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山包,无险、无奇,不让人惊叹却更容易亲近。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湖泊,绿树合围,湖水清澈见底,湖面偶有涟漪。三三两两的小鱼在乱石与莲叶间嬉戏,绿水红鱼相映成趣。湖的一侧,一条鹅软石嵌成的小径小心翼翼地探向湖边,又害羞的转身逃开,蜿蜒隐没于绿荫之下。一幅可媲美桃源的景色。
但世间万物总有着不完美的一面,这画卷般的美景还是被涂抹上了攒动的人头,而鼎沸的喧嚣也充当着不和谐的画外之音。这不是国内的某个旅游景点,而是一处大学校园内的景致。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国度,即便是这样的高等学府也处处是摩肩接踵的场景。
正值初夏时节,虽未到正午,但在这个火炉城市却早已烈日当空。骄阳如火把万物灵长炙烤得个个蔫头耷脑,仿佛退化回了远古祖先的形态。此情此景之下如果还想坚守心中的桃源怡然自得,那也只能心远地自偏聊以自慰了。
可在这么一个繁杂、矛盾的环境之中,还真有人能进入物我两忘、浑然不受外界影响的状态。比如,那个在湖边公寓楼内,虽早已日上三竿却仍躺在上铺熟睡的青年,他叫韩辰。
宿舍内脏乱异常,跟外面的环境对比鲜明。可这里非常的安静,针落可闻。或许只有在脏乱处才能有这份静谧,也只有在熟睡间人们才能如此的淡定、从容。
宿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这份宁静就突兀的被一连串各式东西掉落的杂乱声响所打破。韩辰被这声音吵醒,微微皱眉,仿佛美梦受到惊扰,刚刚还洋溢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化形离去。
又是一个新的一天?大学生活又少了一天!原本觉得非常漫长的四年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完了。唉!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谁想转眼就要各奔东西。
在这段等待踏上社会的日子里,韩辰经常感觉心中烦乱。或许是对大学生活的不舍,大学的生活轻松愉悦、无拘无束。又或许是对即将走向社会的恐惧,四年安逸的生活带给他快乐也带走了他曾经对美好未来坚定的信心。
韩辰觉得大学的生活就像在透支信用卡享受。享受了四年,现在还款的最后期限到了。
“操!这帮大爷,说了多少遍了,打完牌之后收起来,就是不听。”宿舍二哥的抱怨声响起,拉回了韩辰伤感的思绪。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还是那熟悉的味道!自己毕竟还没有毕业嘛!美梦中的笑意重新回到韩辰的嘴角。今日就愁明日忧?反正明日该忧还得忧,那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韩辰使劲一口深呼吸,吐出胸中抑郁之气,伸了个懒腰一个挺身坐起在床上。扭头看向屁股蹭在床沿俯身捡牌的二哥,韩辰摇头一笑说道:“二哥,单纯警告是绝对没有用滴!你得这样儿,他们这次打完牌不收你就给他们藏起几个花儿来。下次还不收连花儿带二一块藏。你看着,保准你藏不到十,他们打完牌你就是想找都找不着啦。”
“哎?这主意不错!”二哥兴致勃勃地挑出了几张牌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做也没啥意思,反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把牌一扔也不再收拾,一脚把画板和凳子搭起的牌桌蹬到了一边,“还是算了吧!也折腾不了几天了,四年都这样儿过来了还在乎多这几天么。”
韩辰正斜靠在床头想象着那些打牌的哥们儿打了半天才发现少了几张大王,有人骂街、有人起哄,然后鸡飞狗跳翻箱倒柜最后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热闹场景。美得他差点儿从上铺摔下来。但一听这话韩辰陡然意兴阑珊。
叹息一声,韩辰便起身从自己的上铺爬了下来。床下的地面被烟头儿、废报纸、旧杂志还有破鞋臭袜子盖得严严实实,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拽着上铺床沿、踩着下铺床板费力找寻着自己拖鞋的韩辰看的直嘬牙花子。
“尼玛,真脏啊!咱宿舍必须得大扫除了!”这话宿舍里经常有人感慨,但感慨归感慨,感慨完该干嘛还干嘛。反正最后谁忍不了谁干,负责感慨的人通常不负责干。
韩辰小心翼翼的用脚勾起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拖鞋,然后熟练的左右一荡推开了地上的垃圾,腾出了一点儿空间让自己落脚。
好不容易下了床,看着满屋的垃圾韩辰感觉自己就像住进了垃圾箱里,要在宿舍走两步那都得踮着脚。
回想起刚上大学的那会儿,卫生考评如果没有得a,全宿舍的人都提心吊胆的怕被罚去操场叠被子。而现在呢,检查卫生的学生会学弟们根本不往他们这儿来,偶尔有办事儿实诚、脑子还不怎么开窍的来查也会被直接轰出去,然后还要被追加吼上一嗓子,“你他妈脑子有水么?这是大四的宿舍!以后直接画d就行了!”
四年时间竟恍如隔世。
当韩辰还沉寂在回忆里唏嘘不已的时候,门又一次被推了开来。一个中年大叔从敞开的门缝里吃力地挤进来半个脑袋,向里面看了看,“哎!你们两个,下楼来搬点儿东西!”竟是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
韩辰没好气的问道:“啧,你是干什么的?我们凭什么帮你搬东西?”
那中年人一愣,“我是楼长!”
“楼长?噫!好大滴官儿啊!”韩辰操起一副河南口音做了下惊讶状,然后立马就转换成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去去去,要搬东西找大一的去,这里是大四的宿舍!”
“哎,你!……”那中年人气地拿手一指韩辰登时便要发作,然而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把话给挤出来。
见此情景,韩辰也懒得再搭理这大叔,一个翻身又倒在了下铺床上,盯着上铺床板,自顾自地又神游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学生!”最终楼长颓然垂下了悬在半空的手,悻悻的撂下一句话,竟一扭头走了。
二哥坐在靠里面的一张床上,手里拿着本书,一直不动声色。直到那楼长无奈退走,这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哥们儿肯定走后门儿谋的差事,业务能力忒差。就咱寝室这卫生条件,他也不想想,能指使动谁啊!”
韩辰微微一愣:二哥这厮好像话里有话啊!唉,算了,反正快毕业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突然门外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二哥无奈放下手中的书又笑着对韩辰说道:“呦,咱们的通宵大队回来了。”
韩辰顿时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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