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凌晨，三个警察不动声色地闯进这家小商店，给谁冷静下来都会觉得蹊跷。但是眼前这些人，都是农民，做贼心虚的他们，谁也没心思去考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场清醒的，也就王叁、那三个警察以及长毛那群人。

场面被三个警察震慑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为首的警察，理了理他的警帽，说道：“根据可靠消息，你们在这里聚众赌博，果不其然！在座的这二十四人留下，其他人可以自行离开了！”

法律并没有明文规定这些看客应该如何处理，完全取决于警察的抉择。那些个吓得失色的看客们，一个个如释重负，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剩下的二十四人，包括父亲王顺将要被搜查，并带到局子里审问。

“其他人靠墙站，站成一排！”警察的威慑力可见一斑，一句话，就让这二十几个大老爷们乖乖就范。

心系父亲的王叁不肯离开，还在房间内逗留。此时的他目光紧盯着门前看热闹的长毛几人，还是自己太天真，考虑事情不完善。

“唉，我说这谁家的孩子，还不回家？”警察冲着王叁吆喝，但是他无动于衷。此时此刻王叁一旦离开，父亲必定被带到警察局，现在他只能等！

先前那一拨人离开的时候，王叁特地叫一个人去请龚业来。一个在镇上曾经混得叱咤风云的人物，肯定会有办法解决这类事情。

“成败在此一举。”王叁的疏忽，让父亲陷入险境，现在他正在极力弥补。

“不要管那个孩子，这二十几人搜一下，带回局里一个个盘问。”其中一个警察不耐烦地说道，“大过年的，整这一出，都不让人好好休息。”

“等等！”

门帘外，那人推开堵在门前的长毛，他一声威严的呵斥让里面的三个警察很是吃惊。

什么人？

鬼手，业二爷。

龚业抖了抖还没穿整齐的衣服，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歪着脑袋的他斜视瞥向全屋，最后将目光放到那个为首的警察身上：“李警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业老二？”那名警察皱了皱眉，很显然这是个难缠的家伙。

龚业上前，给这位李警官上烟，但是被拒绝，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为自己点上，说道：“你父亲李队还好吗？”

“还好，不用业二爷操心。”李警官动了动警帽，“别磨蹭打电话通知局里，开车来拉人。”

另一位警官刚拿起小灵通，龚业就给王叁投去目光。他知道这小子机灵，果不其然，王叁也没让他失望，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小灵通，转身跑到龚业身后将小灵通交到龚业手中。

“你！把小灵通还我！”那名警察回神，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大点的孩子竟然敢抢警察的通讯工具。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无法无天了都！

小灵通在龚业手中，即便是为首的李警官也犯难。

“业老二，我父亲敬你是条汉子，但是我不买你的账。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抓！手机还回来！”李警官铮铮傲骨，一身警气。

龚业不吃他这套，瞥了一眼门帘外的那几位说道：“我跟你说，李警官，你不要被他那几个小王八蛋耍了！聚众赌博？扯淡！你看看这桌子上，有哪一桌上的钱超过了一百的？再说了，咱们这是以营利为目的吗？大过年的，只图个开心。都是邻里亲戚的，谁赢了钱会拿？无非是孩子在，回头赏给孩子点零花钱买糖吃。”

龚业摸了摸王叁的脑袋，侃侃而谈。毕竟是经历过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门帘外的黄毛一听这话，就不答应了：“什么一百，我们刚刚……”

话还没说出来，黄毛就被一旁的长毛捂住嘴，他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说漏嘴。

王叁回头，看了看那群人，讥讽道：“你朋友还在里面站着呢！真是卖的一手好队友！”

此事说到这份上，李警官也知道这人是抓不成。他看了看龚业，接过小灵通，冷哼一声，带队走人。长毛几个人，见此事不成，也识趣地逃之夭夭。更不用说，先前那个和他们一起作弊的老头，早就没了影。

李警官走出商店，龚业抓起这几桌的钱就跟了上去。王叁明白龚业的心思，没敢跟上去，只是站在商店门前观望。

大路上，李警官回绝龚业的“心意”，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人民警察！”

王叁微微感叹：“人那，都难逃人情世故！不过有一种人就是不受这个束缚，正直正义之辈！钦佩！”

那二十四个得救的人出来向龚业谢过后，便匆匆各回各家。父亲王顺对着龚业微微一笑，本来他们两个人关系也不差，一切都在不言中。

“顺哥，小三等会我送回去，你先回。”

王顺点头，便匆匆回家了。大路上，只剩下王叁和龚业二人，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臭小子，是不是你刚刚让人去叫我的？”龚业精明的很，一点也不比现在的王叁差。

王叁傻傻一笑，也没必要瞒着他：“被你发现啦？”

龚业仰头一笑，感慨道：“这么机灵的小子，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呢？啊，你说是不是？搁以前我肯定把你招呼起来，好好培养培养，咱们村还没有过一个大人物呢。”

对于王叁，龚业爱不释手。自从下午打牌那会，龚业就萌生一个想法，他想要将王叁培养起来。

“怎么培养？你要把我培养成什么？”王叁问道。

曾经对于这位镇上的鬼手业二爷，王叁早有耳闻，但是那时候，他只是个老实规矩的好孩子，对于龚业的传奇事情，他只是在青春期的时候略微向往，希望能成为他那样顶天立地，自由自在的人物。

如今从头来过，王叁庆幸和龚业成为了朋友。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王叁能感觉到来自龚业对自己的亲和。

龚业低头，看着这个才十三岁的少年，问道：“你想学什么？牌技的话，我可没更大的能耐教你了。”

王叁故作老态，点头说道：“我觉得也是……要不你就教我人事吧。”

“人事？”

“人情世故！”

“那好，要拜师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如此一来，王叁和龚业有了正式关系。

他终于成为这位老炮儿的徒弟。

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父亲王顺给王叁放门，龚业冲着王顺叫一声“顺哥”，便离开了。

王顺也不问儿子和龚业做了什么，他只是知道自己以后不能再赌博了！这一次差点进局子，想想都后怕。

一夜好梦，王叁早早地起来，绕着村子田地那一片晨跑。所以说年轻人精神好，给那些成年人，五点多这会儿，他们都没精力。

王叁打小身子就薄弱，前几年冬天，父亲每天都拉着他起来晨跑。王顺的良苦用心，王叁心中明白。但是那个时候的跑步心理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候没目的，只是跟随父亲的安排来走，而现在，王叁跑步，完全是为了自己，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健康而强壮的体魄。

他不想要十年后，178的个头仅有60公斤。

“呼……呼……呼……”

深呼吸，王叁感觉自己的双脚越来越沉，他不得不放慢脚步，缓走几步。

冬日的晨雾缭绕在四周，王叁稍稍休息片刻又缓缓跑起来。雾霭中，迎面而来一道身影，王叁狐疑，这么早的是谁？

那道身影缓缓靠近，王叁的心跳剧烈加速。因为这附近可有不少坟头呢，要是碰到了那些传说中的脏东西，自己可就完了！

“咚咚咚！咚咚咚！”

跑步导致的喘息声已经被吓人的心跳掩盖，王叁放慢步子，甚至停了下来。他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身影，直到看到对方的双脚，他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呼……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大叔。”

没错，正是龚业。

见到王叁出现在这里，龚业也是有些吃惊，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他怎么都觉得，王叁像是变了一个人，好像是灵魂思想被人换掉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荒唐，但是除了这样的想法，都无法证明王叁一下子能改变这么多。

“我说你小子是怎么了，脱胎换骨？”

王叁微微一笑，撇开话题：“大叔，咱们一起跑？”

龚业点头，一边跑，一边向王叁讲诉遇到什么什么情况应该怎么怎么做事。而王叁已经被跑步累的气喘吁吁，根本没力气搭话。

他说着，王叁就听着。虽然现在他有那十年的经历，但是也只是不问世事的那种姿态，现在龚业所说的这些，王叁知道他以后一定会用到，而且很有用处。

跑着跑着，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抱团的雾气稍稍消散，变得稀薄起来，王叁深呼吸几次，冲着龚业微微一笑，便向自家跑去。

看着这个小家伙的背影，龚业略显欣慰，曾经的那个结，似乎可以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