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1年2月天空中久违的放出了太阳,虽然由于云层的遮掩显得灰蒙蒙的,但也比阴天雪天要好得多。院子里的雪化得差不多了,小太监们便拿了扫帚把剩下的一些都扫做了一堆,然后倒进了赵宫的荷花池里。都知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几日温度低得吓人,我和小旭都怕冷,一层一层套下来穿得竟很是厚重,行动也变得有些迟缓了。待我们拿着行李离开院子,时间已经是辰时,咸阳宫来的马车早早在就院外候着,阳光一照,竟能看到车檐上还有细小的冰棱。
坐上马车,我搓了搓手,然后便卸下了披风盖在腿上。由于阿房到渭河还有些距离,所以我准备先睡上一会儿。
小旭却突然说话了。
“雪儿,我昨夜梦见我母亲了。”
我一顿,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么,梦见什么了?”
“她说她对不住我。”小旭拢了拢披风,垂眸道:“还说……她也对不住我父亲。”
我想了想,柔声道:“你或许是想她了,这次要不要给你母亲送些钱去?”
“不必了。”小旭却皱眉,“她这辈子享受到的荣华已经足够多了。”
“你还是在怨她。”我叹息:“她到底是你母亲,何必。”
“我也不想,可是心里总过不去。”小旭笑了笑,这个笑容有些惨淡,看得我心中颇为酸涩。
气氛有些沉重,我决定换一个话题。
“昨日秦侍卫来看你了,不过你当时不在。”我笑道:“还带了些宫外的小吃食,都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
秦侍卫全名秦雨期,是阿房宫中一名普通侍卫。不过他生得身形挺拔容貌俊朗,与小旭倒是极为般配。
“他倒是极有心。”小旭也笑道:“总是带些小玩意儿来,虽不贵重,倒都是极其贴心的。”
“你也觉得?”我打趣她:“我见你平日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还以为你对人家的好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又不是石头心肠。”小旭笑了笑,有些无奈的说:“期是个重情义的好男子,我也欣赏他的真性情,可惜……”
“可惜什么?”我追问。
“可惜我配不上他。”小旭垂眸。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太高兴:“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我不懂得珍惜长兮,现在换到自己身上,竟然也说这种话。”
“我这可是实话。”小旭笑道:“你先别恼,听我说完你便知了。”
“我不是恼,只是可怜期侍卫。”我瘪瘪嘴。
“期现在虽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可祖上代代都是燕国重臣,是流着贵族血统的燕国贵族,他……注定要闯一番事业的。”小旭似是叹了口气,颇有些自怨自艾道:“而我不过是阿房宫中一位小小舞姬,母亲又是那般样子,就算他不嫌弃,也难保他的族人能够接受我。”
“这又如何,即便有着贵族血统,不也同我们一样是亡国之人?”我有些激动道:“这般乱世,我们都不过是嬴政的阶下囚,谁都没有嫌弃别人的资本,更没有什么尊卑可分。小旭你记着,只要秦侍卫没有嫌弃你,那便足够了。”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竟如此激动。”小旭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虽然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有时我却还是摸不透你的心思。”
我一时语塞。
谈话就此打住,小旭闭目养神,我却心中郁结。
马车停在渭河边,我和小旭下了车,刚好能看见停在渡口的渡船,还有正坐在渡口木桩上抽烟的船家。
“你们要过河?”船家看了看挽着包裹的我和小旭,吐出嘴里的一口烟,笑着问:“可是去探亲?”
“算是。”我笑笑,“是我们的长辈。”
“虽然不想这么说,不过你们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了。”船家道:“今日是扶苏公子回宫之日,船要过渭河,你们想要渡河至少得等到黄昏。”
“黄昏?”我抬头看了看天,颇无奈道:“现在才未时,要等到黄昏的话估计还有两个时辰,天气又极冷,我们怕是撑不住。”
“的确,这等寒冬天气,你们两位姑娘家在这里等船也确实不太方便。”船家想了想,然后指了指渡口不远的一家隐约可见的客栈道:“反正还有两个时辰,你二人不妨去那家客栈先歇一歇。喝一杯暖茶,烤一烤炭火,时辰到了你们再来便是,我可以等等你们。”
我与小旭对视一眼,想了想,终是谢过船家,重新登上马车前往他所说的那家客栈。
“公子怎的突然就回来了,咱们离宫之前不是听说公子被贬去了上郡么?”小旭挑眉,“听新来的舞姬说,陛下最近脾气也不太好,莫不是……莫不是专程把公子召回治罪?”
“估计不是。”我斟酌道:“之前由于反对陛下焚毁诗书和坑杀儒生,公子才会被贬去上郡。想那上郡地势偏远条件恶劣,公子已经受了不小的罪。况且殿下虽然罚了公子,可公子到底是陛下最喜爱的儿子,我想陛下是不会再惩治公子的。”
“那公子为何现在才回来?就算是过年节也迟了些吧?”小旭皱眉。
见她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我不禁“扑哧”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玩笑道:“想不到你也如此关心国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瘪了瘪嘴,拍开我的手道:“就数你嘴贫。”
客栈建在江边,自然比较简陋,我和小旭在门口下了车,车夫则牵了马想去问店家讨一些草料。
客栈里坐着的只有男人,我和小旭探头看了看,心里有些怯。
此时却突然有琴音响起,那琴音曼妙悠扬,很是古朴动听。我和小旭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最里侧的一张竹帘。
“是琴师。”我感慨:“想不到这种偏远小客栈竟也会有如此出色的琴师,真是埋没了。”
“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客栈?”小二迎过来,乐呵呵道:“这位可不是我们店的琴师,是一位路过的客人,他嫌我们小店太冷清,所以帮忙弹琴助兴。”
“客人?”我想了想,小声在小旭耳边说:“此人琴艺高超,若是能请他入宫,我们也可以省下不少心。”
“最好别有太大把握,我看此人不像愿意进宫之人。”小旭小声回我:“他所弹奏的曲子并不是宫闱乐曲,在我看来此人更像是江湖人士,或是游侠,或是剑客。”
“江湖人么……”我沉吟一会儿,突然伸手拽住忙着招呼客人的小二,将一些钱放到小二手中道:“我二人估计要在此待上近两个时辰,麻烦小哥为我们寻一个好位子,最好……”我指了指竹帘,“靠近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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