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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山》第三十三节、善恶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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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善恶报应

入冬后,先一场雪,紧接寒潮,连续袭击,于是老人顶不住了。北风吹,骤冷,刺骨,因此杨震仙逝了,一代名医,九十高龄。霎时人都哭,怎能不哭嘛,谁不受他的恩惠?消息传来,外村人也哭了,齐来吊念,传颂道:“浩义呀,终生救人,再还把宅子卖了,替他人还账。”于是进镇子,手提香和蜡,却又质疑:“咋能嘛?浩义呀,老天也收他?”因此再传颂:“他呀,活神仙,替谁都看病,给谁也赊账,还接济。并公布,救命的方子,那是医家根本呀。”于是顺街口,找树,找墙,统统挂白幡,吊纸花,让风传播。还觉不够,因此商量,最终定规矩:不能哭,怕骚扰,是喜丧,他是灵魂升天了。这才入药巷,谨慎踏入南北巷,又规定:远处烧纸,近处上香,逐次入灵堂。

于是,人们进了,各人心事不一样,有人还是哭。就有人提醒:“不能哭,会把阴风招来了。”因此,那人赶紧住口,迤逦前行,要依规矩。就才见,人挨人,人挤人,整条街道占满了,但是对流,一半人退。又才见,黑幔悬空,白绫垂挂,铺天盖地都是字,前后都不见尽头。于是,人们缓慢移动着,庄严,肃穆,捧高香,急于到灵前。终于到灵前,巨灵设于大门外,仅供牌位。牌位左,竖石鼓;牌位右,立大蜡,齐都是豆村人送的。豆村是石鼓之乡,代表民意,表彰贤达。因此在这里,直感觉浩义,人们这才跪下来,集体磕头,嘤嘤啼哭。但是,不能久,要为后人让地方,最多只能哭三声。于是不忍,不断回头,再三再四望石鼓。这景象,分外凄惨,壮观,从天明直到晚上。因此杨家感动了,哭道:“何德何能呀,咋能让如此?”为此,杨****道:“子孙都去跪街口,以答谢乡亲。”

于是杨家顾不上了,家中只留杨****,接各村代表。却傅全娃也见不上了,他带锁子来帮忙,居然还帮不上忙。帮忙人很多,都是自己找活儿干,又不认识,反倒帮他们。因此,傅全娃感叹:“咋说呀?不遇呀,百年几人能配受?”他指杨震,锁子就问:“既然啥也干不成,不如回吧?成了吃闲饭的。”傅全娃道:“不能回,还有大事没商量,看咱咋配合。”于是,半夜后,他上后堂,找杨****。杨****这时已歇息,很劳累,恍惚。他道:“不敢累趴下,要注意呢。”杨****道:“咋注意,不见人了?”因此,他问:“那么下来咋安排?是指地点,日期。”杨****道:“小****坡,日期腊月二十三,正好是祭灶的日子。”傅全娃道:“这就好,放心了,日期也好,和灶王爷同时上天。但还早,一月呢,可是先挖坟,要有我。”杨****道:“必然有你,也犯难了,是说寿材,要我改变。”傅全娃问:“谁让变呀,寿材不早就准备好了?”杨****道:“西楼人,他们想报恩,非得换寿材。然而,我哪敢用呀?杨家受不起。那是万年油柏木,树的下身,最好一段。万年呀,一直是宝,百姓咋敢受用它?”

傅全娃问:“咋回事?你细说。”杨****道:“说事情就太大了,西楼人有两件宝:一是佛塔,千年了;一是柏树,万年了,有三棵。这三棵,比黄帝陵还早。传说是,黄帝当年手植柏,都还是它的籽,是从这儿带去的。于是,在汉朝,武帝听说它的故事,才要来游上林苑,专门看它们。因此惊奇,大为兴致,当时即加封官阶,封它们为古大夫树。这一封,成神了,官方有规定,有俸禄,每棵为三桶桐油。于是百姓自豪了,深情呼它们,万年柏,拿它当宝,做招牌,为村子象征。因此,拿命守护它,就是时刻警惕着,防止坏人。但凡生人进村子,人们集体会出来,先是看树,接着看人,警惕直到他离开。再咋守护呀?就是灌桐油,一年分三次,滋养它;还除树,除草,方圆三丈,不使杂树生,旁草长。于是才见,枝繁叶茂,高大参天,巍峨入云,直顶到天上去了。你可见,百姓多么爱戴它,爱戴它又害了它,是在民国十八年。”

傅全娃道:“下来咋回事,是谁咋造孽?”杨****道:“都造孽,关键在一人,他是县长梦腾蛟。”傅全娃问:“他是县长呀,为啥呀?”杨****道:“是替自己做棺材,已存恶念好多年了,终于成功了,趁人都饿的时候。”傅全娃问:“他当时是咋夺的?”杨****道:“那时候,人都无粮,他就趁火来打劫,拉粮引诱人。”傅全娃道:“毒计呀,人才架不住了?”杨****道:“因此,人们哭,村长也哭,他道:‘救活人要紧,就让古树添神圣吧,只一棵?’人都无奈,才同意了。可是,伐树时,天降大火,其中两棵在燃烧,又一树是在冒烟。于是人跪地,忙求菩萨,呼唤抢救。但是晚了,触怒神灵,砍伐正好是夫妻。而且,火在天空,剧烈燃烧,根本无法救。因此人浩哭,接着奋勇,伐倒一树,一树眼看烧完了,一树只剩半边树。于是深后悔,才决定:卖中间段给梦腾蛟,上段给谭家,下段做纪念,也是赎罪。因此供起来了,然而现在不供了,要送给家父,改供树墩。你想,杨家敢要嘛,咋要呀?”傅全娃道:“神圣,曲折,也是杨家挣的。可是,我咋就没听说嘛?”杨****道:“谁敢说?这是秘密,是西楼人集体有罪。况且,这几年,人都正艰难,没人说,也谁听呀。于是杨家受不起,不敢要,用了同样也是恶。但是,却又推不掉,西楼人要表心意,还是白送,你说呢?”傅全娃就哑然了,不知咋说话,无法表达。

然而,杨****坚持问:“你说呀,我咋办?他们还要回话呢。”傅全娃道:“他们送,道理是啥?”杨****道:“一是报恩,二是事情想完整,完满,引向浩义。”傅全娃道:“也就是说,良心煎熬了,才要为树找归宿,说扩大浩义?”杨****道:“差不多吧,还有伤心不忍见它。”傅全娃道:“这就难了,用,刚好匹配****坡;不用,也有道理。”无法说,他才道:“再考虑,还有一月呢,先挖墓,啥时动工?”杨****道:“我想从后天,一共八个人,代表是八个村子。先有你,再有赵光明,其余六人还未定,各村都争取。因此你先回,需要管饭,先磨面,粮食马上就到了。”傅全娃道:“那我回,今晚就走,顺便上捎着粮食。”说罢告辞了,风雪夜回,背着粮食。在路上,锁子问:“咋挖坟,还要一月呀?再有,咋还八个人?”傅全娃道:“大户才一月,一月能隆重。八个人,代表是四面八方,百姓不过六个人。”说着,雪再大了,漫天飞舞起风声。至黎明,看见水磨坊,却见人早已起来,要上集贤,还去纪念。于是,二人再一次感受浩义,就飞奔,直上水磨坊。

第三天,挖坟了,阴云压下来,还要天变。八人问:“天哪,你也悲哀吗,配合人?”就才见,草树无叶子,都秃了,剩下大地直干净。也凄凉,也暗白,硬咣咣的,结冰了。这时候,改换细雪下,如针,如刺,叮叮,铃铃。因此人被穿透了,生疼,还使大地格外硬,再上冻了。于是,八人萎缩,聚集小****坡,地心,奶嘴里。并且一齐戴草帽,敢于动土,是为挑衅,是无法无天,因为大地就是母。因此,大地很硬,仿佛拒绝,意思是说,她不接收。于是,八人祭奠,然后挖土,一再告诫:接纳吧,松动身体,名医已经是没了。大地,这才感化,松软自己,让挖掘,这是恩惠。因此小心挖,仔细掘,终于见黄土,纯正的黄土。傅全娃道:“已经探得黄泉路了,今日任务完成了。不急,一月呢,缓慢挖。”赵光明道:“真是好地方,黄土很纯正,根都不生。”其他人道:“的确,幸运,谁能碰到?”傅全娃道:“不生根只能是这里。”于是休息,却不能回去,就烤火,继续添柴,这叫做挖坟。因此是消磨时间,还有人专门管饭,送饭,是锁子。

因为时间太漫长,于是讲故事,比有趣。赵光明道:“西楼人柏树最神奇,咋神奇?伐树,天都怒了,起雷霆,因此燃烧。咋燃烧?一对燃烧,是夫妻,另一树是儿子。火在天空,无法救,于是求菩萨,也已烧完了,这是报应。现在只剩一棵树,那是儿子,也已只成半边树。你说神不神?集体犯罪恶,菩萨不救他,为的是惩戒。因此,西楼人赶紧改过,才祭树的下半截。但是,难过至今不能停,才要看不见,就送杨家。可是,你们猜,杨家能要么?据说,是扩大浩义。”傅全娃道:“不说它,杨家也还难着呢。”于是,寂寞了,人都说话,齐替树难过。许久,李渭才道:“千年柏,万年槐,不知古事问柿来。意思是说,柿子树,才活得最久。我村有棵古柿子树,不知年代,想想已过万年了。我们村,因为它,才能起这名,柿村。”赵光明问:“你说过万年,咋知道呀?”李渭道:“当然是猜,依据是谁能见它死?理由是我家的老柿子树,我爷爷说,他爷爷的他爷爷,小时候见它那么大,到我还是这么大,也还是古树的孙孙子。现在说古树,光说有多大?光是宽,就占据大半村子,我村也能三十户。”赵光明道:“房小吧?才能显树大。”李渭道:“还不信哪?再说高,谁及它,走遍天下谁见过?”

傅全娃道:“对上了,我指韦玉奇,老家也柿村,是在渭河边上吧?”李渭道:“是啊,那人不认识。我的名字,是从渭河得来的。”人就笑了,也饿了,锁子把饭担上来。因此,吃饭,正吃着,谭家院子起哭声,估计是谭德懿死了。真死了,急死的,担心自己的下场,害怕是无人葬他。最近,他常常总是老比较,就成反面,又常听:人都去集贤,奔杨家,镇内镇外都是人。而自己,肯定是要落骂名,一直流传,祸及子孙。因为死人太多了,事情太大了,谁不恨谭家?于是,他反思:真忘本了,自家祖宗是娥儿,亏得有乡亲们帮助。然而,祖宗是小妾,土匪小妾,因此难堪,才要封住人们嘴。咋封呀?就要有钱,有权,但是过了,才把人们都忘了。以至于,民国十八年,灾难多大呀,还顾自己,把人害了。于是,老天都报复,就从地缝流粮食,故意给人看,人们咋能不恨他?因此,他梦魇,是被群鬼追索着,无处去,无处逃。于是,他大喊,才靠大烟,可是仍然不计事。就是白天眼睁着,他们也过来,是刘升,马俊堂,周家的人,新来的人。因此,他的灵魂出窍了,一直在消散。终于,熬不住了,他才死了。

他死了,谭家大乱,齐都是他的子孙,总算人丁兴旺了。是因为,谭龙娶三个太太,分别闵氏,张氏,刘氏。闵氏生双男一女,大儿名叫谭青山,也已生子,取名谭国震;二儿谭青河,三女谭青晗。张氏不生育,故无子嗣。刘氏生一男一女,男叫谭清泉,女叫谭青璇。而谭彪,也能娶两个太太,薛氏和杨氏。薛氏生三男,分别谭青林,谭青石,谭青孝。杨氏只一女,于是取名谭青秀,秀是最爱。至于谭虎,可惜了,死得早,仅得一子,而且再也没回来。因此办丧事,谭龙谭彪都回来,辞别公务,在家守灵。于是哭声浩荡了,哀乐阵阵,人出人进。然而都为外村人,本村无人来,因此不对了。外村人问:“你村人呢,不来帮忙?”于是失面子,谭家人集体挂不住了,就才出来,盼望人来。人也来了,但是很远,反而站着看热闹,还议论。有人道:“早病了,咋才死,这也凑热闹?”旁人道:“吃多了,他家粮食多,撑死的。”就有人道:“你错了,实际是想比较,名医死了他想跟上,这能比么?”因此都笑了,故意大声,让风传播。于是,谭家人灰溜溜的,赶紧回去。可是,人们还立雪地里,盼再出来,胜利了。因此,再笑,说道:“老天终于开眼哪,光知扒人皮,还想人们不知道。这就是罪,是恶呀,老天才收他。就要看,财富多少能带走?再撑死他,去哪儿呀?”

这些话,顺风传播,听到了,谭家人都堵耳朵,就无法出门。于是,谭龙积极想主意,要请人,和家人商量。谭青山道:“请谁呀,谁来呀?不看都是背影。”谭青河道:“那就不请了,穷鬼,来了也是混饭的。”谭龙道:“你闭嘴,还嫌丢人不够大嘛?”因此,他领人,端上茶,向人群走去。但是,人却呼啦都走了,反身嘲笑,回头要看大红脸。于是谭龙凄凉了,凄然道:“也还是乡长?”正羞愤,其他村人又到了,还很浩壮。但见,十队人,十杆纸,十挂鞭,因此起声势。谭家慌忙接出去,这才欣慰,将不快忘了。不料,本村人却又再回来,还议论:“毕竟死的人不同,别人先人,是他的先人?”又大声道:“就不知,对自家先人,也如此孝顺?”于是来人尴尬了,还不能恼,乡长家正过事呢。谭家人也不敢恼,是怕事情还扩大。因此,赶紧逃,集体进院子,再都不出来。于是相映成趣了,在门内,一片哭声;在门外,是风言风语。

因此县长发话了,他道:“不该呀,咋弄的?家乡整个都丢了。”谭龙凄苦道:“我也正忧愁,请谁谁不来。”县长道:“那也请呀,不看看?还在酝酿。”谭龙却成发怒了,他在想:还不是你?既折财,还鸡飞蛋打。可是不敢说出来,于是想山娃,若他活多好呀,他能带动人,已成远话了。因此接着想:到如今,马家人不来,因为马俊堂;刘家人不来,是因为刘升;连傅家人也不来了,因为水磨坊,谭家是股东。于是他想:谭家太贪了,把人都得罪光了,成孤家寡人。是寡人,他忽然害怕,感觉气数要尽了,这或许是转折点?因此,他急迫,是急于改变,然而请谁呢,谁才能浩领?正在想,谭德义到了,他就站起来,邀请他坐下。怎知,谭德义怒了,他道:“你还知道,有个二爸?他没死,都不屑问?”于是谭龙心笑了,心喜是救星到了,才赔罪,说道:“二爸你是主心骨,以前多担待,下来咋办呀?”谭德义道:“没面子了才来问,也不问,为啥呀?”谭龙忙献茶,说道:“谭家错了,你老做主,看要咋收场?”谭德义问:“还有我,我咋错了?”谭龙忙改口,笑道:“你没错,因此你能想办法。”谭德义才问:“那你说,请谁?”谭龙再笑道:“别考我了,你老最知道。”谭德义这才站起来,他道:“事紧急,才不与你计较,就别说,我没用了。”谭龙高兴也站起来,他道:“哪能呀,你老是一宝,虎头山第一位乡绅。”于是谭德义也高兴了,他出门,要请人。谭龙一直要送他,见他去了水磨坊,因此笑了,说道:“生姜还是老的辣。”

谭德义到了水磨坊,门是关着,他就咳嗽,希望人来。于是傅八听见了,他就来了,见是他,也开门。谭德义道:“我没脸,还来求你,莫拨我面子,人都死了。”傅八道:“说啥呢,你是贵人,咋也闲下来?”谭德义道:“一直闲下来。我有孝,你出来,上外面说话?”因此傅八出来了,落坐石头上,谭德义也坐下。他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谭家丢人了,人都不来,才来求你,答应吧?”傅八问:“我能干啥?长久不出门了,你去找别人。”谭德义道:“莫记仇,人死万事息,给帮人说说?我也知道,谭家造孽太多了,不敢怨别人。”说着眼红了,泪水依稀。傅八才问:“没有一人去?也是呀,咋算故乡人。”谭德义道:“冷冷清清还不算,还要连累家乡人。咋说呢?外人不知道,可能乱说话,给集体抹黑。”傅八道:“集体是众人,始终在家里,也不怕黑。”谭德义道:“我错了,也错理解我了。是想说,虎头山的名誉,是个整体,不会专属哪一家。”傅八道:“不管哪一家,都得活名,钱权看得太重要,必遭骂名。”谭德义道:“说得对,我羞愧,我行尸走肉。”傅八道:“没说你,你没有不好,你是乡绅。”谭德义道:“羞死了,莫说了,直想死。”傅八道:“你若死,倒不一样,人会去的。”

谭德义道:“但是我活着,才要受罪,眼见事情折住了。于是,来求你,你能号召人。”傅八道:“你这高抬我了,我还磨面呢,不敢耽搁,水冻了。”谭德义道:“你忙,我知道,不敢耽搁有多少,只求转一转。”傅八问:“转就顶用,能行么?”谭德义道:“能行,你是招牌,人都跟着学,他人也无话说。”傅八问:“难不成还因为我,这样说话?”谭德义道:“是我枉读书了,实际是说,你能号召。”傅八道:“你还抬举我,我无能力。”谭德义道:“答应吧,已经没脸了,还咋说话呀。”傅八道:“那好吧,我试试,你先回。”谭德义忙感谢,急道:“那说好了,定了?赶快来噢。”说罢起身,他要回去。都已走出去,却又回来,说道:“大恩不言谢,水磨坊你留,把谭家忘了。”傅八道:“说啥呢,我成啥人了,也要学趁人之危?”谭德义忙打嘴,连连道:“这回又是枉读书了,没脸了。”说罢转身,急于回去。

他走后,傅平娃才出来,傅全娃也出来。傅平娃道:“他还来,干啥呀?也好意思。”傅全娃问:“八爸,来求你吧?他们无人去。”傅八道:“谭家也只有他了,关键是不拿主意,才有面子。”傅平娃道:“那就不管他,气愤人,正好看热闹。”傅八道:“他也是人,做人要厚道。”傅平娃道:“厚道他,其他人呢?白便宜了。”傅八道:“因此能沟通,山不转水转,毕竟一个村。”傅平娃道:“不准去噢?不准丢人,连累别人。”傅八怒道:“啥时候,轮你管我?成精了。”说罢怒气回去了,要给儿子大红脸。傅平娃果然脸红,他叫道:“凶我啥呀?是谁剥夺你,忘了?还做好人。”傅全娃道:“赶紧别说了,这就是八爸,回去。”傅平娃道:“我不回,我没忘,死多少人呀?难以忘记。”傅全娃道:“不说了,磨面呢。”他要回去。不料八爸又出来,他道:“你以为我忘了,不活人了?而且对你说,都去,替人说去。”傅平娃道:“凭啥呀,为啥呀?我不去。”傅八道:“凭的是虎头山,莫让人笑话,反倒说咱不大气。要记仇,谁还来呀?咱要讲道义。”说着出去了,要去谭家,当时做榜样。可是,已经出来了,却又后悔,犹豫,心想是自己急了。儿子就笑他,戏他,看他咋徘徊,于是无奈了,他才再出去。

因此行于半道上,迟疑了,他也不甘心,就被谭家发现了。于是,谭家列队,忙迎接,是由谭德义领着,身后是一群孝子。终于碰头了,谭家跪下来,傅八忙道:“快起来,礼重了。”因此,谭家人起来,簇拥他,浩荡进院子,上厅堂。一再被延请,他才见,正厅设灵堂,黑幔低垂,白绫悬挂,香炉摆中央,周围是祭品,蜡烛。煞是辉煌,却是虚的,谭徳懿躺在床板上,还在外面,青布盖着,未入殓呢。于是,他上前,给他行礼,只揖手,上香。礼成后,谭龙献茶,忙笑道:“八叔,请,好茶。”他说道:“不喝,不渴。”因此问棺材,谭龙道:“在后堂,正打呢。”于是进后堂,还被簇拥着,入了后堂。在后堂,木匠活儿已铺开,做工巩德振,是木匠王的徒弟。傅八道:“活儿细,好香啊,喜闻的味道。”巩德振道:“是啊,我也头回见,好木头。”谭龙道:“这是万年古柏木呢,因此难弄。”他自豪。傅八就摸索,说道:“好滑呦,像绸子,香也扑鼻。”谭龙笑道:“于是也值钱,万年呢,据说它不朽。”傅八问:“有烟么?”谭龙好奇,忽然明白了,忙道:“有有有,快拿。”因此拿烟来,谭德懿用过的,还有烟锅。傅八有烟锅,他只接烟,于是装烟,找火,人都递给他。他却道:“我找刨花,拿它点烟。”因此点烟,燃烧了,人都笑了,要看吃进肚子里。就才见,他美美吸一口,又美美吸一口,这才蹲下去,紧闭双眼,完美享受。于是人们暗笑了,齐不出声,怕打扰他,乱气氛。许久后,他才睁眼,仍旧咂摸,还在玩味,人们紧张巴望他,盼他说话。然而,他还装烟,依然想抽,谭德义问:“咋样,滋味如何?”他道:“万年呢,进肚子。你却不抽,还不可惜?”霎时,人鼓掌,都笑了。

再抽之后,才出后堂,又上厅堂。他问:“日期呢,地点呢?”谭龙道:“腊月二十三日,位置在祖坟,挨我爷爷下面,他是孝子。”傅八却想,还要比,和杨家。因此问:“那我再做啥?”谭龙道:“不敢了,言重了。你能来,已经荣幸了。”谭德义道:“还得来,再得请人,还是你说说?”傅八道:“尽力吧,那我走了?”于是出门,人都相送,送至半路,再还目送水磨坊。这才回来了,谭龙做安排,他道:“他能来,是借口,咱不能被动,都去请人。”谭德义道:“关键是态度,从今要变,心底变。要不然,还碰到,谭家真就没人埋了。”谭龙道:“都记住,改变了,这是家训。”子孙们道:“记下了。”因此出门,无不凄凉。

终于要埋了,已过一月了,两家都准备。前一天,杨家派人来接洽,来人道:“是明天,恐怕时辰要耽搁,来人很多。”傅全娃问:“时辰咋耽搁,多少人?”来人道:“近百个村子,都派人来,还是代表,于是恐怕要推后。”傅全娃道:“那么多人呀,那该多大场面呀,让我咋安排?”来人道:“你不急,他们多在路上送,早已安排。安排是,灵柩天亮就启程,沿途设桌子,沿途接待,走走停停。已经算好了,却怕有意外,临时加村子,就才时辰要推后。”傅全娃道:“推多少呀?关键在时辰,不敢要太久。”来人道:“不会,有人会掌握,万一不行灵柩不停。若还加村子,留晚辈们接待,只是答谢。”傅全娃道:“那么,饭咋吃呀?我准备不来。”来人道:“多数人不要你管,你只做好送埋饭,留最后人吃。再是,你村的人,吃三顿。”傅全娃道:“那么路上的人呢,让饿着?”来人笑道:“你多心了,沿途摆着杠子馍,任人掰,只是冷的。”傅全娃道:“那就好,我的压力小了。我会尽力的,竭力将用尽粮食。”来人道:“你很敬事,难怪杨家委托你。再有啥说?我带回去。”傅全娃道:“我没了,不知说啥,你回去。”因此来人回去了,给杨家汇报。

他刚走,秦恩义又来,说道:“谭家主人不放心,才派我来,怕明天,冷场。”傅全娃道:“还怕呀?都安排过了,让黄立胡四来负责。”秦恩义道:“正因是他们,谭家才担心,二人有怨气。”傅全娃道:“说啥呀,咋能无信义,谁呀?只想说,送埋饭,少准备,吃的人少。”秦恩义道:“这倒不怕,无非粮食,还有外乡人。最怕的,乡亲不去,咋下葬呀?”傅全娃道:“你回,回话去,我能保证。”于是秦恩义回去了,也去复命。黄立又来,果然反悔了,他道:“啥事嘛,为啥是我,咋能是我?别扭。”傅全娃问:“为啥别扭?这个时候,可不敢撂挑子,要言而无信。”黄立道:“咋能不别扭?我都不服,何以服人?不信你看哪,谁家无怨气?”傅全娃道:“因此,才请你解释,告诉人,为了村子能招人。”黄立道:“人多又咋啦?死啦。关键是死人太多,谁家不痛苦?都没忘呢。”傅全娃道:“不说了,过去了,也还得招人。可死了人了没人埋,再咋招人呀,谁还来?于是,忍着,为将来。也不信了,谭家人这回还不长记性?”黄立道:“没教训,咋长记性?人都这么说,不信你去问?”傅全娃道:“也都难为了,你最要担待,还得引导。”黄立道:“我不甘心,凭啥我听难听话?反而他们听不见。”傅全娃道:“就算我求你?为我八爸,他已担下了。”黄立道:“也就你八爸,人才留口德,少骂我也还是骂我。”傅全娃道:“那这样吧,晚上再都走一遍,同去?”黄立道:“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二人找胡四,再去各家。

到天亮,三人才回来,雪又大了,纷纷,扬扬,洒洒。因此浩白,越加强了,苍苍,茫茫,然然。于是人眼睁不开,感觉乾坤颠倒了,就找看黑的地方。然而办不到,因此扯黑布,蒙住眼,这才艰难回来了。回来了,人也都到了,傅全娃道:“赶紧,挖土,铺土,要让眼舒服。”于是人挖土,铺土,躲在外,实际躲谭家。终于吃饭了,是早饭,傅全娃道:“吃完人分开,一拨去谭家。”但是人吃完了,谁也不走,无人去,傅八才赶人。他道:“每家必须一个人,我带头,跟我走。”因此没办法,只好跟着他,憋屈去谭家。谭家忙迎接,还是谭德义,见人也很多,齐是外乡人。于是,自己反倒不自在,家乡人想走,东张西望。因此谭德义慌了,才陪傅八,总不离身,让看程序。于是看程序,入道场,包围热闹,警惕地看守灵棚。如此已近中午了,有人悄悄告退了,被谭德义发现。因此,他请傅八,共同坐于大门外,防止人逃。可是,雪光太刺眼,白哗哗的,他们不时拭眼泪,就有人还是逃了。

逃了,于是浩爽,霎时见人多,也埋藏自己,让看不见。因此等,继续等,直到灵柩出现了,是杨家,还在远处。却已见,浩荡,蜿蜒,曲折,直通都望不见了。于是傅全娃急吩咐:“再撒土,铺地,一直铺山上。”因此人们加紧干,很着急,着急还要接灵柩。未等完,灵柩已经到了,于是扑下山,紧张接灵柩。人都推它,挤不进去,就才见,灵柩如游龙,飞越上山,犹如下去。因此很快,人追不及,才让队伍再加长,烂漫开来。于是,音乐停了,喇叭鞭炮也停了,都追赶,跌倒上去。却突然,谭家放炮,也起灵了,人们回头,就有人骂:“咋让时辰也比呀,还能队伍也延长?真是当官的,舔沟子人多。”忽觉不对,还有傅八在那里,因此换话题,说道:“壮观,也还是这里,人多望不透,是人杨家挣来的。”于是平衡了,内心喜悦,接着上山。总算达山顶,因此严正,肃穆,潇然。忽听人道:“喜丧,是喜,咱是送神入天来了。”于是人们起笑声,奏音乐,放鞭炮,一片是和煦的声音。接着下葬,落灵柩,人才跪地,暗补泪水,激动了,黑压压一片。就听,那人还道:“老天爷呀,恩人不让也走了,恳求保佑他。”因此人们道:“保佑他。”

灵柩终于放好了,杨****填土,人都要填土,紧张冲上去,没工具,就用手。就才见,大坟很快长高了,还长高了,火焰更高,家人烧纸。杨****专门跪出来,要谢恩,激动道:“感动呀,杨家做了啥事情?能让集体放不下。这份情义,杨家永记,来日再报。都请回吧,山下设着送埋饭呢,都请吃去。”他反复叩头,求人,人才停止,于是去吃送埋饭了。都走后,他不走,带领家人,跪对山下,他道:“他们呀,才是恩人。”子孙道:“知道了。”这才下山,来见傅全娃。他道:“辛苦了,辛苦再替谢乡亲,我要回了。”傅全娃道:“你回吧,赶紧休息,已经累过一月了。”因此分手,深情告别,这才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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