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能守护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看着他们健康成长。可惜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愿望也没有实现……”文迪说着说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文氏家族对于这些为他们的族长生下子女的情妇,一向就并不包容,如果我妈妈从一开始就听从他们的话在我开始懂事时就把我交回文家的话,兴许还能得到一笔赡养费;当然之后还是要完全断绝和文家的关系,毕竟这些情妇除了生孩子以外,并不能带给文家真正的利益,在这个时代文家把利益至上的标准完美地贯彻着。可她对文家的态度触怒了家族,在我回到文家后就那个男人断绝了对她的所有援助。而我母亲在失去了一个孩子以后,害怕会连我妹妹也失去,所以从来没有来找我求助过……”
“失去了文家的经济援助,她一个弱女子为了养活自己和我妹妹,独自拼命工作着。”文迪抹了抹眼泪,嘴角咧出一个很苦的笑容,“其实像她那么漂亮的女人,就算是不再年轻了,姿色也不是普通妇女可以比的,只要她愿意,她其实可以不用过得那么苦;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也是从贫民区里出来的,你应该懂得吧?”
马凯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文迪话里的意思。在这个时代,不止是贫民区,就算是生活比较富裕的地方,女人这种天生不能提供大量劳动力的生物,要活下去都很不容易。为了活得好一点,不用像别人一样累死累活一辈子还是挣扎在生存线上,很多女人都选择了出卖自己的色相。笑-贫不笑-娼,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弱女子,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做得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她没有,她除了委身于那个男人之外,再也没有做过出卖自己的事情。当我不顾文家的反对,只身回到贫民区,再见到她时,我简直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她的容貌好像就在几年之间衰老了好几十岁,不但满脸皱纹,连牙齿都掉了好几颗,稀疏的头发全白了,连背都佝偻了。她在我离开后无论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连危害极大的污染处理厂都进去过,唯独没有出卖过自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文迪看着马凯,问道。
马凯想了一会说:“也许你母亲真的爱着你的父亲,所以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呵呵……”文迪冷笑着,“你是爱情故事听太多了,任何一个女人受到了那样薄情的对待,都不可能会对那个男人再保留任何的感情和希冀。他从来没有把女人当人,他只是把她们当做玩物和生下后代的容器,他不但有钱还极有权势,在这个崩坏的时代,有钱有势可以干任何事情。任何看起来极不正常的事情都会在钱势的影响下变得理所当然。那个男人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薄情感到过内疚,因为在他看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妈妈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不会对那个男人还抱有愚蠢的感情。她之所以过得这么贫苦,完全是为了我。”文迪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他颤抖地说,“妈妈告诉我,我当年的选择没有错了,如果不离开她,不离开贫民区,那么我也会像她一样一辈子受穷受苦,连自己的亲人也无法保护。她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好的出身,但至少她不会再做任何让我丢脸的事情。她知道她的儿子很出色,她一直觉得我能够出人头地,成为一个大人物,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给我抹黑,不能让她自己成为我的污点……”
“文少校!”马凯见文迪情绪激动地有些过头,那双能持双枪神射的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忍不住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没事……”文迪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他用双手捂住脸庞,仿佛不愿马凯看他哭泣时的样子,这是他的习惯,不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虽然这只是徒劳地遮掩,无畏的逞强,他的痛苦早就显露无遗,“那个时候我抱着她痛哭不止,我告诉她我不会再走了,我告诉我妈妈,儿子回来了,她和妹妹的依靠回来了;儿子已经长大,再不会让她们受苦了。我妈妈听了很高兴,她说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可是这团圆并没有多久,妈妈早就被超出她能承受的繁重劳动和各种污染伤害地油尽灯枯了;仅仅是靠着一口气支撑下去,这口气的来源就是抚养我妹妹和等我回家团聚的一天,没有人可以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终于等到我回家了,可这一口气也松懈了下来,一下子她的身体就垮了,简直就好像是一具早就死亡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完全腐朽了一样,妈妈在我回家的当晚就去世了,可是她走得一点也不甘心……真的,生活不是故事,没有人在过完了这样悲苦的一生后还可以心甘情愿地死去,就算是和儿子重逢的喜悦也不能弥补她的不甘!”
文迪抬起头来,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马凯,说:“你说你害死了战友们,你是一个罪人,你的双手沾满了同袍的鲜血。那么我告诉你,我也是一个罪人,我害死了我自己的母亲,如果我当初没有自私地离开她们,去寻找自己的未来,那么我妈妈绝不会死,我妹妹也不会变得恐惧人类,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也是罪人!”
“你的罪孽可以找到补救的方法,至少是你这么认为的,为你的战友们杀死了那头魅妖,然后去坐牢或是枪毙,就可以赎罪。可是我该怎么赎罪?你能告诉我怎么救赎一个逼死自己母亲的人?你可以告诉我吗?”文迪的声音冷漠但又激昂,仿佛一个飘飘渺渺的审判,直逼马凯的内心。
“人,真的可以救赎自己吗?”马凯首次思考这个问题,一股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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