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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剑又来到刚刚打斗的空地上,五爷的尸体被三四个剑宗弟子抬到正厅大堂中。
正主进堂、刺客的尸体也不能撩着,他们又把那些血水未曾凝固、扯去面巾表情狰狞的尸体抬到前院儿,吩咐家丁搭一个棚子,全扔里面。
镇子虽小,王法却未止步于此,官家的捕头和差役要来看便看,但这尸体不埋掉也并不是为他们留着,而是等着朱家的正主、他们的堂主——朱小生回来看过处理。
官差们都是本地人,在镇上朱家的势力、在汉中朱家的势力、在江湖上剑宗的势力,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朱家这事出了,要找凶手可不是他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就算是上面在乎,他们也只能是应付为主。
秦剑再来后院儿只是想看看林逸风被刺杀的地方,现在朱五爷不在了,他只能自己找,幸好大体位置已知道,就在边墙处的这些大树下。
朱五爷拿出的满天恨雨针他看过了,他更想自己再多找寻一些这样线索,朱五爷和林逸风的死本是一样的刺客所为,秦剑却没有看到满天恨雨针的出现。
秦剑觉得这件事如同一团难理的乱麻,找不到一丝头绪,疑问越来越多,所以他还是再次回来这里,他必须把所有能得到的信息尽量多的集中起来,然后不断重复的梳理,找出头绪,追查出结果来。
秦剑已来到空地边上,看着十几米外的大树停了下来,这片区域已没有家丁敢来,剑宗的几个弟子也只是将尸体快速的搬走,他们都是武林人,当然知道这里多呆一会儿意味着什么!从家丁口中他们已获悉了刺客的事,留在这里,只要有一个刺客再次出现,他们一定难逃一劫。
家丁和剑宗弟子都没有出现在这里,秦剑却听到了衣袂摩擦树叶的细微声响。
时间已停顿在这里,秦剑呆着、不动不言。
良久的呆立,秦剑终于动了,步子很慢,若从远处看,秦剑几乎慢到一点点挪动一般,十米、九米、八米,秦剑缓慢的步子已力竭一般的定住,一股寒气袭来,人未动气势先至。
忽然间、大树中心那枝杈最为繁茂之地,噼啪声响连成一片,横枝竖杈带着青叶、枯叶,飞脱大树而来,一张箭网罩向秦剑,同时一条身影反向院墙处而去。
秦剑没有躲避,身形前冲、迎向罩来的箭网,树枝横飞冲撞、树叶四散飘舞,箭网顷刻间破开一个大洞,秦剑从洞中穿过去,云袖上残枝断杈的碎屑混合着成粉末的枯叶、飘落着,人以身形落下,脚尖踏地瞬间没有丝毫停顿,再次凌空跃起,向着奔向院墙的黄色身影追去。
黄衣人似乎幽灵一般,从不愿显现在人前,秦剑却是下定了决心——黄衣人当然就是参与刺杀却只是缠斗秦剑让他无暇救人的那名刺客。
秦剑知道黄衣人也是刺杀行动的领导者,所以秦剑的本能反应、就是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尽管秦剑也在瞬间否定过这种天真的想法,从黄衣人身上他什么答案都不会得到,可秦剑还是要试试,有一线希望总比迷失在黑暗中要来的兴奋。
朱府很大,这样的院落在小镇上当然不能挺立街心,小的地方会限制他的面积,要想恣意伸展那他一定会建在小镇的边上,朱五爷当初便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的钱财、才有了消耗的地方,他的府宅才有了绕上一大圈要很久的恢宏、广阔。
黄衣人在远处模糊的身影,带着秦剑已翻出朱府大院儿,一出院墙、奔行中便是郊外广阔之地,黄衣人已开始尽全力飞跃。
秦剑在相距五十米的后方全力追逐,远处、近处,农田里零落的还有农民在地里忙着,可他们却无法发现这一前一后追逐的两人,他们的心思在地里,这两条身影的速度,在他们眼里就算看到也是模糊的、一晃而过。
风声在呼啸,零散的树木在倒驰,一会儿功夫,秦剑追着黄衣人的身影已奔出几里地,五十米的距离已迫近至三十几米,斗志以燃烧、久违的争强之心复生,很久、很久没人让秦剑点燃这斗志、挑起这争强的心火了,这斗志、争强也是浪子在尽力磨去的情绪。
在凶险四伏的江湖中漂泊,争强斗狠会让你树敌无数,也会让你对一切的判断走入迷途,今日秦剑却又燃起了斗胜之心,朱五爷之死是自己无法脱出缠斗所致,逸风的武功很好,那些刺客更本没有机会,所以两人的死就都在前面冰冷的黄衣人身上了,秦剑只能燃起斗志。
片刻功夫、秦剑和黄衣人的距离已缩短到二十米,忽然间、黄衣人停下狂奔,巨大的力道使他前冲出几米,这才如钉似铁的钉在前面,回过头来,秦剑已在六七米外收住了前冲的身形,也钉在那里,这是秦剑一击必杀的距离。
黄衣人冷冷的看着六七米外的秦剑,不动、不言。
片刻的僵持,秦剑才缓缓的说了一句:“朱五爷死了。”
黄衣人呆了呆,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看着黄衣人不再有说什么的意念,秦剑又语速轻缓的说:“你的人没有活口。”
黄衣人眼神似乎有一丝变化,但即刻又恢复冰冷,冷冷的说:“我知道。”
秦剑等着,直到确定黄衣人不会再多说一点他想知道的话,秦剑还是语速轻缓的又说:“剑宗的少主早已回去了。”
黄衣人看着秦剑这次却没有说话,连最简单的点头或眨眼的动作都没有。
秦剑看在眼里,语速还是轻缓,像是娓娓道来的讲诉一般、说着:“正主已走、目标消失,还值得你冒着险杀死武功高深的林逸风吗?值得让满天恨雨针有传人这个秘密再现江湖吗?”
黄衣人的眼神迷乱,陷入思索,秦剑却盯着黄衣人入神,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和变化。
时间在流逝,黄衣人的眼神恢复冰冷,他没有回答秦剑的任何问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冒险追来只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秦剑缓过神儿来,黄衣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进入他的眼中,进入他的脑海,黄衣人异乎寻常深沉也让秦剑有些诧异——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任何思想本能的映照在身体上的反射,但秦剑还是得到了很多信息。
秦剑神情已松弛,不再像刚才想得到很多信息那样凝神,向黄衣人说:“对,告诉你这些很重要,因为朱府已没有你要的东西了,刺客的尸体上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把尸体留下,他们也只是要给剑魔、朱小生一个交代,剑宗弟子会安葬他们的。”
黄衣人听到刺客们的尸体,眼神中起了变化,随即又现冰冷,这才接了句:“那你该回去了。”
秦剑露出了轻微的笑容,接说:“追了这么远,要不要现在就回去,我还没想好。”
黄衣人眼神中似乎起了疑惑,在他看来秦剑的目的已达到,他也没有把握来杀自己,毕竟他们已交过手,对彼此武功都有了一些了解,那他该把暗示自己的话说过便回去,留下来又能做什么,换过来面对这件事,他一定会离开的。
看着不言、不动的秦剑,黄衣人也想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决斗?便口气带着一丝不屑的说了句:“那留在这里你又能做什么呢?”
秦剑顿了顿,接说:“如果你不动,我想抓住你。”
黄衣人终于改变了那冰冷,轻声冷笑,接说:“如果我动呢?”
秦剑自嘲的笑了一下,接说:“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剑嘴上说着这话,心底却以打定主意一搏。
黄衣人不在说什么,静静的看着秦剑、等着。
秦剑没有让黄衣人等多久,缓缓的向黄衣人走过来,每一步都走得比一个大病初愈、在黄昏漫步的老人还要慢。
五六米的距离,这本是秦剑一击必杀的距离,可此时他却觉得太远了,面对一个这样冰冷的绝顶高手,你的致命一击一定会在力竭时,迎来对手的致命一击,秦剑不敢冒险,他要用自己的方法来迎接这场大战,所以他每一步都在松弛自己全身的肌肉、乃至神经,这样可以使他应付所有突如其来的凌厉攻杀。
黄衣人没有动,甚至连生命都停歇在这片刻,就如同一节枯死木桩插进土里一般。
秦剑却感觉到了杀气,凌厉的杀气已不再是弥漫开来,而是聚在一点,像一把有形的剑,迎着他缓慢的步伐一点点的刺来。
秦剑却依然向前缓行,他的意志、精神,和每一处神经的感应都已在黄衣人身上,其他一切以漠然,天地一片空白,只有一把剑停在面前。
秦剑的脸色在变,原有的一击必杀之念都已消去,他身形停了下来,已无法再前进分毫,抵在他面前的无形剑锋已消去,他看着三米外的黄衣人,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存在、感觉不到他的杀气存在,十几年江湖风雨,多少凶险已踏碎如尘埃四散,这时却像是往昔凶险凝聚一团。
没有杀气并非放弃杀念,隐于无形的杀气已在做最后的凝聚,一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已成形,只待时机到来,意念催动、身躯弹动、毁灭之力无情的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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