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这个胖子吼了一声,林慧也想起来了。这个家伙确实是见过的,乃是前两日寻找潜在客户的时候的对象之一。
当时看这个家伙身宽体胖,穿得也不错,便让小可儿前去试探了一下,用的话术是最含糊的“人口不宁”。
谁知这人看着和气,脾气却不小,当时就变了脸,呵斥了几句不说,还抬腿踢人,好在小可儿跑得快,才没被踢着。这人见小可儿躲在自己身后,还冲自己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
这点儿烂事儿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忘得差不多了。这人犯得着大半夜地骑马赶过来找人吗?
不对路。
那胖子睁大眼睛使劲儿盯着林慧看,一边儿呼哧呼哧直喘气,一时大家都没说话。
黄厚东是主家,看这李胖子似乎也是平日府里走动之人,便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询问。
那胖子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居然还顺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林慧、黄厚东、门房人等:“……”
“小林神医!林神医!神医!”这人语无伦次的叫了一通,道:“前两日是小的瞎了眼,神医好心派人来提醒,小的居然不识好人心,请神医千万不要见怪,总是小的的错,如今还请神医走一趟救命啊!”
这胖子嗓门不小,连吼带嚷一通说,显是急躁不堪,可惜声音粗哑,只能连听带猜,大概是宅中有人得了急病,请林慧过去。
林慧皱了皱眉头,能拓展业务当然好,就是这事儿有些没头没脑,透着些怪异。
幸好黄府的门房是个灵透的,赶着过来,三言两语说明白了。
原来这胖子是李翰林家的,算下来是李家出了五服的远亲,平日在李府帮闲,混几个闲散银两。
前一阵子因李家长房的少爷满了十岁,搬出内院儿,在外院独居。这李胖子便求人弄了个陪侍少爷的位置,专门负责陪着少爷出入等事。
这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只要将少爷哄好了,平日使费油水很大。
李翰林家人口众多,偏生长房男丁艰难,大少奶奶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从小娇养,恨不得将那龙肝凤髓都将来吃了。可这小少爷无论如何吃如何补,身子总不见强健,反而时不时闹些毛病。
今晚这李家小少爷吃了晚饭不久,竟忽然不好了,喉哑声嘶,渐渐连话也说不出,呼吸都艰难了,虽然请了医者,却连药也灌不下去,自是无用,眼看愈发严重了。
李家和黄家一向走动的密,今日黄老太爷病发之事李家亦有所听闻,还打发了人过来问候。因想着小少爷的病也是呼吸艰难,和黄老太爷的症候有所相似,故此遣了李胖子赶紧过来询问,问清医好黄老太爷的神医的住处,好过去相请。谁知在门口便遇上了。
救命如救火。
林慧没有迟疑,立时便让黄家的马车载上李胖子,转向李府而去。
李胖子上了车,也许是请到了“目光如炬”、“料事如神”的神医,心中放松了一下,竟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林慧:“……”
其实林慧还不太明白,这些依附大宅门的人等,荣辱富贵都只在别人一念之间,若是李家小少爷真的有个长短,满院子的人都不会有好着落。李胖子其实大半是为自己哭而已。
李家与黄家隔得不算远,车夫也知道车上的人着急,将车子赶得飞快,不过两盏茶时分,马车便停在了李府门前。
李胖子等不得车夫去搬下车的矮凳,当先跳下了车,就势伏在地上,那架势就是让林慧踩着他的背下来。
林慧心里表示压力山大。
这要是看不好,别人且不说,这个李胖子大概就得找她拼命。
一路畅通,远远见到一间灯火通明的院子,估计就是那位少年的住所了。
进门便见到院子里头高高矮矮男男女女跪了好些人,总有十多个,应该是院中服侍的人。靠院墙歪倒了两个十来岁的丫鬟,身上还有血迹,显是刚挨过打。
一位四十多岁的嬷嬷站在廊下,正看着两个小厮拿着竹板打人。
正挨打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向下趴在长凳上看不清面目,并不敢哭喊,两手死死攀着身下的凳脚硬捱着。
满院子的人,跪着的,打人的,挨打的,都默然无声,只听得竹板啪啪的钝响。
林慧不禁心下厌恶,停住了脚不前。
那嬷嬷却是一直留意着门口的动静,见李胖子带了人过来,便挥挥手:“先拖下去,剩下的暂记着,回头再发落。”说着迎上前来,道:“这位必是给黄老太爷看病的大夫了,快请进去。”语气倒是极恭敬。
林慧叹了口气,患者无辜,还是得过去看看才是。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比院子里倒暗上许多。
榻前站着坐着总有五六个人,林慧不及细看,只趋前去端详那躺着的少年。
那少年和李胖子简直是两个极端,生得十分瘦弱,一呼一吸均十分费力,简直让人恨不得用气筒帮他打气才好,正用极细微如耳语的声音试图说话,可惜听起来只是咝咝声,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榻前坐着的少妇一边儿侧着头努力听着,一边用眼神和林慧打招呼,示意她赶紧救治。
林慧伸出左手拨了拨,意思是让那少妇让开。
那少妇愕然瞪大了眼睛,眉毛立了起来,几乎要发火了,却发现身旁的儿子也伸手推了自己一下,只得咬牙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林慧。
林慧毫不含糊,从怀里拿出针包,弯下腰将小少爷扶坐起来。吩咐让人将灯举过来,扳开那少年的下颌,用扁木条压下舌头看了看,随即下手如飞,已在头胸颈各处连下了七针。
眼看两三寸长的银针直刺入儿子的要害,那少妇长大了嘴,要阻止也来不及了,要发作也不知从何说起。却见林慧转过身吩咐道:“还有极关键的一针,你们万万干扰,也绝不可出声!”
听到林慧的声音极其郑重,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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