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在梦中,忽然宿舍门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我班的四个男生。本就没有脱衣服的熊飞雪亦一跃而起,抱起自己的被褥。那四人抢到他的床前,一人抓住一只床腿,抬床就走。
我跑到窗边向外看时,见熊飞雪抱着被褥在前面走,那四人抬着床跟在后面,雄赳赳、气昂昂地已经出校门扬长而去——熊飞雪走了。
中午,大秦家也来车把他的东西拉了回去。我望着日渐冷清的宿舍,想起当日“乱哄哄高三大住宿”时的热闹,不禁暗自神伤。
但是,就在男寝日渐凋零的时候,我们的女同胞们却不畏强暴,与“售货员们”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她们的家长也积极活动,撵得校长到处跑。
一次,我亲眼看到堂堂的黄校长骑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口,却没敢往里骑,只探了一下头,却被一个女生的家长看见,只喊了一声:“喂,黄校长!”竟吓得“阿黄”调转车头就跑。
也不知是“阿黄”过于心慌意乱,还是想试试前车轮是否有弹性,车子竟一下撞到门柱上。校长不愧是校长,别看他五十多岁了,身手依然矫健。只见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跳上车子就骑,而此时的他已经像一头偷吃蜂蜜的狗熊,在他后面紧紧追上了“一窝蜂”。
再后来,家长们干脆和学校摊牌:学校如果再阻挠学生正常参加高考,就要告到市教育局去。后来,还是范古文的父亲出面,解决了这件事。
终于,老铁又把我们住宿生招到了那间“天底下最神圣的职业”的办公室,告诉我们:“为了不影响你们的学习热情,你们之中谁想高考,就到我这报名。”
他的话音刚落,熊飞雪已经站了起来,道:“你还有别的事吗?”老铁道:“没有了。”熊飞雪一拉大秦,说声:“走!”他俩就要向屋外走。我连忙道:“你们……怎么……走?”“心已经死了,又何必把躯壳救活?”大熊向着老铁冷冷地甩下这句话,走出门外。
老铁的鼻子先是一歪,马上又面露微笑道:“你们谁还想走?”没有人答声。老铁又道:“难道你们都想高考吗?”我们一起点头,还是没有人说话。老铁咬牙道:“既然这样,就都给你们报上好了。祝你们‘金榜题名’!”
我们一起站起来,道:“谢谢铁老师成全。”说完,我们走出办公室。老铁却没有出来,可能在找被气得掉在地上的鼻子!
仿佛刚看到上帝的衣衫,又被拉回人间一样,我们异常珍惜自己千辛万苦换回的“高考权”。男寝硕果仅存的几个人睡觉已经开始不脱衣服;女生们亦蓬头垢面。往常如厕和睡觉是我们最想做的事,因为只有那时候,我们才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但是现在也不行了。夏夏连上厕所都拿着书在看,赵逑心睡梦中都在想着做题!我找出圆规,在钢笔上刻了三个大字:“拼了吧!”开始玩命。
夏季,树叶绿透,百花盛开。这色彩缤纷的季节,在我们眼里却是那么的无奈。每下一次雨,每开一朵花,都意味着高考那座“独木桥”离我们又近了一些。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感到高考的无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磨出的一点光,也只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在狠狠地玩了一阵命后,自己便有了一种玩不动了的感觉,想让自己疲劳的大脑松弛松弛,想让自己疲惫的躯体喘息喘息。无独有偶,夏夏可能也深感大势已去,一向很少洗脚的他,居然也经常洗起脚来。
这天晚上补完课,我和夏夏都打上洗脚水回到了宿舍。我坐到床边,拿起拖鞋,却发现有一根拖鞋带断了,就气得把坏拖鞋使劲往地上一摔,侧身躺到床上。
夏夏见了问:“怎么了?”我道:“拖鞋带断了。”夏夏道:“你把拖鞋拿过来,我帮你修修。”“你会修拖鞋?”我从床上跳下来,拎着拖鞋跑到夏夏床边。
夏夏看了看,道:“你的拖鞋坏得还真是时候。我的拖鞋上周就坏了,周末回家带来了钉子和铁丝,修完我的鞋后,还剩下一段铁丝,正好给你用。”说着,只见他驾轻就熟地先拿一根铁钉把拖鞋带和拖鞋底对好扎了两个眼,然后把一根短铁丝弯成弧形,铁丝的两头分别对准这两个眼插下去,再把露出鞋底的两小段铁丝拧在一起,最后穿上拖鞋,使劲往地上踩了踩,道:“修好了。”
我见他修起鞋来如此麻利,不禁由衷地佩服,赞道:“你这手活真叫绝!还真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巧手!”
夏夏道:“这算什么?你还没有见到汪青卓的针线功夫,那才叫绝活!”我听了这话,不禁疑惑:“那位平常舞舞喳喳的‘汪人王’,竟也能飞针走线?”
第二天上午,老铁告诉我们下午一点半到Q医院集合,准备体检。下午一点刚过,我就到了Q医院,却见灵灵、宗啁啁等人已经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汪青卓等人都来齐了,可是老铁他们却不见踪影。
我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学校的学生进到医院里体检。都快三点了,老铁他们还是没有来。大家等得不耐烦,就四散着闲逛。汪青卓却拉着夏夏和赵逑心去找负责体检的医生游说。我不认为他这么做能起多大作用,就独自去寻赏Q医院的景色。
医院很大,楼房很多,花草树木一应俱全。在医院里闲走,却如在逛公园。在闲花杂草间,偏又结着一些不知名称的果子。红的、黑的、绿的,圆圆的倒也惹人喜爱。
这果子能吃吗?我不敢尝,却偏偏有人敢吃。只见对面来的这位女孩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把手中的果子塞到嘴里。一时间,她来到我面前,一眼看到我,笑着说:“给你吃果子。”说着把手中的一个树枝递给我,树枝上长着一些黑黑的、亮亮的果子。
“这是什么?能吃吗?”“看你胆小的,我什么果子都敢吃,看我吃给你看。”说着,她摘下一个果子扔入嘴中,随即吐出一颗小白籽。我心道:“她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憨孩子’!”
“哎,说真的,你害怕体检吗?”她道。我道:“有什么害怕的?”她竟道:“你看咱们学的生物上的那些人多惨,尽是什么红绿色盲啦,白化病了,你不害怕得这些病呀?”我道:“我怎么会得?我身体这么健康!”她却道:“这些病呀,平常看不出来,可是一体检呀,越是身体好的人越容易得。”我笑道:“你刚才还说我胆小,现在自己却怎么害怕起来啦?”她道:“我可不是为我自己担心,是为其他人担心嘛。”我嘴里道:“你可真够博爱的。”心里却想:“这不是杞人忧天嘛!”这时,夏夏跑了过来,远远地喊道:“老铁来了,快过来!”
我们拿着老铁发给的体检单走进一个个房间,被人家从头到脚统统检查了一遍不算,检查完了竟又告诉我们还要去3号楼做胸透,我们于是又往3号楼跑。
汪青卓跑在最前面,一头冲进昏暗的走廊,我们也跟了进去。忽然,他一声尖叫,我们连忙“刹车”。仔细看时,见他抬起了左脚,鞋底下尚滴着些粘粘的“混合物”。同时,一股臭味扑来,我们连忙掩住口鼻。
这时,奇迹发生了。只见汪青卓双手入双兜,两只手同时各拿出一副针线,两只手同时穿针引线。左脚一甩,单布鞋飞出,鞋垫却未随鞋而去。趁鞋垫未离脚底之际,同时双手飞针走线,转瞬间已经把鞋垫与袜子缝在一起。
走了两步,他似乎觉得一高一低,一硬一软不舒服,就又把右脚一抬,一甩,又双手飞针走线,把右脚的鞋垫和袜子也缝在了一起。
最后,他穿着自制的“轻软单鞋”,一边向前走,一边摇头晃脑地吟着自编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听小鸟。夜来风雨声,针线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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