都顾不得再扭打了,一味照顾手上的灼疼。再一细看,已是红肿一片起了密密的细泡。心下不由大骇,均想着原来此人不是千斤庄(玄印门)的帮手,那么必是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利的其他门派了。
两人一前一后张牙舞爪地扑来,又叫声连连地跌倒,程灵素却是从头到尾连根手指也未动一下。她只是眼光轻轻掠过地上的两人,抬头去看另外三个人的战况。玄印门的师妹没了师兄的帮持,已是独立难支,鬓发纷乱,连连后退。
“还不认输?”千斤庄使锤的大喝一声,跟着一招“扬眉吐气”,右锤直向师妹扫去。“孙师妹,当心!”倒在地上的曾师兄着急地提醒着师妹。师妹早被两人四锤逼得手忙脚乱,听到师兄的喊声,连忙闪身避开。哪知这一招却是虚招,使锤的见她闪躲之下已露破绽,当即收回了锤,换手去抓。这铁锤少说也是五六十斤,要练到收发自如,没有一番功夫是绝做不到的。
已败倒在一旁的曾师兄眼见着师妹就要陷入敌手,却苦于无法救助。他陡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踉跄就冲过去,口里喊道:“我跟你们拼了!”但他没跑出两步,脚下忽然一阵剧痛,再次扑倒在地。千斤庄的另外一个人立刻趁机上前,挥手一拂,制住了他的穴道,同时喝道:“说!玄印掌到底怎么解?”
曾师兄见今日已无脱身的希望,森然一笑,道:“你们死心吧!我师傅已经过世,天下间再没人能解得了他老人家的玄印掌了!你们想知道,就到地下向他老人家请安去吧!”
“你!”制住他的人当下气得哇哇乱叫,扬起铁锤就想一锤砸下去,却在触到那人头颅时偏了偏,砸在地上,砸出了好大一个坑。回头来又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女子道:“你不救人,我们杀了你师妹!”
“有本事你就杀!”孙师妹也好生气魄,昂了昂头,丝毫不惧,“今日我们玄印门是完了,你们千斤庄也别想挨过明日!”
“哇哇哇!”制住孙师妹的那个人气得哇哇乱叫,却是毫无办法,真想把人砸得稀烂了解气。但偏偏投鼠忌器,真把人砸死了,师傅也没救了。
“玄印掌倒也并非无人能解。”正当两边剑拔弩张却都束手无策之际,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让两边人都愣了一愣,同时扭头朝声音方向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失所望。
只见一个身形瘦弱长相普通的小姑娘正从树旁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那形貌不过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小村女,能有什么法子?
程灵素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观战,那两个人怎么在拿她时被伤,曾师兄拼命时为何会忽然跌了一跤,大家全没人瞧见。这两方人一方急于救人,一方已是一败涂地,因此都把她给忘了。这时候见她出来指点明路,虽是失望,却也忍不住抱着万一的希望。
“姑娘,你知道什么人能解?”
问话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瘦长青年,眉长鼻挺,脸色白净,举着一对五六十公斤的大锤颇有些不协衬。但他说话一开口,另外两人都停止了叫嚷,留意着听他的话。
正在这时,树林另一方又走出几个人来,还推搡着几个被绑缚的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青布衣衫,国字脸庞,目光如炬,也拎着一对铁锤,威风凛凛。
“二叔!”瘦长青年一见来人,立刻迎了上去,道:“他们死也不肯说出解救之法!说孙铁玄死了,玄印掌再无人能解。”
被唤“二叔”的汉子听了立刻皱起眉头,正要施压问人时,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程灵素,愣了一愣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噗通”一声跪了上来,嘴里喊道:“路大侠,我大哥被‘玄印掌’所伤,性命危急,求您出手相救!”
这一变故倒让程灵素呆了一呆,回头一瞧,只见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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