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1年3月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将我和小旭回阿房的时间推到了三日之后。
“病了?”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挑眉问凉笙姑姑:“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听小仙说她前日在院中练舞练到极晚才睡,怕就是在那时感染上了风寒。”凉笙姑姑叹了口气,颇无奈道:“你和小旭走后,这仙乐坊中就数梨霜出众些,如今她又染上了风寒,怕是赶不上三日后的宴会了。”
“宴会?”小旭也停下筷子,一脸好奇的问:“什么宴会?”
“是始皇帝陛下的家宴。”
“家宴?”我愈发感到奇怪,“那家宴不是前几日就办过了么?”
“原本的确是定在几日前,谁知那日陛下的偏头痛突然发作,这家宴便只得推到三日之后了。”凉笙姑姑眉头紧皱,她用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突然道:“要不,雪儿你先顶替了她?”
我一愣,随即笑道:“姑姑你莫非忘了,大舞女刚刚过世,这半年之内我是不可碰红衣物的。难不成家宴那日,就我一人穿白衣跳舞不成?”
“那你还不直接被凌迟?”小旭开玩笑。
“乱说!”凉笙姑姑却不高兴了,她像是赌气一般指着小旭说:“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你顶替梨霜在家宴上领舞。”
“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小旭一脸意料之中,调皮笑道:“好姑姑,可让你失望了?”
见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凉笙姑姑只得摇摇头,哭笑不得道:“你这丫头,这般古灵精怪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无师自通,自学成才。”她拈起一块小点心塞进嘴里,起身说:“既然定了,我便去练习一下,不然到时丢脸不说,怕是连脑袋都要丢。”
“还敢胡说!”凉笙姑姑拈起一颗杏儿便砸到她头上,生气道:“若是再敢说这种晦气话,我可要不客气!”
小旭“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三日之后,咸阳宫大殿。
家宴定在酉时,太监宫女们却是从寅时便开始忙碌。除了宴会需要的瓜果酒水,他们还要去花园摘取最美丽的花卉装点这个偌大的宫殿。
我直到申时才进得大殿,虽然此时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殿内却已是灯火通明钟鼓不绝于耳了。我抱着琵琶安静的与仙乐坊一众乐师在大殿的角落落座,试了试琴弦音色,然后便只等着那些地位尊崇的客人们到来。
“雪儿姐姐。”小仙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说,今日子婴殿下会不会来?”
“子婴殿下?”我想了想,只觉这名字虽颇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哪个子婴殿下?”我小声回问。
“你竟不知子婴殿下!”小仙看起来很是惊讶,她难以置信的问:“姐姐难道也不知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我自然知道,可这与子婴殿下有何关系?”
“扶苏公子是子婴殿下的父亲啊!”小仙一时激动,竟不小心弄掉了手中的陶埙。陶埙质地本就脆弱,落在石板铺就的地上自然摔得四分五裂、不成原形。
“坏了坏了……”小仙脸色发白,怔怔看着地上的残骸喃喃:“怎会这样……”
“你且冷静下来。”我安慰小仙:“吹陶埙的乐师有三个,缺你一个并无太大影响,你快把这些个东西收拾一下,然后便回仙乐坊吧。若是时间还早,你就再找一人来,若是来不及,那便算了。”
小仙看了看我,见我语气真诚,便赶忙收拾东西离开了。
“总是这般冒失。”另一位年长一些的乐师无奈道:“看来只能安排她在厨房做事了,下次若是在演奏时摔了埙,可就不是离开这般简单。”
此人语气颇刻薄,我听得心里也颇不舒服。然而此时我们身在大殿,我不好与他发生口角,只得僵硬的咧咧嘴角,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人各有异,自当彼此理解尊重。而像这般说人长短,我一向厌烦。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当宫娥太监们终于将大殿装点一新的时候,第一位客人到了。
是扶苏公子。
他今日穿着一件紫色锦袍,束发玉冠色泽温润,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他步履不急不缓,眉眼温柔含笑,看起来极是儒雅。我隔着半个大殿偷偷打量他,目光不期然就落在了他身后那抹红色身影上。
身影是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她笑容恬淡的跟在他后面,目光柔和,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我看着她,不禁心想:我那母亲若是还活着,怕是也与她一般美好吧。
似乎是感到头上的簪子有些松,女子前进的步子停了下来,她伸手想扶一扶,簪子却又掉在了地上。
原本走在前面的那人闻声停了下来,他转身回到女子面前,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簪子,然后抚着她的脸,细心的为她簪好。
女子与他相视一眼,随即笑得深情,她说:“多谢夫君。”
我本拨着琴弦的手一顿,接着,慢慢垂了下来。
哦,原来她便是他的妻。
“雪姑娘!”刚刚那位乐师小声提醒我:“不要停下来,皇帝陛下马上便到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不是可以神游的场合,于是连忙别开眼睛不去看那仿佛珠联璧合般的一对人,重新弹起了琵琶。只是这次弹得却远不如一开始那般流畅动听,我只觉得十指上有千万根丝线在缠绕拉扯,手指快要动弹不得。
时间接近酉时,参加家宴的其他皇子与公主们终于陆陆续续的到来,他们或是耳语谈笑或是问候寒暄,原本开空旷的大殿很快便热闹起来。
我木桩般跪坐在大殿一角,手指麻木的在弦上挑拨游走,仿若已经不是我的。
“始皇帝陛下驾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仿若一记惊雷,停下了殿内所有的谈笑与乐曲声。所有的人都惶恐的匍匐下身子,歌颂着那位走进大殿的男人,仿若面对神明那般虔诚。
神明般的男人在大殿中央的案几边落座,他轻轻挥手,声音不怒而威。
“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如此拘谨。”
“谢父皇!”
我抱着琵琶坐回原来的位子,眼眸微抬看向这位刚刚到来、此刻正高坐于大殿之上的始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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