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莲叶之上,安祤只怔怔的看着前方,空空如也,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湖面一点点划开然后又一点点消散的涟漪,自己突然觉得心口很疼,很疼。
从懂事以来,安祤就知道自己和玄洲上生活的其他小孩子不一样。
其他仙宫内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后辈,却是出生就开始服用仙草灵药淬炼身体,到五岁启蒙后,更是兼修诸多仙法,开始了修炼成仙之路。
可自己呢?
安叔叔除了抱来一堆各种凡间关于修仙的书籍让自己熟读之外,别说什么法诀了,就连一颗仙丹都不曾给自己吃过呢。
想着隔壁山头上的云瑛姐姐比自己大了不过三岁,就已经可以轻身于空飞行,更有五行之术中的火之一脉功法傍身,只一根手指晃一晃,就能瞬间烤熟一条河鱼自己心里那个羡慕啊,就别提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安家的亲闺女么?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女么?
越是这样想,安祤就越是失落无比,苦涩难耐。
毕竟,这十多年来,安叔叔除了不让自己修行仙法之外,却是处处照顾,体贴入微,虽不是生父,可在自己心里,他与亲生父亲无异!
为什么?
为什么?
想不通,想不明白,却不得不反反复复的去琢磨这里头的缘故,这让年仅八岁的安祤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连带着眼中的灵动也消散了不少,化作了一抹凝固的涩意留在了心中
在安祤无法所及的三玄宫某处,安期生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虚无,又落回了她的身上。
清楚的看见安祤正神色怔怔,一副失落模样的模样,小小的个头似乎蕴含了许多的委屈,令得安期生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太真夫人,当年你送了祤儿来玄洲,只嘱咐安某不可让其修行仙道,却不告知是何缘故。她小的时候还好,如今年岁渐长,虽无仙根,却聪慧伶俐,言一知十,更是有着一颗同龄人难以比拟的玲珑剔透心!这样的孩子,若是太真夫人您托付给凡间的乡野村妇还好,既让其跟随安某居于三玄宫,她耳濡目染之下,就算没有仙根,恐怕也难以抑制其修仙向道之心啊。”
摇头,安期生不由得喃喃自言道:“我最擅长的是丹道一脉,旁人或许还不曾知晓,只以为我最高成就乃是六转灵丹,但我如今已掌握七品灵丹的炼制,而七品灵丹,即便是凡人服下都能延寿四百年。更何况,我还有《金液丹法》的丹道法诀,就算现在不交给祤儿修习,将来却是未可说之数。恐怕,最终我还是无法坚持对太真夫人的承诺了吧。”
话音至此,安期生突然念头一转,似有明悟:“莫非这便是太真夫人将祤儿托付给我的目的?她虽无仙根,却能受北海玄洲的仙气滋养,再加上若领悟了《金液丹法》的丹道法诀,将来,祤儿未尝不可成就仙道!”
这一关节一旦想通,安期生脸上露出了难易言喻的释然,仿佛多年的心结就此打开,心下也有了计较
“祤儿,真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又把此事翻出来又说呢?”
不知什么时候,一年迈老妪悄然从碧潭边显出了身形。
但见她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托着一串紫檀佛珠,身材不肥不瘦,着一件鸭头绿的细布宽衫,头发很是奇怪,竟一半黑一半白,以一片佛头青的滑绫帕包裹,虽然眼角皱纹横生,却肌肤润泽,双眸熠熠,骨相端严,身板更是挺得笔直,仿佛手中的拐杖只是装饰罢了,毫无半点老态之象。
“杨婆婆!”
安祤见到来人,正是从小到大照顾自己的乳母杨三娘,脸上郁色化作一抹娇嗔,委屈地喊道:“婆婆只晓得让祤儿忍,可是”
“来,让老婆子接你出来吧,该用午膳了。”暗暗一叹,这杨三娘拐杖一指,那莲叶之上的安祤便凭空而起,衣衫扬扬,一眨眼就越过了碧潭,安稳地落在了岸边。
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杨三娘如此施法,安祤没有什么反应,更无半分惊色,加上之前和安期生有了口角,此刻半埋着头,神色也恹恹的毫无生气,嘟囔道:“多谢婆婆,可祤儿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
“在北海玄洲,羽化成仙之人可以不进食,只需餐仙风、饮灵露即可,但小姐还是凡体,加上你饭量大,一顿不吃恐怕都要饿得慌吧?”打趣儿一声,杨三娘又是一指,安祤的身体就直接被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半悬于空,再一个掐诀,两人的身影便齐齐消失在了原地
十洲三岛乃仙人居所,玄洲为十州之一,居北海之中,戎亥之地,方圆七千二百里,离神洲南岸三十六万里,对应天宫西北门,以太玄都仙伯真公为首,另有太玄仙官无数,散居各处。
玄洲为三天君治下,与其余仙人之地不同,风貌奇特,多山峦起伏,更有山风烈烈,哪怕万里晴天,烈日当空,也会时不时吹过一阵罡风,若是凡俗之人到来,若无防护,几乎寸步难行。
唯有各位仙官的仙宫居所,因为蕴含了防护阵法,可隔绝山风,这才显得一派风和日丽。
三玄宫内,离得中央碧潭不远,于一座矮丘之上有一处竹造的凉亭,其内桌椅亦皆由碧竹所制,桌上铺了一块毫无瑕疵的圆形玉石,摆了一叠香煎紫芝叶,一叠麒麟花糕,另有一碗浓香扑鼻的紫蔘炖乳鸽汤并一碗白米饭。
若是唤作平日,安祤会把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一扫光,可现在,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几乎没动筷子。
“罢了罢了,祤儿你都这样了,婆婆我少不得要点醒点醒你了!”
杨三娘说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丫头,你就是个死心眼儿,看似聪慧,却不知道关于修行,还有个变通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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