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官师道便得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宫里新添了一位娘娘。他喜得眼睛都笑到了眉毛上头,因为这位娘娘,算起来也该是姓上官的。他屁颠屁颠地跑去宫城,却被拦住了,说是皇上今个儿要为新娘娘举办宴会,不上朝也不理事了。
宫娥取出一盘盘的款式繁多的珠宝,一尺乘一尺的盘子上插满了红宝、绿宝、蓝宝、黄金、珍珠、夜明珠、翡翠、玛瑙、耳环、戒指、簪子、步摇……她们随手拈出一个来,放在珍惜身上比划下,又放回去。
看着镜中那位朱颜粉面的丽人儿,珍惜陷入了深深的恍惚:这个人,真是我么。年长持重的梳头宫女看出了珍惜的心绪难平,试探着问:“珍美人不喜欢这些繁复华贵的首饰么?我换一些素雅的来可好?”
听说要换,珍惜突然激动起来:“不换,不换……都给我带上。”
自然不可能尽数带上,不过也够惊人了:额上覆着珠翠牡丹华胜,鬓旁斜插六支四蝶金步摇,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绾臂双金环,鸳鸯比目佩,光华闪耀,令人不敢直视。
盛装的珍惜一入席,贵人、尚宫、美人们却都涌了过去:“真漂亮”“珍姐姐,皇上赐了好多东西给你啊……”“这个珠翠牡丹华胜做得真精致”“四蝶金步摇简直就是展翅欲飞呀”,珍惜扫过去,陈杏儿、沈眉芳、丁娇丽坐在一处调笑逗趣,贵妃、宝妃通通缺席,小姐也没有来……
“好一个天仙下凡来。”沈眉芳笑道,“皇上身边又多了一位佳人,可喜可贺啊……”
陈杏儿皱起了眉毛:“我看,似有好几件首饰都越矩了呢。”
场面顿时冷寂下来。宫中不仅人有份位,首饰也有,什么样的人,就该穿什么样的东西戴什么样的东西,越过了份位,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珍惜冷哼一声:“这可都是皇上赐的!”
不多时,易元真来了,他替易江垣和纪心心告了假,听的是众人各自欢喜,毕竟,贵妃娘娘那种持重的个性,宴会之时众人难免拘谨。更有一些深谋远虑的,来之前便想到了皇帝今夜不知会去何处歇息,虽则易元真昨夜宠信了珍惜,可是今夜自己大展风华,未必就不能把皇上拉回自己那里去,听到份位高的妃子不来了更是欢喜。
就在这一片欢欢喜喜的氛围里,上官静来了。
依然是那一身简素的白衣,依然不点珠翠不扫娥眉,用寒冰玉簪松松挽一个髻,珍惜本来看惯了这样的装束,此刻却有些厌恶:小姐,你就不能换个打扮么?看我今日珠光宝气,皇上瞧着多么欢欣喜气,像你这样子,皇上会赞你敬你出尘脱俗,却不会爱你惜你温润可亲。
上官静一来,众人的视线立刻全集中到了她身上,又顺着她的目光回到了珍惜身上:主子变姐妹,这可是再精彩不过的戏码!
上官静看珍惜的目光是淡淡的悲凉,珍惜看上官静的目光是隐隐的愤怒,一旁饮酒的易元真,金爵广袖遮住了他的脸。
宴席从早上开始,入夜方才结束,皇帝下午便有紧急的国事要处理,离了席,皇帝一走,那几个精心装扮过的美人的脸立刻灰了,不多时,芳嫔沈眉芳说不胜酒力,再待下去唯恐失了礼数,只好先退席了,丽嫔丁娇丽便说要送她,杏嫔陈杏儿一言不发也跟着去了,唯独上官静端坐在那里。
珍惜命人移了一个垫子到她身旁,然后轻挪莲步,坐了下来,她笑着择了几样小巧可爱的点心放在上官静的碗里,又拿了一双筷子塞到她手里:“娘娘今天吃的不多呢,这样不好。”
上官静虚弱地笑着:“皇上给了你名分,你便也是娘娘了,何必叫我娘娘呢?”
“我不过是个美人,和娘娘的份位差着好几级,再说了,这娘娘二字,我是唤惯了的……”珍惜低低地解释着。
上官静放下了筷子:“惯了,也是要改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也许我都要叫你一声娘娘……”
珍惜的眼中有泪光流转,她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坚定地拾起那双筷子,想再一次塞到上官静手中,上官静索性把手藏到了背后。
两人推搡之间,意外发生了……
御医死死拦住了易元真:“皇上,珍美人现在的样子可怕的紧,你进去了,恐怕会受惊啊!”
易元真愤怒地推开他:“我是真龙天子,一个女人有什么可怕的!”
另一个乖觉的御医凑上来:“珍美人现在伤重虚弱,和皇上见面,恐怕承受不住真龙天子的霸气。所以还请皇上留步。”
易元真焦灼地看着那个用几匹绫罗绸缎围起来的简易医寓,太医们端着热水进去,拿着血淋淋的绷带出来,他暴喝一声:“李明辉!”
李明辉立刻冒了出来:“奴才在!”
“这是怎么回事儿?”
“禀皇上,上官静刺伤了珍美人,我已经征用了最近的弱柳阁作为临时拘押之所,至于如何发落,是打入冷宫还是白绫赐死,还请皇上定夺。”
易元真颇有些诧异地看着李明辉:上官静得罪了你么,以至于你妄图用这样小的由头把她逼上绝路?抑或是你私心揣度我已容不下上官师道这个蠢货,想立马把上官家连根拔起?
那些吓得哭成一团的贵人、尚宫、美人们也都停止了痛苦,惊诧地看着李明辉:静妃娘娘不过是在推搡之间误伤了珍惜,有这么严重么?
李明辉不疾不徐:“请皇上听我娓娓道来事情的原委,今日皇上中途离席之后不久,上官静便与珍美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上官静竟以寒冰玉簪刺向珍美人的眼眸,大庭广众之下凶残如斯,吓得众位娘娘哭声震天,我得了消息立刻赶来,一面命人去请太医,一面拘押了上官静,并派人禀报皇上。”
易元真脸上阴晴未定,半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上官静心智失常,举止疯魔,可只要朕一日没夺去她的封号,她便是正二品的静妃,你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太监总管,怎敢直呼她的名讳!”李明辉急忙跪下请罪,易元真淡淡地说:“杖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消息传到长乐宫,正看着一盆兰花痴痴而笑的易江垣忽地叹了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她在心里低低地说道:本月第二个获罪的后妃呢,不对,是本月第二个获罪的家族。她抚摸着已经很大的肚子:皇上,你是在为他扫清道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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