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雄这一剑是三音神尼拳谱上记载的剑术奇学,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那一剑攻击之中,暗藏着三招变化,不管马君武用剑封架,或是纵身跃避,都难逃出那三招变化之内。
哪知马君武待剑势近身之际,忽然间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曹雄一剑刺空,已知要糟,趁势挫腰长身,向前跃进八尺。
果然马君武用五行迷踪步法,闪到了他的身后,刺出一剑。
双方迅快地对拆两招,曹雄骄敌之气完全收敛起来,凝神横剑,不敢再贸然抢攻。
白云飞看那五行迷踪步法足以克制曹雄,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紧张神情为之一松。
马君武暗忖:这人心机素性深沉,年前我和他合力和大觉:寺和尚动手时,武功在伯仲之间,而我的追魂十二剑亦较他剑招精奇,迄今不过年余时间,他怎么进步得这等神速?不但攻出的剑势难测,而且功力上亦似精进很多,不知是昔日藏锋不露,还是在这年余岁月之中,另有遇合。当下凝神运气,蓄势待敌。
两人都为对方奇奥的武功震惊,互相不敢贸然抢攻。相峙约一盏茶工夫,曹雄已难于忍耐,缓步对马君武走去。
这次马君武不再让他出手,蓦地振腕一剑“杏花春雨”,长剑舞化满天流动银星洒下。
这一剑是追魂十二剑中最精奥的剑招之一,曹雄果然不敢轻视,施用三音神尼拳谱上所载的一招“冰封长河”,曹雄金环剑当胸划出一圈银虹,护住身子。
但闻几声金铁交呜,双剑已连续相触了四五次,曹雄那护身剑幕丝毫未被震开,马君武却被那相触的弹展之力,震得右腕发麻。
忽闻曹雄尖喝一声:“马兄小心了。”护身剑幕忽然一敛,一片剑影登时合而为一。变招“神龙出云”,直刺过去。
这一剑威势奇猛,金环锵锵,剑风似轮,当胸直刺,若点若劈。
马君武刚才硬接了曹雄几招剑势,已吃不少苦头,知对方功力高出自己很多,不敢再用剑封架,双肩微晃,施展五行迷踪步法,闪避金环二郎曹雄击来剑势。
可是狡猾的金环二朗曹雄早已留上了心,这一剑攻势虽然凶猛,但却可虚可实,他已料到马君武不会用剑封架自己攻击剑势,是以,在金环剑攻击出手,运足两道眼神凝视着马君武,看他用的什么身法闪避。
他虽然全神贯注,想看出一点破绽,再索想破解之法,但哪知五行迷踪步乃是极为深奥之学,移步转身,无不蕴含玄机,但见马君武身子晃动,人已闪到一侧,竞无法看出他用的什么身法……曹雄微感心头一震,不待马君武运剑反击,迅快地跃退五尺,一抹杀机涌现眉宇,冷笑道:“想不到马兄竟然身怀这等奇学,兄弟今天才算开了眼界……”余音末绝,蓦然欺身而进,施出三音神尼拳谱上记载的“移形换位”身法,但见人影飘忽,冷芒飞绕,候忽间刺出六剑。
漫天剑气,配台着曹雄灵动难测身法,不禁使马君武惊慌失措,就是天龙帮中四旗坛主也看得大感惊异。
马君武使出追魂十二剑中一招“云雾金光”,舞化出一片护身剑幕,勉强把曹雄六剑迅快的攻势封开,气聚丹田,神凝玄关,施展开五行迷踪步法,只守不攻,处处避让曹雄攻击的剑势。
要知那五行迷踪步法,乃是极为深奥的一种武功。步步蕴蓄玄机,比起曹雄的“移形换位”身法高出很多,尽管曹雄剑势似虹,身躯疾转如飞,但运始终无法伤得马君武,五回合之后,马君武逐渐定下心来,五行迷踪步法也愈用愈觉熟练,已分心推想,立时运气行功,准备反击。’摹闻马君武长啸一声,喝道:“曹兄留心,兄弟要还击了。”
喝声未落,手上长剑已振腕击出,直刺曹雄后背。
金环二郎曹雄冷哼一声,回手一剑“丹凤掠云”,硬砸马君武长剑,紧随着左脚向内一圈,身躯疾转半周。
曹雄一剑横掠出手,马君武已收剑移步转身,待他疾转半周,已不见马君武人踪何处,不禁呆了一呆。
只听身后一声冷笑,森森剑气已到颈后,形势逼得他无法再用剑封架,只得身子向前一倾,借势向前跃飞出一丈开外。回头望去,只见马君武横剑而立,神情庄重,已不见常现嘴角笑容,这片刻之间,他似是另换了一个人般,神威廉廉。
忽然,他垂下横在胸前长剑,长长叹一口气,说道:“曹兄昔日对我马某人加惠甚深,大丈夫自应恩怨分明,只要曹兄能守今宵约言,交出《归元秘笈》,今后咱们仍然是要好朋友。”
曹雄在和马君武订约比武之时,实未想到对方竟然身怀精奥奇技,他原想在得胜之后,再以马君武的性命迫使白云飞就范,然后从容离此,哪知事与愿违,大出意外的是竟然无法胜得马君武。
他本是生性狡诈之人,赂一沉付,笑道:“马兄说得不错,咱们今后仍是要好兄弟,至于那玉盒中存放的什么,兄弟确实不知,不过兄弟在捡得这玉盒之后,曾交给别人保管半日,是否是她打开,目前虽还难说,但这玉盒再未经过第三人之手,只要玉盒中确放有《归元秘笈》,那是决丢不了,只是有劳马兄和兄弟一同去见她讨回。”。白云飞冷冷地接道:“哼。又是一篇动人的鬼话。”
金环二郎曹雄道:“我确实言出衷诚,白姑娘不肯信,那有什么办法。”
白云飞道:“你交给什么人保管半日,我和你一同去取。”
曹雄道:“此人是谁,马兄知道,只怕她不肯和你相见。”
白云飞怒道:“当今之世,谁有这大胆量,我非要见他不可。”
曹雄还未及答话,忽听五毒里莫伦冷峻的声音抢先接道:“曹香主,那入在什么地方?要去大家一起去。”
王寒湘忽地扬起双手,互击三攀,道:“好!大家一起去见识、见识那盛传武林三百年的奇书,究竟是什么样子。”
白云飞突然一扬玉腕,两粒黄豆大小的银丸破空飞出,只听两声闻哼,登时有两人摔倒地上。
原来王寒湘目睹马君武奇奥的身法之后,心中十分震惊,再看站在旁边白云飞,不但气定神闲,而且在那至美之中稳现出一种震慑人心的高华气质,使人不敢逼视,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这少女神态这等闲逸安详,星目中神光逗人,定然是身杯绝学之人,如果真的找到那《归元秘笈》时,自难免一场生死的拼搏,红、蓝两位坛主又都受了伤,实力已减去不少,何况在寻得那《归元秘笈》之外,又难免杜维生、滕雷等几派人联手枪动,那时在强敌环攻之下,再想派人通知帮主赶来支援,只怕十分困难,不如先派人通知帮主,免得临时措手不及。那三掌互击,正是指使身侧弟子去向帮主联络的暗号。
那知白云飞神目如电,天龙帮随侍四旗坛主身侧弟子刚一举步,已被她看了出来,弹指打出两粒牟尼珠,击中两人穴道,当下栽倒地上。
王寒湘回头望了两个栽倒的弟子一眼,缓步走近两人身侧,仔细一看,不禁了吃一惊。
只见两粒晶莹透明的牟尼珠,深嵌在两人穴道之内,连衣服也深隐肉中,无怪只闻两声闷哼之后,就再无一点声息。
这等绝传江湖米粒打穴神功,确实使王寒湘大感震谅,但他毕竟是沉稳、老练之人,尽管心中谅慌,但外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暗运功力,用食中两指,在两个被击穴道四周一按,起出来两粒牟尼珠,顺势又拍活了两人穴道,两人各自长长透一口气,挺身站了起来。
只听金环二郎曹雄格格的大笑之声,划破沉寂的夜空,响撤山谷。
白云飞忽的柳腰一挫,快如闪电般跃到了曹雄身侧,娇声喝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想借这长笑之声,召你们的人赶来援手,哼!就是苏朋海亲身来此,他也是救不了你。”说话之间,左手已连续拍出三掌。
曹雄连跳带躲地把三掌让开,挥腕还攻一剑。
但见白云飞皓腕一转一翻,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巧妙至极地把曹雄金环剑遏封出去,借势疾吐食指,一缕指风直奔曹雄前胸点去。
曹雄吃了一惊,赶忙施展“移形换位”身法,膝下弯曲,脚下跨步,懊然间斜退八尺,让避开白云飞隔空打穴的一击。
马君武目睹白云飞脸如寒霜,怕她伤了金环二郎曹雄,纵身向前一跃,叫道:“姊姊暂请停手,别伤了他。”
只听曹雄格格一笑,回头对身旁四旗坛主说道:“那人生性怪癖,不愿和生人见面,四位坛主请在此地等候,由晚辈和这位马兄结伴一行……”
马君武已隐隐猜到曹雄所指之人,心中千回百转,也在考虑着这件事,他虽已知金环二郎曹雄是不可信任之人,但他却是极重情义的人,刚才两人一番动手,虽然测知了金环二郎曹雄高强的武功,但也证明了五行迷踪步的奇奥威势,既有制胜之能,信心增强不少,是以,金环二郎曹雄要他结伴同行,他心中毫无惊恐之感。
王寒湘看曹雄一直沉吟不语,知他实有苦衷,暗自想道:他是帮主亲传弟子,谅他也不敢背叛,当下微微一笑,道:“既然曹香主说那人生性怪癖,不肯和生人见面,想来定不会错,那就偏劳曹香主了。”
曹雄借阶下台,转脸对马君武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马君武道:“很好,很好I兄弟是百分之百地信任曹兄。”
白云飞忽地一跃拦在马君武身前,道:“你要当心他暗中对你下手,哼,他对你暗施算计,已不只一次了。”
马君武听得怔了怔,低声答道:“姊姊请放心,我留意防他一着就是。”
最后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使曹雄听到。
曹雄俊俏的脸上闪掠过一抹狞笑,但笑容一现即逝,转身向前奔去。
马君武微微一笑,转身沿着山壁缓步向前走去。
此际,天色已到四更左右,斜挂西天的明月,仍然清澈似水,照着岩壁间交错的泉流,反映出千万轮波动的月影,夜风吹响起轻微的松啸,深山之夜是这样静美清幽。
马君武紧随身后,衔尾疾追,两人奔行四五里,到一处山崖之下。
金环二郎曹雄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道:“马兄可知道我们要见的人是谁吗?”
马君武道:“如果兄弟的推想不错,那人可能是我龙师姊。”
曹雄不再说话,突然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他这放腿疾奔,直似流矢划空一般,马君武用尽全力追赶,仍然无法起得上人家,片刻工夫,已拉开四五丈距离。
但见两人距离愈拉愈远,曹雄人影已逐渐模糊不清,马君武一面拼尽余力急迫,一面暗自想道:现下不但未寻得《归元秘笈》,如果他借机走脱,如何是好?想到为难之处,不禁心头大急,顾不得好强之心,立时高叫道:“曹兄!请慢走一步,兄弟有事请教。”
他余音尚在空谷荡漾,金环二郎曹雄已奔到一处山角转弯切在,身影消失不见。
但闻回声满山,却不闻曹雄一句回答之言。
马君武突然一提真气,施展“晴翅点水”轻功,一连几个飞跃,哪里还有金环二郎曹雄的人影。
正待举步深入,忽然亿起了白云飞相嘱之言,暗道:他如隐在那鳞陶怪石,或是杂草荆棘之后,突然下手施袭,那可极难防备,心念一动,拔出背上宝剑,凝神行功,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去。
这道怪石林立的山谷,只不过有百丈左右深浅,不过顿饭工夫,已到尽处,迎面是一堵千丈高峰拦住去路,触手软滑,满生绿苔,两侧亦都是千寻峭壁,滑难留足。马君武看清楚四周形势之后,心中放宽不少,暗道:这三面环绕的立壁,都有数百丈高低,而且光滑异常,曹雄轻功就是再高一些也难越渡,我只要守在谷口,待天色大亮之后,再找他也不迟……但两道眼神仍不停地向四外张望。
这当儿,忽闻一声女子伪尖锐呼喝传入耳际,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
他迅快的用目光向四外搜望,但见怪石耸立,山风摇动着荆棘,四周一片沙沙轻响,竞是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那突冗的呼喝之声,直如破壁而出一般。
他凝神内视,一直静静地站着,他希望再有第二声呼喝。
可是他失望了,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始终再未听到第二次呼喝之声。
突然在距他丈余外处山壁之间,发出一声极微的声息,似是一粒极小的石于击在山石之上,可能夜风吹落山锋上一块石于,也可能是毒蛇游行时碰落了一粒砂,总之,那声非常细微,如果不留心,即使这幽静的深夜中,也不易听得出来。
马君武微一思索,纵身直跃过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突立大岩,紧依崖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和曹雄在那山腹密洞中,偷听杜维生、滕雷等谈话之事,暗道:“这等深山大泽之中,到处都是突岩石洞,隐藏一个人,实乃极易之事……”
他微一转步,人已到突岩后面,正待举剑挑开大岩后的荆棘,忽听五尺外一析矮松后,响起一阵格格大笑之声。
马君武一闻笑声,立时分辩出那是金环二郎曹雄的声音,正待纵跃过去,突然又想起白云飞警告之言,立即停住,叫道:“曹兄到那里去了,害得兄弟一阵好找。”
只听那格格大笑之声焕然而住,矮松后缓步走出金环二郎曹雄。
这时,金环二郎曹雄已把金环剑还入鞘中,赤手空拳,直对马君武走来,口中答道:“马兄说得不错,那玉盒中果然放的是《归元秘笈》,兄弟已从令师姊手中讨了回来。”
马君武微微的一皱眉头,道:“这道死谷,不过百丈深浅,两丈宽窄,不知我师姊现在何处?”他忽亿起刚才闻得那一声女人的呼喝,担心曹雄已对龙玉冰下了毒手,是以,问话神情十分紧张。
金环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令师姊却极愿和马兄一晤,不知马兄是否还愿见她?”
马君武忽想到白云飞还在等他,如果过久不归,定然害她担心,而且以她一人之力,是否能独挡天龙帮中四旗坛主围攻,还很难说,不如及早携《归元秘发》归去,还了蓝小蝶,完了一件大事,再同曹雄来看师姊不迟。
心念一动,笑道:“我和龙玉冰师姊见面之后,定然有很多话谈,贵帮中四旗坛主都在原地等待,时间迫急,不宜多留,以兄弟之见,不如先把《归元秘签》送去,兄弟再同曹兄一起来探望我龙师姊。”
金环二郎曹雄左手探怀,取出《归元秘笈》,笑道:“马兄想必担心这《归元秘笈》,兄弟先将奇书交还就是。”
马君武伸手接过一看,只见三本册子重叠而放,上面一本果然写着“归元秘笈”四个娟秀的字迹。
金环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马兄,兄弟答应归还那玉盒中奇书诺盲,现已面交马兄,已算履行了约言,是也不是?”
马君武道:“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兄弟对曹兄承诺之言,从未怀疑。”
金环二郎曹雄道:“不过这《归元秘笈》乃武林中第一奇书,当今之世,只怕没有人不想得到,马兄要好好收藏,万一在途中被人抢走,那可不关兄弟的事。”
马君武道:“《归元秘笈》虽然珍贵无比,但兄弟并无存奢望得到。”
金环二郎曹雄突然一伸右手,闪电般擒住马君武右肘关节,左手伸缩间,又把“归元秘及”抢到手中,笑道:“马兄既无意得此奇书,那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归元秘笈》送给兄弟,兄弟对这部奇书,却是羡慕得很。”
马君武冷哼一声,左掌一翻,施出天是掌三绝招中的一记“赤手搏龙”,扣住了曹雄左腕脉门,正待运气加力,迫他交还《归元秘笈》,突听曹雄一声冷笑,道:“马兄这等倔强,那可怪不得兄弟了。”说着,抓住马君武右肘关节的五指微一加力,马君武觉肘间关节骨疼痛砍碎,半身发麻,全身真气一散,劲力顿失,扣制曹雄左腕脉门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金环二郎曹雄把《归元秘笈》放入怀中,笑道:“这次兄弟可是从马兄手中抢夺过来,不知马兄是否还会责备兄弟不守信约?”
马君武只疼得头上汗水滚滚而下,但口中仍然冷笑道:“攻人不备,纵然能胜,也不算什么光荣之事。”
曹雄笑道:“兄弟一生中虽然善用机诈,但却从未有说过不算数的话,咱们既是朋友总不能说毫无友情……”
马君武怒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如存心羞辱于我,可别怪我口出不逊之言。”
金环二郎曹雄冷笑一声道:“马兄别太冲动,有什么相托兄弟的事快请说出,兄弟力年能及,定当承担起来,如果没有遗言,兄弟可要动手了。”
马君武仰脸一阵哈哈大笑,道:“生死之事,不足挂齿,你尽管下手就是。”
金环二郎曹雄道:“这么说来,马兄是一句遗言也没有了?”
马君武微微一笑,道:“我的话已经说完2曹兄请动手吧。”
说罢,双目一闭,静待曹雄出手。
金环二郎曹雄探手入怀,取出一包药粉,笑道:“马兄请睁开眼睛,瞧一下这包药粉。”
马君武霍然睁开双目,冷做地笑道:“曹兄身上有剑,尽管拔出动手,就是乱剑相加,马君武也不会一皱眉头。”
金环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马兄这等视死如归的豪气,实在使兄弟佩服,但咱们既然相交一声,岂能毫无友情,兄弟哪里忍得下心把马兄乱剑分尸,这包药粉乃一种极怪异的毒物,服下之后,全身骨骼就开始软化,七日后武功尽失,而且世上唯有黔北总坛放有三粒解药,普天下再无人能解此毒。”
马君武只听得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冷气,道:“曹兄对付兄弟的手段,可算得是阴毒无比了。”
曹雄仰脸一阵冷笑,道:“好说,好说。马兄如果愿闻下情,兄弟极愿全部奉告。”’马君武冷哼一声,忽的左掌一扬,猛向金环二郎曹雄拿药的左手击去。
哪知曹雄早已有了戒备,右手陡然加力,马君武立感半身麻木,左掌刚刚举起,又软软地垂了下,曹雄却借机指点肘撞,连点了马君武将台、期门、章门、白海四穴。
他缓缓把马君武的身躯平放大石一例,松了他右肘关节,笑道:“交友之道,最重坦诚,如果不把这包药效用详尽说出,只怕马兄死后也要记恨兄弟。”
马君武身躯虽没法挣动,但他神智仍甚清醒,耳目如常,曹雄之言字字入耳,但很穴道受制,无能抗拒,只好强按心头愤慨,冷冷望了曹雄几眼。
曹雄伸手移来一块山石,放在马君武颈下笑道:“这等荒山中,也没有被褥枕头之物,就请马兄委屈些吧。”脸上笑容可人,话中情意切切,只气得马君武圆睁双目,根不得骂他几句,以消胸中愤怒。
曹雄绥缓打开手中药包,笑道:“兄弟这药物最珍贵的原料并蒂香莲,产在藏边的冰天雪地之中,和雪莲一般同用极为珍贵之物,双花并蒂,浓香深长,不管人兽,只要闻得这种香味,立时血脉加速,神智昏迷,即使虎豹之类猛兽,在闻得这种异香之后,亦难自禁,大都狂奔乱滚,不是摔下悬崖跃死,就是触壁碰岩而亡,实为天下第一等猛烈毒物……”说至此处,一笑而住。
这几句话,确使马君武大感惊骇,登时露出紧张神情。
金环二郎曹雄望着马君武,洋洋自得地接道:“不过,马兄尽管放心,兄弟所说只是那并蒂香莲效用,至于兄弟手中这包化骨消元散效用又自不同,当今之世,只怕也没有几人有此药物……”
马君武惊震地啊了一声,道:“什么?你手中药物是化骨消元散?……”
曹雄格格大笑,接道:“不错!看来马兄是听人谈过这化骨消元散了。”
马君武脸如死灰,黯然一叹,道:“除此之外,不管曹兄用什么惨酷之法,迫害于我,我都不会记恨于你,请曹兄看在咱们一场相交情分之上……”
曹雄截住了马君武的话,道:“兄弟如不念咱们相交一场,也不会让你服用这化骨消元散了”。他得意地冷笑一阵,接道:“你龙师姊常常骂我是天地间最坏的人,却称颂马兄为人最好,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心目中最好的人,变为一个白痴,是以,兄弟想待马兄服用这化骨消元散后,就把你移放在你师姊龙玉冰现下存身之处……”
马君武冷哼一声,道:“我师姊骂得不错1你确是比禽兽不如……”
曹雄趁马君武说话之际,右手突然疾伸而出,紧捏马君武牙关,左手趁势把一包化骨消元散倒在马君武口中,拔下壶塞,用水冲入马君武腹中,松了紧捏马君武牙关,笑道:“半个时辰之后,药力行开,马兄就可在令师姊前表演一番,七日之后,药力侵入骨髓,马兄全身骨路就开始软化,十五日后,马兄即可忘记已往之事,浑浑疆僵的永不会再有忧虑烦恼,不过马兄大可放心,你还有三年寿命好活,三年后全身骨路化尽而死……”
马君武心胆俱裂,他虽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但却没有迎接这慢性化骨消元散之苦的勇气,他呆呆地望着天上星辰,忍不住涌出两眶泪水来。
但闻曹雄格格笑道:“天色已经四更过后了,在五更之前马兄的药力就要发作,做兄弟的岂忍看着你受晨露侵袭之苦……”他微微—顿,伏身抱起马君武,分开大岩石后密集的荆棘,一跃而下。
原来那大岩石后,有一个数尺大小的洞口,只因那丛荆棘很密集,所以,不知内情之人,很难看得出来。
曹雄似是很熟悉通道形势,走得异常快速,片刻工夫,到了一处丈余大小的一座石室之中。
只见石室一角,点燃着一支蜡烛,强烈松油气味扑鼻袭人,但烛光却十分幽淡,照得满室一片昏黄。
一个长发散乱,满脸倦因病容的少女,依壁仰卧,一见曹雄抱着一个人进来,立时怒声中道:“你还进来干什么?快给我滚出去,我死也不愿看到你了……”
金环二郎曹雄冷笑一声接道:“我来给你送个陪伴之人!
大概你可心平气和地死啦?”说完,把马君武放在那少女身侧,又道:“你们师姐弟好好地谈谈,恕不奉陪了。”转身向外走去。
那少女忽然两手—按石地,似想挺身跃起,但她失败了,上半身刚刚离地数寸,立时又摔倒在地上。
金环二郎曹雄回头一笑,道:“你两腿经脉,都已被我用拂穴手法制住,气血不能通行,别说你那点微末内功基础难以自行打通,就是昆仑三子到齐,也是无法可想,三日之内,我定会再来看你一次。”说完,转身疾奔而去。
那少女只是双腿难移,上半身和双手都可自由转动,她侧脸望了马君武一眼,惊道:“啊!你……你真的是马师弟吗?”
马君武叹息一声,道:“小弟正是马君武,龙师姊不是和他很要好吗?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
龙玉冰滚下两行泪水来,道:“我的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被曹雄擒住?”‘“马君武苦笑一下,正待答复,忽觉小腹中一股热气直向胸口冲上。全向血脉突然加速运行,不禁心头一惊,急道:“龙师姊可会推宫过穴的手法吗?”
黯然昏黄的灯光之下,忽见马君武双颊泛红,血气上涌,龙玉冰只看得呆了一呆,道:“我虽学过推宫过穴手法,但现下腿部经脉受制,只怕力不从心,推不活师弟受制穴道。”
马君武急道:“师姊快请推活我将台、期门、章门、白海四穴,愈快愈好。”
龙玉冰看他焦急神情,不再多问,侧转上身,双手齐出,用尽全身气力,推拿马君武四处要穴。
所幸曹雄点制马君武穴道的手法并不很重,准备让药力发作后,那加速旋转的血液能自行活开被点穴道,是以,经过龙玉冰一阵推拿,再加药力发作后,催速血液运行,使全身经脉暴张,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四穴竟然—齐活开。
这时,马君武已觉出心神不定,所幸他的神智尚未昏迷,突然一个翻转。挺身跃起,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阵急疼,使那迅速上涌的血气消减不少,但他已知厉害,哪里再敢停留,头也不转地疾向石室外面奔去。
但闻龙玉冰急促的呼喊之声从身后传来,道:“马师弟,马师弟,请你留步片刻,我有紧要的话要对你……说……”
马君武已被化骨消元散药力引动气血,听得龙玉冰连续不断的娇弱呼喊之声,为恐让她见着难过,哪里还敢答应,反而加快脚步向前急奔。
那条弯曲的通道,只不过数丈长短,片刻已到出口之处,但见一片黑暗,那洞口已经封闭。
原来曹雄出洞之后,就用山石把出口堵塞。
马君武强熬那迅速扩展经脉的血液奔流之苦,猛吸一口丹田真气,纵身上跃,双手用力一推,想把那堵死出口岩石推开,一则因他双足悬空,力道难以用实,再者因那迅速扩展的血流,使真力大大消减,这一推,竞未移动分毫。
只曹雄的尖锐的大笑之声在洞口外面响起,说道:“马兄果非常人,竞能在药力推活穴道之后,暂不为药性所制,佩服啊佩服。只可惜马兄来晚了一步,这个出口已为兄弟堵塞,哈哈!委屈马兄之处,尚请原谅,恕兄弟不奉陪了。”但闻笑声摇曳远处,转瞬消失……
马君武已被那化骨消元散药力推动的血流,冲得头晕脑胀,金环二郎曹雄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楚,只知洞口被堵,难再出去,当下返身又向石室奔去。
龙玉冰见他去而复返,大感意外,一声马师弟还未说完,忽听马君武大声叫道:“这石室是否另外有出路?快说,快说!”
他已是神智昏乱,全仗十几年修为内功,和坚决出洞这信念支持着,抗拒那身受之苦,哪里还能保持住彬彬有礼的言行。
龙玉冰伤心地涌出两行泪水,幽幽叹息一声,道:“我已是将死之人,纵然有十恶不放大罪,也望师弟看在同门一场份。上,听我几句遗言……”
忽听马君武大叫一声,双手挥动,劈劈啪啪,打了自己两个耳括子,随手一扯,一件黑色夜行服被他当胸扯烂了。
龙玉冰呆了一呆,揉揉眼睛看去,只见他双颊浮现出十个宛然指痕,那两掌,竞是打得很重。
她脑际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忖道:“我师弟不知被万恶不放曹雄用的什么毒手,害得神经错乱……”不及再往下思索,一咬牙挺身坐起,右手撑地,左手指着石室一角,大声说道:“那石室一角,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快些走吧。”
这几句话,尽了她全身气力,马君武虽在神智错乱之际,亦听得字字入耳,纵身跃到壁角,双手用力猛一推那石壁,只觉全身向前一倾,跌入了一条黑暗的石道之中。
原来那壁角处,是经人工制成的一座六角暗门,上下都是特制的活旋,只要用力一推,活旋转动,立时应手而开,另外两扇,刚好又把壁角堵好,那六扇石门的颜色,和石室颜色一样,封闭又极严密,置身在那石道之中,却可见四扇横立石门,一目了然,本来在那上下活旋之处,另有两道石栓闭锁,都被龙玉冰来时把它取开,是以马君武用力一推,活旋立时转动,他却因用力过大,跌入石道。
他迅速爬起来,沿着石道向前奔去,此时他全身经脉暴涨,虽然摔得不轻,但却丝毫不觉疼痛。
奔行了约一刻工夫,忽觉步步登高起来,原来行到了一处向上的斜坡所在。
走上丈余斜坡,已到高处,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石壁拦路,除了来时的一条通道之外,再没可通之路。
这时,马君武已被那药力催动得血管像爆裂般,他忍受着无比的痛苦,双手用力向前推去,但前面的石壁,却坚硬无比,丝毫推它不动……
他发狂地大喝一声,移开推移面前石壁的双手,用力向头上的石壁推去,他已失去了镇静和思索的思能力,用力托推头顶石壁,哪知头顶石壁竞应手而起,被他无意间触动暗门。
忽听啊呀一声清脆的女子惊叫,一点火光闪动,熊熊地燃烧起一个火招子。
马君武托开石门之后,人随着纵身跃出。
他圆睁着两只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模糊的神智中,似乎依稀认得停身地方,他在迅快扫视了四处一眼后,目光盯在一个身着青色劲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在初见马君武之时,微现惊吓之色,片刻之后,逐渐变成怜惜之情,举着手中火招子,缓步向马君武走去,幽怨地问道:“你是怎么啦?满嘴都是鲜血?”
她立刻从身上模出一块绢帕,轻轻地擦试着马君武脸上的鲜血,触手火烫,不禁吃了一惊。
忽听马君武大叫一声,突然向前打出双掌。青衣少女惊颤地呼叫一声,手中火招子落地熄去,但她却本能地运集功力,全力加以抵抗,随闻怒喝一声,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对付我,我苏飞凤岂是随便任人欺负的人?”
但觉“缝”一声,马君武被她真力打中咽喉要位,呼吸突然受阻,闭过气摔倒在地上。
苏飞凤脚落地,又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招子,晃燃看去,只见马君武的双颊,浮现着十个红肿的指印。
她本可不顾他掉头而去,但她却没有那样决绝,反而移到马君武身侧,伸出柔嫩的右手,食指连点了马君武人中、迎香两穴。
苏飞风从小就在江湖行走,见识极为广博,细看马君武红得象火的双颊,立时看出他是服用了极强烈的毒药,被药力迷乱了本性,不禁顿生怜悯之心。
马君武体内的烈性毒药本已攻上大脑,人也渐入狂态,可能碰岩而亡,亦可能跌下悬崖而死,侥幸遇着苏飞风,咽喉受击,昏倒地上,反而获得了暂时的解脱,马君武不觉间竟沉沉睡去,苏飞凤这时也感到困倦不堪,便走到石室的尽头角落处,刚坐下不久,也沉沉地睡熟。
待她醒来之时,已是满室光亮,回头看马君武,仍睡得十分香甜,她缓步起身,行近马君武身前,心念未息,突闻马君武叹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触目见苏飞风站在身侧,不禁大吃一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挺身坐了起来。’看停身之处,是一座两间房子大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镜,马君武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一阵强烈的痛苦,助他较快地恢复了清醒,他觉得这停身的石室十分熟悉,忽然想起这正是自己和曹雄一起来过的那座山腹密洞……
他回忆起昨宵那一场惊险的拼搏,想到了曹雄强迫他服下那化骨消元散的诸般经过,此后,他的身体就开始了变化,已记起曾经发掌攻打苏飞凤……
一幕幕经过,在脑际重新展现,待他想到和苏飞风相处室之时,忽然大叫一声,挺身跃起,猛地向石壁上撞去。
苏飞风惊骇的尖叫一声,忽的一掠,探臂抓住了马君武双腿,用力向后一拉。
她在惊急之中用力一拉,力量已十分强大,那一拉之势,更是用尽她生平之力,马君武急向前冲的身躯,硬被她拉了回来。
她顾不得羞怯地幽幽说道:“你为什么要寻死?哼。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一死了之?”
果然,马君武被也几句责问之盲说得羞惭地垂下了头,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说道:“我纵然此刻不死,也不能再活过七日,因为七日后,我服用的化骨消元散毒力,即将深入骨髓,全身骨路开始软化,那时,就是想不死,只恐怕也不能够了。”
苏飞凤惊叫道:“什么?你服了化骨消元散,你……哪来的这等绝毒药物?”
马君武忽然谈淡一笑,道:“生死之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我这一死,便宜了你那心狠手辣的曹雄师兄,又害你在此处照料了我一番,心中实在难安。”
苏飞凤道:“怎么?是曹师兄下的毒手?”
马君武暗然一叹,道:“他借着交还我《归元秘笈》的机会,突然出手,拿住我关节要穴,强行要我服下化骨消元散,让我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我自信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纵然为《归元秘笈》,也不该下此毒手,唉!令师兄心地歹毒,只怕举世再难找得出第二个人。”
苏飞凤凄凉一笑,道:“他多行不义,迟早也总会得到报应。”
马君武叹道:“事己至此,我只有抱撼终生,姑娘但有所命,马君武无不遵从。”
苏飞凤眼睛一亮,问道:“你这话可是当真的吗?”
马君武坚决地答道:“字字出于肺腑,只要力所能及,无不全力以赴。”
苏飞风抿嘴一笑,忽然感觉到一阵羞意,说道:“第一件事,我要你答应不许寻死。”
马君武心头一凛,暗道:是啦。她要我忍受那漫长的化骨之苦,当下铁青着脸,答道:“别说要我忍受着那区区化骨之苦,就算零剐碎割,我也答应就是。”
苏飞凤知他误解了自己心意,不禁又是一笑,故意重复地问道:“那你是答应了?”
马君武道:“大丈夫岂能反复无常,我既许下诺言,自然是要答应。”
苏飞凤忽然笑容一敛,神情变得十分紧张,在自己衣袋中,很仔细的搜寻起来,马君武呆呆的望着她,虽然不知她找寻的什么东西,但从她紧张的神态上推想,定然是找寻十分重要之物。
但闻她长长吁一气,说道:“谢谢皇天见怜,这东西还没有丢掉。”
只见她从衣袋之中,取出一包白缕布包,很细心地打开,取出一颗腥红色的丹丸,交给马君武,道:“第二件事,是立刻把这粒药丸吞入腹中。”说话神情郑重,丝毫不带笑意。
马君武接过丹丸,忖道:这又不知是什么绝毒的药物,反正是死定了,多服—点毒药,又有何妨,当下一举手,把药物放入口中吞下。
苏飞凤看他吞下药丸,神情为之一松,笑道:“你现在要闭上眼睛,静静地坐息一阵。”
马君武道:“我已来日无多,眼下时间宝贵无比,趁我神智还在清醒之时,不如让我们早些离开此地……”
苏飞风抿嘴一笑,道:“你说过,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要照着去做是吗?”
马君武黯然一叹,不再多说,闭上双目,静坐调息。
只觉丹田之间,缓缓上冲起一股热流,逐渐地延展全身,初时尚不觉有甚难过之处,顿饭过后,只觉全身如投在妒火之中一般,汗流如雨,全身有似水淋一般。
无影女侠苏飞凤圆睁着一双星目,神情十分紧张地望着马君武,直待他大汗渐消,痛苦神色全失,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马君武忽觉百穴顺畅,精神随之一振,睁眼看去,只见苏飞凤长长地叹了一声,问道:“你现在可觉得好些吗?”
马君武答道:“刚才运气调息,想不到竟是仍能气畅百穴……”
无影女侠苏飞凤只听得笑绽樱唇,道:“那很好……”三个字刚刚出口,忽然脸色一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突然的变化,大大的出了马君武意外,不知如何劝慰于她。
只听无影女侠苏飞凤一面哭一面说道:“我真后悔给你那粒丸药吃啦……”
马君武拂着她秀发笑道:“反正我已经服下了无药可救的化骨消元散,再多服一点毒药,岂嫌多了,你大可不必为此抱悔了,我丝毫没有根你之意。”
无影女侠苏飞凤哭得愈发伤悲地说道:“我如不让你服用那粒丹药,我们还有几天相处,可是我……”说完,转身向石室外面奔去。忽然又回过头说道:“第三件事,你要好好地待你鸾师妹,不要以我为念……”
马君武淡淡一笑,接道:“反正我只有几天好活,纵然有什么对不住鸾师妹的地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无影女侠苏飞凤似想对他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幽幽一叹,缓步走近马君武,道:“我心里想离开你,而且以后永远不再见你……”
马君武心知再说下去,只怕要引起一场伤心,当下一拉苏飞凤右腕,道:“走!咱们先出了这山腹密洞再说。”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两人刚刚出了洞口,耳际已响起李青鸾娇甜的声音,道:“武哥哥,戴姊姊要我们守在洞口等你,果然等到了你。”
但见白衣在山风中飘动,李青鸾仗剑奔来。
待她看到马君武身后的苏飞凤时,不禁微微一怔,停住脚步:“啊!凤姊姊,你也在这里?”
无影女侠苏飞凤微微一笑,牵着李青鸾左手,道:“咽,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来找他呢?”
李青鸾叹口气,道:“我哪里会知道呢,这都是戴姊姊带我来的。”
马君武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听着,极度的痛苦使他暂时麻木起来,呆若木鸡,一语不发。
李青鸾忽然发觉了武哥哥的异常神情,不觉芳心一震,挣脱苏飞凤牵着的左腕,丢了右手宝剑,扑向马君武,叫道:“武哥哥,你……你怎么不说话呢?”双臂一展,向马君武扑去。
日光照耀之下,只见她艳红的嫩脸上满是关怀之色,星目中隐含愁意,嘴角间似笑非笑,衬着她一身白衣白裙,愈觉纯洁崇高,不可逼视,马君武忽然心头一凛,不自主往后退一两步,右手一拦,横向李青鸾伸展的双臂推去。岂料他那伸手一推之势,力道竟然很大,李青鸾在骤不及防之下,被马君武挥臂一推,连打了两个转身,摔在地上。
他惊恐得全身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抢前两步,伸手去扶李青鸾,但当他伸出的右手将要触到李青鸾的手臂时,忽然又缩了回来,疾退三步,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
李青鸾对马君武这突然地伸手一推,大感意外,过度的惊异,使她在事情发生的瞬息,忘记了伤悲,她缓缓翻个身坐了起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垂挂在嫩红的玉颊上。
但当看到马君武伸手来扶时,不觉嘴问又泛起一丝笑意,伸直双臂,让马君武搀扶。
忽然,马君武缩回了伸出的右手,疾退几步,仰脸望天,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这变化,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刺透了李青鸾的心,比刚才马君武推摔她一交,而带给她的痛苦,不知深重了干倍,万倍……
但见她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马君武,她希望他再突然改变心意,扶她起来,即使象征性地伸出一只手来,让她轻轻地抓着也好,但她失望了,马君武没有伸出手来扶她,而且是连转头望她一眼也没有。
泪水像山泉般地涌出,从那嫩红的双颊滚落在她的白衣上,一缕凄凉惊人的声音,由她颤抖的樱唇进出,道:“武……
哥……哥……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每个字的音韵,都拖得十分悠长,像寂静的深夜里,哀弦的音符,字字血泪,句句动人肺腑,是那样凄苦,幽绝…
马君武纵然是铁石之人,也不禁肠转百折,他无法再控制胸中沸腾的热血,激动的情绪催下他点点泪珠,正待伸手去扶起李青鸾,忽然心中一动,忖道:我只有几天好活,如果我此刻不让她恨我负心,断去她心中思念,等我一旦死去,她必然痛不欲生那不如现在冷酷些好,要她认为我是人世间第一等薄情寡义之人,不值她半点怜惜,由爱变恨,不再以我为念……
心念一动,强忍下满腹痛苦,冷笑一声,缓步向前走去。但闻李青鸾大叫一声:“武哥哥……”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原来李青鸾见马君武转头望了自己一眼后,不但不理,反而缓步而去,不禁心头大急,只觉胸中血往上冲,挺身跃起,用尽全身气力,叫出一声:“武哥哥……”那上冲热血已到咽喉,血涌气塞,当场晕倒。
只听那尖锐震耳的呼喊之声,响彻群山,震得人耳际间嗡嗡作响,空谷传音,荡漾不绝,尽都是呼叫武哥哥的声音。
如果马君武回头一望,必不忍心看到李青鸾晕倒不救,但他只管想着死亡在即,不愿以有限的数日生命,留给李青鸾漫长的回忆之苦,是以,连头也未回一下。
募然间衣快飘风,三手罗刹彭秀苇身若疾风般由他身例掠来,翻身拦住去路,冷冷地道:“站着,再往前走动一步,就要你试试我七步追魂沙的味道。”
马君武停住脚步,望望她套着鹿皮手套右手,果然握着一把毒沙,而且替势待发,淡淡一笑,脸不改容继续向前走去,神态镇静,毫无惊恐之色。
他那视死如归的镇静,反而使彭秀苇怔了怔,飘身疾退数尺,又扬了扬手中毒沙,喝道:“我这七步追魂沙绝毒无比,中人后七步毒发。”
马君武冷漠一笑,忽然加快脚步,直对三手罗刹彭秀苇冲去。
彭秀苇似是想不到马君武竞把这世间绝毒无伦的暗器,视若无物,不觉又疾退数尺。
她本是久走江湖之人,目睹马君武存心取死举动,心中大起疑窦,暗道:看他这般欲求速死行动,其中定然有着什么隐秘……”
转脸望去,只见苏飞风已把李青鸾扶起来,正在替她推拿穴道。
这时,马君武已由三手罗刹彭秀苇身边冲过,疯一般向前跑去。
彭秀苇望着他急奔的背影,心中十分为难,她从马君武不畏毒沙举动之中,已看出他不肯理会李青鸾并非出于本心,其中定有隐情,他这一走,说不定会一去不返,茫茫天涯,再想找到他,谈何容易,如果追赶马君武,又担心苏飞凤暗害李青鸾,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才好。
正感为难当儿,忽听几声娇音传入耳际,转头定神望去,只见蓝小蝶带着四个白衣婢女,拦住了马君武去路,忽然灵机一动,假传主人之命,高声喊道:“蓝姑娘,不要放他过去,婢子奉了主人之命,要把他生擒回天机石府。”
但闻蓝小蝶娇脆的应声遥遥传来;道:“他决跑不了,但请放心就是。”
彭秀苇已知蓝小蝶身负绝世武学,就是她四个婢女,武功也都在自己之上,蓝小蝶既然答应,马君武决难闻得过去,当下转身,向李青鸾停身所在奔去。
且说马君武一见蓝小蝶率四婢现身拦住去路,心头忽然大怒,暗道:如不是你们退我还《归元秘笈》,我哪里会造成千古大恨。当下冷笑一声,翻腕拔出背上宝剑,正持抢先出手,忽然脑际又闪过一个念头,忖道:我已是垂死之人,何苦再和人作恩怨之争,当下疾退五步,还剑入鞘。
蓝小蝶看他拔剑之后,又忽然还剑入鞘,欣中甚是不解,不觉仔细地望了马君武两眼。
只见他神色镇静,缓步从容,直对自己走来。
四个白衣小婢,看他直对主人走去,忽地纵身一跃,并肩联立,挡住在蓝小碟前面,齐声喝道:“站住,再往前来,当心挨打。”
马君武对四婢喝问之声,充耳不闻,仍然向前走去。
蓝小蝶忽然由四婢之间穿越而出,问道:“我的《归元秘篮》找到没有?”
马君武傲然一笑,仍是一语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蓝小蝶道:“哼!你耳杂聋了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问你的话?”
马君武忽然仰脸大笑起来,声如龙吟,悲壮异常,访似未见面前拦路五人,直向中间撞去。左面一婢怒叫一声,劈脸一掌打去;、但闻啪的一声,马君武脸上登时现出五道红肿的指痕,这一掌打得十分着实,鲜血顺着他左面嘴角直淌下来。
可是马君武却似浑如不觉,连望也没望那打他的婢女一眼,仍然向前直闯。
那出掌小婢知马君武武功不弱,又身怀五行迷踪步绝学,数月之前,在抿江舟中,四人合力攻他一个,也未打中他一下,这一掌定然打他不中,哪知出入意外的,马君武竞不躲避,打得又准又重。
她楞然望了马君武一眼,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另外三婢,也同时看得一呆,暗道:这人今天怎么啦!宁愿被打得嘴巴流血,竞不肯闪身让避。
蓝小蝶看马君武硬向自己身上撞来,不觉大怒,左手一扬,横拍一掌。
这一掌打得轻飘飘的,看上去毫无一点劲力,可是马君武却忽然觉得右腿一麻,再也提不起来,好像一条腿突然被人用刀砍去一般,和身于分了家。
原来蓝小蝶用的手法,乃《归元秘笈》中的隔空震穴之法,为点穴术中,最高的一门制穴功夫。
马君武右腿难移,全身也随着不能动弹,单余一条左腿可以挣动,但他仍然奋力向前一跃,从蓝小蝶身旁掠过,左手顺势一招“推石境海”,猛向蓝小蝶劈去。
蓝小蝶看见马君武半身檀直的飞跃姿势,十分难看,忍不住盈盈一笑,对那劈来一掌,却浑似不觉一般。
马君武已知对方武功精博无比,投足举手之间,就可把自己置于死地,但他早已存心寻死,是以,那劈出一掌,用尽了全身气力,心想激怒对方,好下毒手。
哪知蓝小蝶望也不望他那劈来一掌,直待马君武掌势带起的劲风快中蓝小蝶娇躯之时,忽见她玲珑身子随着击来掌风飘飞而起,像一缕随风而起的轻絮一般。
马君武一掌击空,不自觉身子随着向前栽去,他一条右腿经脉又道蓝小蝶震穴手法封闭,一掌已失去作用,更无法维持身子平衡,一时收势不住,直向蓝小蝶身侧一块大岩石上按去。
蓝小蝶疾扬右腕一招,立时有一股软柔,但又极强的吸力,迎接着马君武急撞之势,向旁侧一引,马君武身于被吸引之力一带,去势不由自主一偏,擦着岩石一侧飞过。
蓝小蝶娇躯一晃,迎向马君武飞去,左掌一推,消了那吸引之力,右手却趁势拍活了马君武被她震穴手法封闭的经脉。
马君武但觉香风拂脸,一股绵柔之力,迎面撞来,右腿麻木顿失,头上脚下地落着实地。
这不过一刹之间,他根本就未看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定神看去,只见蓝小蝶身站三尺以外,脸色十分庄严:“你想一死百了,是吗?哼!今天不交还我《归元秘笈》,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
马君武一心想着那化骨消元散发作后的诸般痛苦,哪里还会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又记着答允苏飞风的诺言,决不自己寻死,是以,他想借别人之手,把自己杀死,既不违背承诺之言,也可免去漫长的化骨之苦……
他心中有了这层想法,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当下冷笑一声,答道:“《归元秘笈》现在天龙帮中一位名叫曹雄的手中,你有本领只管自己去取,大丈夫岂屑与你们妇人女子多言。”说完,转身急奔而去。
蓝小蝶听得呆了呆,然后道:“你说什么……”她一句话刚才说出口,马君武已转过身子急奔而去。
马君武居做神态,大大地刺伤了蓝小蝶一片芳心,忽地拔步而起,飞跃追去,她一身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动作迅快无比,但见白影闪动,走得脚不沾地,片刻间已超越马君武前面,一转娇躯,拦住去路喝道:“站住!你要到哪里去,哼,我就不信你能走出十丈以外。”
马君武忽然想到了过去蓝小蝶和四个婢女对他的轻视,顿生报复之心,轻蔑地望了蓝小蝶一眼,抬头望天,一语不答。
蓝小蝶初次受人这等轻视欺侮,不禁又急又气,怒道:“哼,你眼瞎耳聋了吗……”
马君武听她声音颤抖,已知她气得很厉害,心中一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蓝小蝶听他笑声盈耳,心中有气,举手一掌,当胸拍去。
但闻马君武大笑之声,绕耳不绝,对那当胸击来掌势,看也不看一眼。
蓝小蝶在掌势将要击中马君武前胸之时,突然想道:“我这一掌要是把他打死,不但再无法追出《归元秘笈》,而且也难获戴姊姊的谅解,只怕她以后,永不会再理我了。…。”
心念一转,焕然收回了掌势,道:“你笑什么?我恨死你了。”
她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在急怒之间,言词仍不脱娇稚之气。
马君武忽然停住大笑之声,冷冷地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马某岂屑对你们妇人女子说谎,《归元秘签》现在天龙帮曹雄之手,你自己不会去找他要吗?”
蓝小蝶听他言词之间轻侮了天下女子,只气得星目中热泪盈眶,道:“妇人女子有什么不好,你再要血口喷人,我要打掉你满口牙齿,纵然戴姊姊怪我,我也顾不得了。”
马君武一听她提戴姊姊,不觉心头一凛,忖道:白云飞是何等高贵之人,我岂能在言词中轻侮到她,当下冷英一声,道:“白姑娘身份尊祟,气度高华,英雄肝胆,慈悲心肠,纵然须眉亦难及得,那自是又当别论。”
蓝小蝶道:“我又哪里下贱了,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话至此处,忽闻一阵衣快飘风之声,白云飞身着玄色劲装,飞落马君武身侧,接道:“蝶妹妹,不要再逼他了,他被人迫服下绝毒药物化骨消元散,神智早已昏乱不清,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马君武转脸望去,只见白云飞嫩红的脸上,隐隐透现着倦容,秋水念怨,眉梢带愁,言来幽幽如诉,不禁心中一酸,长长叹息一声,正待说几句感谢之言,忽然心中一凛,暗道:我既对鸾师妹那般决绝,岂能对白姑娘言笑如常,让别人看在眼中,岂不要骂我马君武是负心移情之人,急忙转脸他顾,不再向白云飞瞧一眼。
白云飞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知他心中蕴藏了无比的痛苦,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想起宵来所见之事,直似万箭钻心。
山风吹飘着蓝小蝶披肩的蓝纱,吹飘着四个白衣美婢的衣抉,十双圆亮的眼睛,一齐投注在白云飞的身上。
她抬头望了蓝小蝶和四婢—眼,举手理理鬃边散发,缓步绕到马君武前面,按奈下心中纷乱的思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很痛苦,不过,你不能那样对待鸾妹妹,要知她心地纯洁,不解人间险恶之事,她对你一片情意,也是诚挚无比。
在她的心目之中,觉得和你在一起,是天经地义,极为自然之事,她对你的挚诚,早已超越了男女间相敬的境界,她希望天下女孩子都像她那样对待你才好,我这话并非凭空猜想,只看她几次三番劝我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之事,就是很好的证明。刚才我听到彭秀苇告诉我你对鸾妹妹的冷漠情形,你认为你这样做法,会使她断绝了心中思念,是吗?其实你这一想法,完全错了……”
马君武黯然叹道:“我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我要在还未疯狂之前,要她心中恨我。”
白云飞道:“唉!你如果没有服下绝毒药物,我也没有勇气和你说这些话……”她微一沉吟,接道:“不过天下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也听人说过,那化骨消元散乃当今之世最毒的一种药物,但它致命时间,要延伸三年之久,也许在三年之内,我能替你寻得疗治药物。”
马君武摇摇头,苦笑一下,道:“姊姊好意,我只难心领了,别说我不愿忍受那漫长岁月的化骨之苦,纵然是我能够忍受,也不愿再活下去……”他仰脸望天,大笑一阵,接道:“我马君武自信二十年来,未做过一个件伤天害理之事,可是为什么皇天却降给我这么多恨事,回首往年,失足成恨,我还有何颜去见父母,有何颜去见恩师?天阿,天啊!我马君武承蒙你加惠独厚,使我一介俗凡之人,得受绝世风仪的戴姊姊怜悯,天使般鸾师妹厚爱,可是又为什么加诸我这等创心碎胆的痛苦……”他说到真情激荡之处,两眼泪水泉涌而出,一阵阵热血由胸中直向上翻,全身抖频不停,无法再接下去……
白云飞凄凉一笑,道:“事情不能怪你,你不必引咎太深,更不能因错就错,再创碎鸾妹妹一片芳心,她天性善良,纯洁无邪,受不了你那等冷漠的打击……”
马君武道:“正因她善良无邪,胸无城府,我就更不忍让她看到我身受那化骨之苦,那将留给她永难磨灭的刨痕,漫无止境的悲伤,姊姊乃大智大慧之人,武功文才并绝尘世,敬祈看。
在我的份上,能对她善加照顾,我纵然死在泉下,也一样感受大思……”
白云飞道:“你就是不嘱托什么,我也一样会尽心照看于她……”
马君武忽然朗朗一笑,截住了白云飞的话,道:“闻此一言,死而何憾……”至此处,忽然想到了蓝小蝶的《归元秘笈》尚在曹雄身上,没有收回,当下接道:“姊姊,我还有一个未了心愿,亦望姊姊能代我完成。”
白云飞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为你办到。”
马君武转脸望了蓝小蝶一眼,道:“这位蓝姑娘的《归元秘笈》,还在曹雄身上,望姊姊能代我追回,交还原主。”
白云飞道:“你只管放心养病,这些事我当替你办好,纵然追踪他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完成你的心愿。”
忽听蓝小蝶幽幽一叹,道:“既然找出窃盗我《归元秘笈》的真犯,你只管安心休息,我自当去找那个姓曹的算帐就是。”
马君武想到自己被迫服毒一事,都是为追讨《归元秘策》而起,不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如不是蓝姑娘步步相逼,马某人也不致受人暗算,被迫服毒…。”讲至此处,忽然想起蓝小蝶对自己有一番救命之思,微微一顿,口气转为和缓接道:“不过我这条命是姑娘所救,如今再为追取姑娘的《归元秘笈》而死,自是十分公平之事。”
蓝小蝶娇躯一晃,人已跃到了白云飞身边,牵着白云飞一双手,道:“戴姊姊都是我不好,害他被人迫服下化骨消元散,也害了那位李家姊姊,也害了你。唉,虽然我不是有心,但事情却是由我逼他交《归元秘笈》而起……”
白云飞暗然—笑,道:“这件事怪不得你,曹雄用心阴毒,加上阴差阳错的巧合,似都是天意的安排,如果我不逞强好胜和人动手,早些追在他和曹雄后面,也不致让曹雄毒计得逞……”她幽怨地望了马君武一眼,又道:“或是他能听信我告诫之言,小心一点,也许不被人暗算。”
马君武道:“他借着交给我《归元秘笈》的机会,突然下手拿住了我右肘关节,而且出手迅奇,使人无法封架。”
白云飞轻声道:“蝶妹妹,西域三音神尼一派的武功中,可有一种叫拂穴错骨法的?”
蓝小蝶略一沉思,道:“不错,而且那拂穴错骨法中,还有五招擒拿手法,均是精奇无比之学,如果不知破解之法,很难闪避得开。”
白云飞道:“这么说来,曹雄武功确实是三音神尼一脉了,但这位老前辈早已在三百年前和天机真人比武时,互伤身体,武功又无传人,不知曹雄在哪里学得西域武功?”
蓝小蝶道:“我想姊姊必已知那破解拂穴错骨法中五招擒拿手法,虽然也只有五招,但学来甚是不易,如无数日之功,难以应用克敌,但在《归元秘笈》之上,却另有一种奇奥的武功,名叫回龙三式,名虽三式,实每一式中,都暗藏着攻、守各三招的精博变化,攻敌三招连环出手,守在三招,合一防敌,三式中暗含着一十八种变化,九招攻敌,九招防守,这回龙三式学来虽难,但却是拳掌之中大成,如果马相公早会这回龙三式,也不致被曹雄擒拿住右肘关节了……”她转脸望了马君武一眼又道:“如你愿学,我就把这回龙三式传给你,也好减少我心中一点愧咎。”
马君武淡然一笑,道:“蓝姑娘好意心领,只可惜在下福缘不够,难领高谊。”
蓝小蝶听得微微一证后。才想到他已服下化骨消元散的奇毒,七日之后,巨毒即将开始侵入骨髓,几处关节的骨骼。也即开始软化!生命即将不保,自然没法子再学武功。
她歉然叹息一声,闭目不语,《归元秘笈》疗伤篇记载的各种疗毒解毒之法,闪电般在她脑际闪过。
要知蓝小蝶已把那《归元秘笈》上所有记载字字深嵌心中,只不过片刻工夫,已把疗伤篇一字不漏地想了一遍。
白云飞目光何等锐利,看她神态,已知她思索了解化骨消元散的办法,暗道:想那《归元秘笈》,乃两位盖世奇人手录,包罗万有,三音神尼又久居西域边睡,化骨消元散出产于藏憎密制,想那位居在阿尔泰山的三音神尼,定然知道调制和解救之法……”想到此处,不自觉脸露笑容,欢慰地望了马君武一眼。
但听蓝小蝶一声长叹!霍然睁开眼睛,说道:“戴姊姊,我已想遍了《归元秘笈》上疗伤篇中所有记载,在全篇最末一段,亦有提到了这化骨消元散,乃是西藏密宗一派中配制的一种独门药物……”
白云飞道:“那上面既有记载,想必有疗救之法,目前时间无多,妹妹请说出需要药物,咱们好分头去找。”
蓝小蝶摇摇头,道:“疗伤篇中,细载有械、毒、掌等各种伤势的疗救之法,唯独对这化骨消元散,只记录了一个大概,想那合录《归元秘笈》的两位老前辈,对藏僧密宗一脉,所知的亦不甚多……”
白云飞道:“难道真的就没有疗救之法吗?”
蓝小蝶道:“疗救之法倒有,只是至宝难得,欲寻无处。”
白云飞道:“究竟是什么珍贵之物?你且说来听听。”
蓝小蝶道:“需要万年火龟,可是在这茫茫世界上,往哪里去找第二只万年火龟呢?”
白云飞心头一冷,道:“难道除了万年火龟之外,就没有别的药物可代替吗?。不知祁连山青云岩大觉寺的雪参果是否可以疗得?”
蓝小蝶摇摇头,道:“全篇之中,只提到一次化骨消元散,而且只指出万年火龟可解此毒,却未再提到其他药物。”
马君武微微一笑,道:“姊姊不必再费心了!曹雄在迫我服药时,已经说过,除了他黔北总坛放有三粒解药之外,遍天下再也没有药物能够解得化骨消元散的奇毒。”
白云飞朗然一叹,道:“我不能要你以血肉之躯,去熬受那漫长岁月的化骨之苦,但望能多等上七日时间,我要在这七日之内,赶往黔北,看看能否替你取回解药,也许皇天见怜,能使我侥幸得手,但不管如何,你要面心等待七日,解药能否到手,七天内我一定回来……”
蓝小蝶忽然接道:“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只要天龙帮真的存有解药,那一定要想法取到手中。”
白云飞展颜一笑,道:“有妹妹和我同去,那自是万无一失。”
蓝小蝶叹息一声,道:“姊姊千万不要把我估计得太高,我虽已姻熟《归元秘笈》上各种口诀,但却并未学过,我能够运用克敌的本领,究竟有多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黔北之行,还要凭仗姊姊大力,妹子只不过是随行助威而已。”
忽听马君武大声叫道:“两位盛意,我只能心领了,我……
我已……”但见他口吐白沫,脸颊流汗,说到我字之时,人已不支,扑通一声,仰面向地上摔去。
白云飞吃了一惊,柳腰微摆,人已到马君武身侧,正待伸手相扶,忽见马君武向后仰身子的,突然一顿,蓝纱飘飘,蓝小蝶已抢先一步,扶住了马君武。
抬头望了白云飞一眼,忽然脸上一红,道:“我伯他摔着了,心里一急,就伸手扶住了他。”
说着话,把马君武向白云飞身边推去。
这等时候,白云飞也无暇推辞,轻伸玉臂把马君武扶住,右手伸缩之间,连续拍了马君武天灵、琥机两处要穴。
只听马君武嘘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接道:“我已服下了苏飞风给我一粒毒药,只怕难再提得过一天时间,姐姐一片好心,只怕我已难身受了。”他叫过姊姊之后,忽然想起蓝小蝶刚才说过的话,紧接着又道:“蓝姑娘一番盛情,我这里一并谢过,只恐我今生今世,无法酬报大恩了。”
蓝小蝶叹道:“我害你成了这个样子,心中十分不安。唉,你心里不恨,我就很满意了,哪里还想要你报答什么。”言词委婉动人,神态间无限感慨。
马君武只听得怔了一怔,转脸望,但见她如寒星的大眼睛中,点点泪光欲滴‘。
看到蓝小蝶凄楚模样,想到刚才对人的冷漠神情,不禁心生愧歉之感,长叹一声,道:“姑娘已对我有过一番救命之思,马君武已深感无以为报,昨宵之事,都怪我交友不慎,学艺不精,如何能怪姑娘……”说到此处忽感腹中一阵绞痛刺心,再也接不下去,全身冷汗如雨,泉涌而出,但他却咬牙苦忍,不出一句呻吟之声。
白云飞闻到他全身涌出的冷汗,有一股强烈腥臭之气,触鼻欲呕,但她又怕刺激马君武、一镶之后,立时强把眉头展开。
只听李青鸾如泣如诉的哭喊之声,道:“武哥哥……武哥哥……”声音愈来愈近,转眼之间已到几人停身之处。
马君武转脸望去,只见李青鸾白衣白裙之上,满是草屑灰土,长发散乱,嘴角间仍泪水溢着鲜血,心中一阵侧然,大喝一声。挺身而起,张开双臂,迎接着李青鸾飞扑而来般的来势。
他全身早已酸软无力,全凭一股猛劲挺身挣脱了白云飞的扶持,身子尚未站稳,忽觉头一晕又向后面栽去。
李青鸾奔来之势劲快无比,马君武往后倒栽之时,她已冲到身侧。
白云飞惊急地叫道:“鸾妹妹,快些停住……”喊声末落,李青鸾已拦腰按住了马君武向后仰栽的身子。
她这奔冲之势,用尽了全身气力,迅如雷奔一般,一时间哪里能收势得住,慌急之间,双足用力一顿地面,连她和马君武一齐腾空而起,向后凌空飞去。
只听蓝小蝶啊的一声,娇躯晃动,斜里迎向两人飞去,玉臂挥扬之间,把李青鸾和马君武凌空急飞的身子挡住,轻飘飘地放在地上。
原来蓝小蝶身后两尺所在,是一块高可及人的峭立山岩,如果不是她及时挺身拦住两人,李青驾和马君武势非一齐撞在那峻峭的山岩上不可,而她却在这危亡瞬息的一刹,救了两人。
忽听白云飞冷笑之声,划破了几人惊骇之后的沉寂,说道:“鸾妹姊,你想不想替你武哥哥报仇?”
李青鸾巳闻得马君武身上强烈的臭气,心中大感糜继,回过头幽幽答道:“怎么?武哥哥真的不能活了吗?”
白云飞道:“他被曹雄迫服下绝毒无比的化甘消元散,所以才那样地对待你,要你心里恨他……”
李青鸾忽然展颜一笑,满脸茫然凄苦之色一扫而空,接道:“我知道啦。武哥哥是为我好,他怕在死了之后,我也不要活下去,所以故意那样对我,要我心里恨上他,就不再想念他了。唉,其实,他死了,我。…。”
忽听一声娇声接道:“你们尽管放心,他决死不了的。”原来是苏飞凤走了过来。
白云飞听得一怔,道:“你说什么?”
苏飞凤缓缓走到李青鸾身侧,嗅了嗅,道:“我说他死不了……”她微微一顿,望望李青鸾,又道:“两个时辰之后,替他做一碗姜汤服下,让他好好睡上半天,三日内他就可完全复元。”
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白云飞微一错步,拦住苏飞凤去路,道:“三天时间,弹指即过,你等他好了再走不迟:“苏飞凤幽幽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不过……”
白云飞陡然一扬熏眉,冷冷接道:“恕我无兴致听你谈下去,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救他性命。令尊是天龙帮主。想你必知那化骨消元散的解药存放之处,暂息我天机石府几天,待我取回解药之后,再放你下山。”
要知苏飞凤从小就在苏朋海娇纵惯养之下长大。做事素来任性,极大部分的武林人物,因震于她父的威名,大都不敢惹她,这环境养成她一种骄纵的性格,是以一受白云飞冷漠莫落,不禁大感羞恼,当下怒道:“我不告诉你解药存放之处,你待怎么样?”
白云飞只听得微微一怔,暗道:“想那化骨消元散解药的存放之处,定然十分隐密,如非天龙帮极重要的人物,决难知道,如至死不说,倒是不易寻得。”
正感为难之际,忽见苏飞凤脸色由嗅怒变成坚决之色,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已服用过解药,如果那解药效能未失,三日内可除清他身上余毒,不必再劳玉趾长途跋涉了。”
白云飞转头望了马君武一眼,答道:“如果他三天不能好转,怎么办呢?”
苏飞凤知她不相信自己之言,冷笑一声,道:“我若要存心害他,用不着这等费事,昨宵我已让他服下解药。”
白云飞听她如此说,不禁轻咬一下樱唇,对她挥手说道:“你走吧!但望从今之后,你别再见他就是。”
苏飞凤只听得心生怒火,正待发作,瞥眼见李青鸾挥动着手中白绢,替他擦试汗水,山风吹飘她衣快长发……
苏飞凤猛一咬牙,接道:“但请放心,我决不忍伤害到你和这位善良的鸾妹妹。”
白云飞心头一跳,道:“我……”
苏飞凤凄凉一笑,道:“你对他百般爱护,他心中早已把你看成天人一般。”
白云飞蹬然一叹,垂首不语。
只听苏飞凤继续说道:“我那位曹师兄不但生性阴毒,而且心机最多,他既然有了防备,必然要把那《归元秘笈》密藏起来,姊姊纵然武功绝世,只怕也难迫他交出,这件事宜智取。”
白云飞道:“哼,他要不交出《归元秘笈》,必让他以命抵偿。”
苏飞风道:“就算姊姊杀了他,只怕也无法取回《归元秘笈》,如果让这部奇书落入江湖败类手中,无疑替江湖种下一颗杀机的种子,二十年后,武林问必起风波,造成浩劫。”
白云飞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取回?”
苏飞凤道:“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对他生性处事,知之甚深,如果姊姊能信得过我,三日内我必把《归元秘皮》送到天机石府。”
白云飞道:“好,我等你三天就是。”
苏飞凤听到白云飞答应等候三天,便转身奔行,行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缓缓走到白云飞身旁,低声说道:“在他余毒未清之前,最好是不要和他在一起,那将极易铸成大错。”
白云飞粉颊一红,道:“知道了,谢谢你诸多关心……”
苏飞凤似是言犹末尽,几度启动樱唇,欲言又止。
白云飞道:“你有话尽管请说。只要我力能所及,自当尽力助你。”
苏飞风暗然一笑道:“我想还是三日之后,送还《归元秘笈》之时,再和姊姊说吧。此刻寸阴宝贵,不宜再延误时间了。”
说罢,转身疾奔而去。
直待苏飞凤那背影消失在山南转弯之处,白云飞才转身向马君武和李青鸾停身之处走去。
只见马君武盘膝坐在地上,全身汗滚如雨,双目紧闭,脸上肌肉抽*动,神情似很痛苦。
李青鸾脸上泪痕纵横,紧依着他身侧,屈膝而跪,右手不停用白绢擦着他脸上汗水。
蓝小蝶和四个白衣美婢,环绕两人而站,一个个娇届凝重,神情凄然。
白云飞刚刚走近两人,马君武忽然睁开跟暗道:“姊姊。她走了吗?”
他虽在极端痛苦之中,仍然留心着苏飞风一举一动,只是他药性正在发作之时,全身痛苦难当,无力开口喊叫。
白云飞微微一笑,道:“她只是暂时离去,三日内即将再来看你,你已经服过解药,只要静养数日,就可复元了。”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凛,道:“怎么,我死不了啦?”
李青鸾道:“摁!你自然是死不了的,因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要是死了,有很多人会很伤心得大哭一场。”
白云飞侧目望了李青鸾一眼,道:“他虽已服下解药,但也非一两天能够复元,咱们把他扶回天机石府去养息,好吗?”
李青鸾扶起马君武道:“武哥哥,我背着你走好吗?熏姊姊要我们回去。”
马君武挣脱李青鸾搀扶的双手,笑道:“我自己能走。”言罢,当先带路,向前走去。
李青鸾紧随身后,白云飞走在中间,蓝小蝶和四婢走在最后,三手罗刹彭秀苇却和几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马君武正值两种药性在冲突发作之时,全身高热,烧得头昏脑胀,两腿酸软,走得很慢;他又不让人扶他赶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前奔跑,六七里的山路行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好不容易才到了耸云岩下。
这时,耸云岩下正打得激烈异常,月光照耀之下,但见刀光如雪,剑影纵横,难以分辨敌我。
白云飞目光锐利,虽在刀光剑影之中,仍能看出那些搏斗之人,当下冷笑一声、对李青鸾道:“你师父和师叔全都来了。”
李育鸾喂了一声,定神看去,但见寒光如山,哪里能看得清楚场中之人,正待问话,忽听白云飞低声说道:“对方武功很高,我去替换他们下来休息。”话出口,人已凌空而起。直向那刀光剑影之中冲去。
三手罗刹一见白云飞亲身临敌,立时拔步飞跃,一连两个纵身,已超过马君武、李青鸾,就在那跃身飞奔的瞬息时问,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上一把毒沙。
这位昔年纵横江湖的女魔头,自追随白云飞后,对主人忠诚异常,她不但武功高强,暗器绝毒无比,而且阅历丰富,见闻广搏,处事决断,机智过人,的确是白云飞一个好助手。
就在三手罗刹二次纵跃落地之时,忽见剑影刀光之中,传出来白云飞上声清叫:“住手!”刀光忽敛,剑影顿消,双方各自跃退。
马君武定定神,举手拭去脸上汗水望去,只见昆仑三子并肩而立,各自手执长剑,玄清道人除了手中长剑之外,背上还斜背着一柄绿把古剑。
在昆仑三子对面八尺之处,也站着三人,正是峨嵋四老的超元、超尘、超慧,手中各握兵刃。超无用的是一柄银光闪烁的戒刀,超尘双手捧着铜钵,超慧手横长剑。
这三僧三道,两女四男,正好可分成三对火拼。
白云飞却站在双方之间,原来她运集玄门一元真气,飞入几人搏斗场中,双手在一刹间,连续拍出六掌分袭六人,喝令六人住手,她击出的六掌,力道轻重如一。六个人同时觉到一阵潜力直逼而来,再听到一声住手的呼喝之声,果都依言收了兵刃,向后跃退。
峨阴的两僧一尼,虽不认识白云飞,但看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能同时把六个相搏高手,迫得罢手跃退,心头甚是惊骇,一时间怔在当地,望着白云飞发呆。
白云飞先回身对昆仑三子一礼,笑道:“三位老前辈远来是客,暂请稍息风尘,由晚辈来对付他们。”说罢,脸上笑容突敛,转头望着超元三人,问道:“三位在哪座名刹当家,来我这耸云岩意欲何为?”
超元听她出言毫不客气,不禁也动了怒,冷笑一声,道:“这僻山荒野之区,什么人都可以,女施主这句话,不觉问得太过分吗?”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道:“白姑娘想必不认识对面三位高人,贫道先替几位引见、引见吧。”说完,缓步而出,脸上毫无半点不愉之色。
超元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心中暗暗赞道:“三清观主果然不凡,虽在敌对之间,仍不失磊落胸怀,这玄衣少女分明和他们极为熟识,武功又是那样难测高深,他不借机挑拨,引为己用,反而挺身替我们引见,看来他那涵养功夫,比我老和尚还要高上一等了。
只听玄清道人哈哈一阵大笑,指着超元说道:“这位老禅师乃峨嵋派掌门人的师兄,蛾嵋四老之首的超元大师。”
超元急把手中戒刀还入鞘中,合十笑道:“道兄这等高称,贫僧当受不起。”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又指手托铜钵的和尚笑道:“这位乃贫道江湖好友,超尘大师,乃峨嵋四老之三。”
超尘长笑一声,道:“刚才你们昆仑三于不问青红皂白,拦住了我们去路,拔剑就刺,糊湖徐涂地打了起来,那时你就想不起咱们是老朋友了?”玄清道人也不辩驳,又指着超惠笑道:“这位是峨嵋四老中的超慧师太。”
超慧冷笑一声,道:“几位莫名其妙地拦住了我们动手,误了我等大事,既然已成敌对,又攀的什么交情……”
玉真子听他言词刺耳,不禁大怒,厉声接道:“事出误会,彼此都有不对之处,你这等盛气凌人,难道我们还怕你们不成。”
超慧冷冷答道:“不管是否误会,既已动手,就该分个胜负出来才对。”
超元大师只看得一皱眉头,正想出言喝止,超慧已仗剑跃出,她心中愤恨昆仑三于拦阻去路之事,按不下心中怒火。
只听白云飞娇叫一声:“回去!”呼的一掌,劈空打去。
但觉——股凌厉绝伦的劲道直撞过来,超慧右手仗剑,左掌疾翻,硬接了白云飞一记劈空掌力。
双方内力一撞,超慧脸上微微变色,身躯摇颤,僧袍波动,但她仍然把这一掌接下。
白云飞左掌忽在劈出右腕上一按,那击向超慧的潜力,忽地加强,重重叠叠,直逼过去。
超慧只觉那重叠撞来的劲道,一次比一次增大,一道比一道凌厉,而且绵绵不绝,有如长江大河一般,不禁心头大骇,片刻之间,已然汗水如雨落,既难再往前移动一步,又不能收掌后退。
因那重叠逼来劲道,连绵如浪,一次紧接一次,她乃久经大致之人,心知只要一收左掌抗拒的内力,势必要被撞来的潜力当场震毙,但如再撑下去,亦将活活累死,进既不得,退亦不能,场面尴尬至极。
这时,超元、超尘都已看出超慧的尴尬危机,如再不伸手:相助,怕她难再掌得过一盏热茶时间。
正待出手相助,忽见白云飞按在右腕的左掌一收一拍,超慧突觉通身潜力一减一加,当场被震得向后疾退了七八步,刚刚退到她原来站的位置。
超元、超尘目睹超慧身躯直向后退,双双大吃一掠,再也顾不得在武林的身份,一齐出手相救,超元右手一扬,打出一股强猛的拳风,斜里直击过来,超尘抡动手中的铜钵,猛向白云飞搏击过去。
白云飞并末存伤人之心,震退超慧之后,立时收了攻袭的内家劲道,正想询问昆仑三子,何以会造成这场误会,超元强劲的拳风已自逼到身侧,同时,超尘的巨大铜钵,也抉着雷霆万钩之势当头劈下。
白云飞娇躯一侧,右手一引超元击来拳风,向当头而下的铜钵上反击过去。
超元大师乃峨嵋四老中功力最为深厚之人,而且久经大敌,见闻博广,忽觉自己击出力道被一股吸力一引,立时觉出不对,赶忙一吸丹田真气,想把击出的内家真力收回。
他见机虽然够快,但仍然晚了一步,击出力道已为白云飞借用,但见白云飞皓腕翻转之间,一股强劲的潜力,正击在当头而下的铜钵之上。
只见超尘那巨大的钢钵忽然倒翻过去,似欲脱手而飞,整个人的高大身躯也被那铜钵倒转之力,带得悬空打了两个筋斗,才落着实地幸得超元及时收回一部分击出力道,白云飞又未存伤人之心,本身真力未随势发出,超尘才算未被震伤。
她在片刻之间,这挫了峨嵋四老之三、不但使超元等惊心功魄,就是昆仑三子也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忽然蓝小蝶娇甜声音。起自一侧说道:“戴姊姊。你已经很累啦,快些运功调息一下,让我来对付这三个和尚。”声音沥吸如黄英婉唱,听来娇柔动人,余音末绝,人已缓步而出,肩披蓝纱飘飘,艳光照人。
白云飞微微一笑,道:“不要啦!这三人并不是咱们仇人,彼此动手,只因事出误会……”说此一顿,转脸望着超元等三人接道:“几位既非为抢夺《归元秘笈》而来,不知何以会和昆仑三位道长动手?”
超元衡量眼下敌我情势,心知定难占得便宜,当下一笑,答道:“贫僧等紧迫一个仇人到此,昆仑三子突然现身拔剑,拦住去路,这中间的原因何在,贫僧到现在还是难以了然,看来还得请三位道兄解说了……”突然,他目光落在马君武身上,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这时,超尘、超慧都已看到了马君武,登时脸上变色。
两月之前,马君武为救助苏飞凤夜闯万佛寺,囚押万佛寺中半月之久,后来借着佛寺憎人送饭机会,逃了出来,仗五行迷踪步的奇奥身法,脱出群僧围截,闯出了万佛寺,三日后他又重上万佛顶探听师父下落,和峨嵋中几个高僧动手,那一战打得惨烈无比,马君武得玉策仙子之助,连伤了峨嵋门下几个杰出的弟子,但马君武也被峨嵋派的心雷和尚击中一杖当场重伤,玉策仙子也因援救马君武被超凡打中一拳,伤得也十分厉害,幸得苏飞凤带天龙帮红、黄、白三旗坛主及时赶到;救了两人……
当时,马君武受伤之重,只余下奄奄一息,但峨嵋派却在那一场搏击之中,损伤惨重无比,门下四个成就最高的弟子,一个死在马君武剑下,一个死在玉萧仙子手中,掌门人超凡大师,又被天龙帮生擒而去,开了峨嵋前所未有的先例,是故,在三人看到马君武仍然好好地活在人间之时,心中情绪异常复杂,既惊且怒。
马君武神情却十分镇静,毫无激动模样,望了三人几眼,奔向玄清道人,拜倒地上,说道:“弟子叩见师父。”
玄清道人微微一耸两眉,道:“你福缘不浅,竟然还没有死?很好,很好,我正有很多事需要问你个明白。”
这当儿,李青鸾也急奔而来,扑身拜在玉真子的身前,道:“师父……”她这数月之中,连受很多委屈,心中积存无限的忧苦,只喊得一声,已然珠泪滚滚,纷披玉颊。
玉真于看她白衣白裙之上,血渍殷红,满沾尘土草屑,脸色惨白,长发散乱,心中甚是怜惜,伸手挽起李青鸾娇躯,握住她手臂问道:“快些告诉我,谁把你打成了这般模样?”
李青鸾摇摇头,道:“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己跌成了这个样子。”
玉真于扫掠了白云飞和马君武一眼,轻轻叹息,未再迫问。
她乃见多识广之人,李青鸾岂能骗得过她,她心中虽明白其中另有原因,只是不便谊问,因为一旦问情由,只怕难以处理。
玄清道人微微一笑,望着马君武道:“快去见过你两位师叔……”
马君武依言起身又对通灵道人、玉真于跪拜下去,通灵道人挥手让他起来,玉真子却冷哼了一声,望也没有望他一眼。
白云飞故意背身而立,挡住峨嵋三僧,暗里却凝神静听几人对答之言,蓝小蝶站在白云飞身后,侧脸望着昆仑三子,马君武所受师长冷漠情形,尽看眼中,不由心波微荡,暗生怜惜,忖道:他本是一个很好的人,怎么常常受人冷淡,如是韧和他相识之人,也还罢了,何以他自己的师父、师叔也是这般对他……想到数日以来对他的诸般误会,怜惜之外,又加上一层愧咎之心,不禁黯然一叹。
但见马君武淡淡一笑,站起身子,对师长冷漠之倩,似是全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一语未发。
只听玄清道人低沉严肃地说道:“未得我吩咐之前,不准你擅自离开我一步。”
马君武躬身答道:“弟子敬领师渝。”说完垂手静站一侧。
白云飞虽未转身相望,但已把玄清道人和马君武对答之言,听得字字入耳,她乃聪慧绝伦之人,略一沉思,已猜知昆仑三子心中怀疑到马君武有什么不规之行,眼下众目殴映,不便询问……这期间最使人担心的事,是他已心存死志,昆仑三于如有什么责问之处,他若不肯详言申诉,只伯要造成可悲的后果……”
转头望去,只见玄清道人缓步走来,合掌对超元大师一礼,笑道:“咱们峨嵋、昆仑两派,素无嫌怨,我们拔剑拦路,原想请问劣徒被贵派囚禁打伤之事,不想引起误会,以致动手,现下劣徒既然侥幸保得性命,贫道也不愿重提过去这段微小嫌怨,伤我两派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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